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阿巴斯x恺撒]落日之地》暮藏

3、第 3 章

　　这世上人无法反抗的只有命运。
　　或许你可以改变宿命，但那不过也是命运中的一环。
　　无人可以知晓结局，在最后的审判到来之前。
　　那时，又有谁会站在你身边？

　　恺撒在冰天雪地里跋涉，碎冰在他的靴子下咯吱作响，天空晴朗无云，连一丝风也没有。
　　他原做好了迎接暴风雪的准备，但一连走了两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他只能将这归结于自己运气不错。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战前的寂静，他回顾四周，茫茫雪原之上，只有他一个移动的活物，皑皑白雪反射着微弱的阳光，呈现出一片耀眼的皓白。他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远方苍蓝的天际，以免眼睛被雪光刺得不自主地流下泪来，虽然没人看见，但他也决不允许自己做出这么狼狈的事来。
　　他想起刚接到这个任务时获知的情报，利维坦是冰之王，所行之处，一切化为冰封国度。据说它曾在七百年前冰封了极北的整片海洋，之后便再无消息，但不知道为什么，半年前学院突然收到信息，表明利维坦又开始活动了，虽然不知道它的目的为何，但必须要将它尽早击杀，在任何牺牲出现之前结束这场恐慌，这是他们身为屠龙者的责任。
　　倘若有，那估计唯一的不幸遇难者就是我了，虽然听起来不太体面，但对于那些学院里的老家伙来说，一换一的代价应该不算太差。恺撒并不在意，他一点也不想将死亡当做一件可怕的事情，那些离开他的人，那些归于死亡的人，为什么非要想象他们都永远长眠在泥土之下了呢？或许他们其实过得不错，甚至每周都能开长达七天的party，玫瑰、香槟、乐队和欢笑，他们应该非常开心才对。因为他们都是好人，好人应该得到好报，或许活着的时候没有，那么死去之后呢？若是连这一点指望都没有，那位穿着教皇礼袍的老头子还怎么骗大额捐赠呢？
　　反正都是再也见不到了不是么。
　　哈哈。他干涩地笑了两声，他习惯性地稍微顿了一顿，来等待那熟稔的，委婉地表示不赞同的声音。
　　这次该说什么了？大概是恺撒你没必要这样想，又或者你真的这样想么？
　　但是这停顿的间隙变成了尴尬的沉默，没有人说话，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他很快意识到那人并没有和他一起来。
　　因为那人受了重伤，而他作为任务小队的队长，绝对不会让受伤严重的队员和自己一起去面对强敌，倘若两人中必有一人牺牲，他宁可自己代替队员去死。这是他身为恺撒·加图索的骄傲与尊严。
　　他不喜欢自己的姓氏，厌恶那古老而尊荣的家族，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受到了家族的影响，他热爱荣誉与征服，他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他是个天生的领袖，没有人不承认这一点。
　　但是他有一点与家族的期望不一致，他不仅仅想要成为一位君主，他还希望自己成为英雄。
　　哪怕英雄的桂冠往往是由黑衣的死亡女神亲自为其戴上，他或许还会以绅士的风度亲吻那位女神的手背，他并不惧怕死亡。
　　家族里的长辈们将这视为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但他只用叛逆的行为助长着那误解。
　　他终将成为英雄，他的生命，绝不仅仅像太阳般燃烧，在最后的那一刻，那颗太阳将会爆炸，那将是最为巨大而壮丽的焰火，黑暗将被火焰撕裂，所有人将为他欢呼，当焰火落幕，这个世界永远记住他的名字，这才是他该有的结局。

