《淤泥之上》boroboro

44、休假

　　月色微凉，疾风掠过他的发。他在黑夜奔跑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差点与他的渡船擦肩而过。

　　他站在岸边冲那人大声呼喊着，许是知道自己在做梦，他此时居然有了勇气，纵身跳入了河水里。

　　陈澄从梦中惊醒。人似乎总能在梦里，做出现实无能为力的事情。

　　如果那时候，我真的这样做了，那该多好。可惜，就算在梦境，我也只是个胆小鬼。他坐起身揉了揉眼，打算下床去洗把脸。

　　身旁的人翻了个身，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带着睡意的嗓音懒懒的，“做噩梦了么？”男人像只大猫，攀着他的胳膊坐起身。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

　　陈澄叹了口气，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看了眼时间，“快到点了，起来了。”

　　“嗯？……再睡一会儿嘛，好不好啦。”

　　陈澄摸索着抓到眼镜戴上，忽然萌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把手伸进了被窝。

　　“啊，你的手好凉。”白涟恼怒地报复回去。无奈吃了一枕头。陈澄笑的狡黠，“这不是学你的，让你骗我这么久。”

　　想起来一些过往，陈澄的心情又复杂起来。“你说，人老了。是不是都会变得多愁善感。”

　　“这我怎么知道，我还年轻。”

　　“你再装一下？”

　　“真没装，那会儿我也就二十六罢了。”白涟下床找到裤子，套上。难得地有点惆怅，旧时代的他，就像是一个被催熟的雏鸟。还没经历过青春，已然开始了衰老。

　　“这……还好吧，就是有点沧桑。”

　　“已经不算显老了。感谢现代社会吧你们。”

　　两人洗漱完毕，出街吃了点东西。打算去天安门看升国旗。

　　两人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前边一排是做直播的主播。

　　“我留学那会儿，想家了。就爱看升国旗的视频。”想起那段异国他乡的旅程，陈澄也是有些后怕。

　　那时，家里希望他学会独立，所以生活费和学费，都是靠他自己写稿和做兼职。他也曾因为加班，半夜回家差点被瘾君子偷袭成功。还好当时包里也没多少钱，只是丢了冲他表白的男孩送的电影票。失去了一次尝试接受别人的机会。

　　“没有别的机会了么？你不至于那么没有桃花运啊。”听着他的碎碎念，白涟打趣道。

　　“这不是，觉得有个放不下的人。对其他人也不公平么……那段时间是，真的太难熬了。所以才想要找个人陪。还好，没做出来这种事。”

　　白涟默默地揽住对方的肩膀，“我值得么。”

　　“你可以更自信一点。”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广场奏响了那段刻在每个国人心里的旋律。在场的人，都不自觉站直了身体。看着缓缓升起的五星红旗，有人默默地留下了眼泪，有人默默地敬礼，有人拿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刻，并分享在社交媒体上。

　　回去的路上。陈澄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真好，这是一个可以自由爱国的年代。”

　　“嗯？”白涟有点不解，一个国家和平安定，它的子民对它表示热爱。会有什么不行？“不幸的时候哀怨，幸福地时候喜悦。不是人之常情么。”

　　“舆论是很厉害的武器，有时候，它比原子弹的威力还要强劲。大概就十多年前，女明星发个天安门合影，都要被公知围攻。”

　　“叫嚣得最大声的，往往都是跳梁小丑。”说着，白涟的脑海中浮现几张丑陋的脸。“面由心生”这四个字，在很多时候，倒是真的。虽不可以貌取人，但其实很多人并不是那么在意五官，确定一个人美丑的，很多时候往往是精神面貌。

　　“都是生意。”陈澄摇了摇头。

　　靠玩弄舆论吃饭的人，也无所谓谁比较高洁。不过是有无底线的差别。他也曾经友情提醒过一些艺人朋友，有些牌子的背调有很大的问题。一旦东窗事发，处理不好，就是连带着艺人的形象口碑一落千丈。

　　不过，名利场的诱惑总是太过于巨大。人也容易心存侥幸，觉得不过一年半载，撑死也不至于要自己扛违约金。大不了头铁一点，装作无事发生，过一段时间不就好了。大众健忘的说法，只是他们在自欺欺人罢了。

　　人过留声，雁过留痕。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们的每一步，都会成为大众评判他们的参照物。就连，老艺术家也不能幸免，过去因为时代问题掩埋的腌臜事，在互联网时代，一样无所遁形。

　　这同时，也创造了很大的机遇。让一些营销行业的操盘手，赚的盆满钵满。甚至自负地自己站到大众视野之下，拿着为劣迹艺人洗白的“成功案例”推销自己。也不怪他们希望全盘向埃梅里卡学习了，在黑暗森林确实没有道德，只有弱肉强食。阴沟老鼠，只要可以吃人。也能称兄道弟。那些被伤害的素人女孩们，被冠以“□□”的名号，而明星的“伤害”却被美化成了“恩赐”。营销带来的舆论，可以把一些人捧上神坛，也可以把一些人推入地狱。

　　操盘者们把玩着危险的武器，一边嘲笑“乌合之众”的愚昧可笑，一边感叹自己的技术高超。可等到不得不直面自己的罪恶那一天，还能心安理得的，又有几个呢。

　　凉风把两人的衣服吹得鼓鼓囊囊的，陈澄的围巾打在了白涟脸上。他一把抓住，在自己脖子上围了一圈。

　　“江蓝看起来，不打算让我接什么代言。也没什么杂志，嗯……我看别的艺人好像三天两头拍杂志。固定化妆师都没给我找一个。”

　　陈澄没忍住笑，这个他倒是和江蓝聊过。“他说，怕你学了时尚圈子那股子零气，看上去诡计多端就不好了。”

　　白涟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低头看向陈澄，若有所思。“你看上去很斯文啊，也不诡计多端啊。”

　　陈澄翻了个白眼，“你等着，回去就给你表演一下什么叫搔首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