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之上》boroboro

13、面试会(上)

　　暑假已然开始，大学城里不像往常那般热闹了。

　　不过，还是有许多留校的学生和老师，习惯清晨出来跑步。

　　白涟绕着音乐学院的湖跑了几圈，感觉有些累了。便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普通男大学生的风格居多。夏天就是宽大的裤衩，加上各种T衫。再有就是几套西服，款式有些老。

　　除了洗面奶，也没有购买别的护肤品。防晒霜还是徐飞鸿自己备的，每天逮着人了，就抓着他喷几下。

　　看得出来，原主是个不大爱在外形上下工夫的男生。

　　看来，网上gay都比较爱打扮的说法。倒也算一种偏见。

　　说起来，那些好男色的老爷们，脸上倒也不比那些笔直的书生们干净。

　　那穷酸书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袍子，面上还敷着廉价的粉。路过店里的时候，指着倚在窗台的他发怒。

　　“女儿家尚且无奈，你好生一个男儿，有手有脚，怎干的这种营生？”

　　窗台上的人倒也不怒，手中折扇一收。笑的肆意，少了几分平日的刻意勾引。却显得更为蛊惑人心。

　　“这位相公怎不去那菜人市里看看，那些大丈夫，有多少到了要卖妻卖女的地步。您好生上路，考个好功名。说不定，日后咱还能再相见。”

　　书生被噎住了，落下句“不知廉耻。”便匆匆赶路去了。

　　老鸨在旁边不轻不重地骂了句，“废物。”

　　白涟也分不清楚，她骂的是书生，还是骂他故意赶客。

　　猫忽然窜到他的怀里，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黑猫蓝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比起昨天，显得亲近了许多。

　　江蓝到点提着早餐进来。顺手撸了几下黑猫，吓得小黑连连逃窜。

　　“还是这么害羞。”

　　“你就没考虑过，是它不想被你摸吗。”

　　白涟喝了口豆浆，有点淡。

　　江蓝一把拿过来，“别喝了，没良心的家伙。”

　　“不过……今天这身？你啥时候买的衣服。”

　　“昨晚，附近的商业街。”

　　有点日系的花衬衫，加上质地柔软的牛仔裤。已经有些长了的发尾被扎成一小撮，整个人显得俏皮又有些复古风。

　　“不像你的风格啊……但，挺不错的。”

　　江蓝上下打量着自家艺人，穿这么花里胡哨的。倒也不显得浮夸，只是觉得整个人精致了不少。

　　一个人的气场，也并不全然是靠打扮决定的。

　　诚然，服装会给人心理暗示，告诉你在什么场合。应该开启怎样的行为模式。

　　但，人的外在观感。主要还是靠人本身的神态和肢体语言决定的。

　　有的人，就算穿的再正经，也能散发出一种夜店王者的气质。有的人，就算衣不蔽体，也还是像个纯洁的天使。

　　白涟属于那种特别会“装”的人，眼神怎样惹人怜惜，低头仰头的幅度怎样最恰到好处。这些仿佛是他天生就会的东西。

　　一个在烟花之地长大的孩子，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过去的“同僚”们，总是笑他，怕是自己也不知道何为本性。

　　他也笑着点头，确实不知道。

　　他原本是要被当成“菜人”卖掉的，不过是换了种方式，一样是被人分食。

　　母亲过去也是一样的方式，被某家老鸨用比菜人市高些的价格，从她那衣衫褴褛的丈夫手里买下。

　　感恩戴德地为那家妓院“工作”了一辈子，临了得了病，花光了积蓄。得不到药物的缓解，只能痛苦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溃烂。

　　邻房笑道，“你不还有个儿子吗？听说，最近又开始闹旱了，那菜人市可不又开了吗？”

　　后来，白涟也曾再去过一次菜人市。

　　拿着菜篮子的富家佣人们，对着“菜人们”挑肥拣瘦的样子。像极了象公馆里，那些口味挑剔的贵客。

　　那天下着小雨。

　　在巷口，他从某个男人手里，买下了郑植。

　　就像当初师父从母亲手里买下他一样。

　　“江蓝……”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人最后苍白的脸。

　　“怎么了？”江蓝开着车刚驶入校门。忽然听到后座的人好像在呼唤自己，下意识看了眼车内的倒后镜。

　　“没事。”

　　白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看向窗外。好掩饰自己的悲伤。

　　宋小花剧组的面试场地不大，来面试的人却不少。排了一队长龙，不少是在校生，暑假想找个锻炼的机会。

　　导演和编剧刚来，制片人还没到。所以还没开始，大家还在相互寒暄。

　　江蓝带着白涟进来，在门口刚好遇上了差不多时间过来的郑云芸。她是一个人过来的，经纪人怕是没时间。

　　“师姐好。”白涟先打了个招呼，两人在新生会上见过。也算是半个熟人。

　　“嗨，好久不见。”郑云芸有些腼腆。

　　三人一同进门，跟导演编剧打招呼。导演和编剧先是跟江蓝点头示意，然后带着半分热情和白涟握手。

　　到了郑云芸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冷淡。看样子，他们对女主演的选角。并不是多满意。

　　忽然，从门外来了个风风火火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拿着电话的手，却有些兰花指的嫌疑。

　　进门一瞅见江蓝，“哎呦喂，我江蓝哥哥，可想死我了。”

　　“滚！”江蓝拍开他凑过来的头，躲过了这个沾满女士香水味的壮汉熊抱。
　　“怎么换你了，不是说你师傅带这个组吗？”

　　“她儿子临时出了点事，她要去处理一下。就交给我了，江哥今晚喝一杯？”

　　“不了不了，换你的话，我要考虑要不要带小白走人。”

　　“人家怎么了嘛。”

　　“你小子，心术不正得很。”

　　“那，您手下的艺人，我难道还敢怎样不正呀。”说着这哥们还冲白涟抛了个媚眼。

　　江蓝赶紧拦在中间，白涟扭头偷笑。

　　“你别教坏我家小孩。”

　　“哥，人家都说多少遍了啦。这娘娘腔啊，它不传染的~”

　　江蓝忽然想打拳。

　　当然，毁约是不会轻易毁约的。这毕竟也是和艺人口碑挂钩的事情。

　　面试进行得还挺顺利，一轮下来主要角色基本都有数了。就是反角总是不合导演心意。

　　江蓝接了个电话离开了，白涟和张云芸就坐在旁边的椅子聊天。

　　虽说两人是最先确定下来的主演，可显然在这场选角会，也没人关心他两的意见。

　　白涟本着不能冷场防止尴尬的原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大学生活。一通下来，发现其实张云芸倒不是特别腼腆，就是慢热怕生。

　　人其实还挺风趣幽默，然后，他没忍住被她的笑话逗笑了。

　　旁边正在为选角焦头烂额的三人，有些幽怨地看了过来。制片人李方圆忽然一拍他的光头，说出个独特的见解来。

　　“哎，小白啊，要不你来演吧。”

　　“？”剩下四人一同迷惑起来。

　　编剧张勇忽然回过味来，“对对对！我最开始的第一版剧本，反角其实就是男主的心魔。不过，后来说有点俗，就改了。其实我挺喜欢的……”

　　导演沉默了半天，看向白涟。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也品出点什么的样子。“你可以吗？”

　　这群人疯了吧，临开拍还来改剧本？张云芸在旁边已经瞪大了眼。她又猛地想起来，这学弟在学校期间，老师对他专业的评价……这，太为难他了吧。

　　“可以试试？”白涟接过了李方圆手里的剧本。

　　这就是……不知者不畏？张云芸在心里为他祈祷起来，场面可不要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