　　天地安静，无垠的冰雪占领了这世界。
　　他继续着单调而漫长的旅程，他并没有感到疲倦，相反，他不仅情绪饱满并且精力充沛。
　　无人陪伴的旅途令他稍微有些不适应，但他已经到了这旅途的终点。
　　落日之地。
　　他确信自己已经到了，他看见天空中一些稀薄的色彩慢慢聚拢了来，那些色彩应该是薄云，反射着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太阳的光辉，渐渐汇聚成灿烂的云霞之海。
　　不过瞬间，如同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一般，天空骤然变为黑夜。但这夜却是明亮的，甚至比白昼更为耀眼。苍穹缓缓铺开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是极光，青色的极光如裙摆一般在穹顶展开，璀璨夺目，天地寂寥，唯有这光芒无边无际，安静又瑰丽，这是只向他递出的请柬。
　　恺撒停住了脚步，他的领域已经张开，领域中的所有声息在一瞬间被捕获，在他的大脑中重新分析成形，他听见无数的窃窃私语，在头顶的高空之上，在脚底的冰层之下，这些都无法引起他的关注，因为他已经听见了，从他脑海中放出的无影无形的长着翅膀的黑影们，它们正围绕着巨大的阴影飞行。
　　如同铜钟般的心跳声，十余颗心脏围绕齐奏的巨大轰鸣，如同君王降临的无上威严，正在他脑海中奏响。
　　“你在欢迎我吗？欢迎一个将要杀掉自己的人，气度不错，我很欣赏。记住我的名字吧！我叫恺撒·加图索，是前来弑王之人！”恺撒大笑道，他的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震动着因为主人将要降临而战栗的冰雪大地。
　　他并没有突袭的打算，事实上他也没有足够的条件。他在雪原上独自走了三天，风和日丽，什么也没遇到，而当他跨过边界的那一刻，天地异象宛若舞台幕布拉开，这是一个警告，警告着不知死活前来打扰冰雪的君王的毛头小子。它以一个壮丽而花哨的方式向入侵者展现君王的伟力，畏惧了么？
　　恺撒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畏惧，而是面对强敌的兴奋。他的手指摩挲着他心爱的黑色猎刀的刀柄，他能感受到利维坦游动的动静，它被激怒了，正要突破冰面出现在他面前，他还需要多少时间等待呢？五分钟？三分钟？或者更短。
　　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的那个夜晚，他的手抚摸着对方身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他的手指在发颤，那些伤口遍布着那具躯体的表面，因为毒液腐蚀而深深陷入肌肤中，对比起来愈合得最好的地方居然是那张脸。
　　疼痛的刺激令男人的表情扭曲，完全情绪失控的他动作变得更加粗暴而凶狠，古怪而强烈的感觉沿着脊柱攀爬，终于攀到顶峰，如同积聚了许久的水流汇成瀑布从悬崖缺口决堤而下，恺撒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思考因猛烈的冲击而支离破碎，但那那冲击不仅仅是疼痛和快感，他抚摸过的那些伤口似乎牵连着他的心脏，从指尖传来的轻微的瑟缩，那是他的心在发抖。
　　他紧紧抱住那具那遍布伤疤却温暖的身体，这个姿势很好，能够令那家伙进入得更深，他的手臂用力勒住对方的腰，直到能清晰感觉到坚硬的骨骼，仿佛这样才能证明那个人还活着，还在他身边，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想这大概是无意识的生理性泪水，不能代表任何事。
　　“你还好么？”对方温柔地吻他的眼睛，将那些多余的液体吻去，动作不再毫无理智地横冲直撞，而是温和有礼起来，和往常一样，就像那头疯虎突然变回了爱好冥想的圣徒，只是嗓音仍然因为受伤而有些含糊沙哑。他看向那双熟悉的绿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因为太过美好而不真实。他感到心口被小恶魔划了一道，然后放上了一片切开的柠檬又撒了一小把盐，而那恶魔离开前还记得祝他幸福，抓紧时间，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啊。
　　最后他只能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用一种听起来像是无奈又带着嘲讽的幽默语气说道，“向我保证下一次会变得好一点。”
　　“我很抱歉。”对方毫无任何新意的道歉，倒是听得出相当诚恳，大概是确实为自己糟糕的技术感到了羞愧。
　　裂纹飞速地生长蔓延，眨眼面前的冰盖已层层碎裂，黑影在碎冰下浮动，有什么庞然巨物将要破冰而出，这时天地间突然起了风。
　　冰冷而刺骨的寒风，它拍打着黑色的翅膀，在青色的极光下盘旋着，歌唱着，就像任何一场生死对决之前应当奏响的序曲。主唱者即将出席，演出的时间已经到了。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恺撒低声说道，“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并肩作战，特别是这种——要斩杀一位王的绝妙时刻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他仰起头，脸上的笑容高傲又狂妄。以凡人之身弑神，将高高在上的所谓君王推下他的王座，难道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吗？
　　“我有点迫不及待了。”火焰被点燃了，他的眼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辉，领域被扩大到极限，一些法则悄然地发生了扭曲，原本只能捕捉声音的镰鼬们长出尖牙利齿，它们不再是无害的影子，而是化为了嗜血的妖魔，磨牙吮血，成群结队，向那巨大心脏跳动声的传来处疾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