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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屋外的连日暴雨也终于停了。眭雍哲迷糊间撑起身,霎时感到半边肩膀酸麻难当,一低头就见闻静仍浑然不觉地歪头靠在自己身上熟睡着,绒绒的头发贴住他的衬衣领角,软得几乎像朵云,使他老觉得怀里抱着一只幼龄小动物,贴合处微掠过一丝轻柔酥麻。
      他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探到她额上碰了碰,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还真如她自己所说,皮厚肉糙,过一夜就退烧了。
      睡梦中,闻静感到一只大手抚上自己的面颊,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温暖却又带点轻微的凉意,顺着指端一直蔓延到心脏。她脑子里乱哄哄的,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脸庞。
      闻静心里一急就醒了,睁眼便对上眭雍哲深幽蕴笑的眼眸,掩不住眼底的温柔,映着窗外的明朗天光,隐隐似有星芒闪动。
      闻静脸红了,一下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干脆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
      只听眭雍哲轻轻问道:“烧退了,觉得好点了么?”
      闻静低低“嗯”了一声,到底是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一眼,来不及细想,便老老实实说道:“就是肚子有点饿。”
      经她一说,眭雍哲这才想起两人已经一天一夜没好好吃过东西了,也隐隐感到饥肠辘辘。
      他站起来,到桌边取来闻静的干衣服,扔给她;“换上。我去厨房烧锅水做饭。”
      闻静睁圆眼睛,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你会做饭?”
      眭雍哲哑然失笑,她还真把自己当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了。不然,千手不动,那十年是靠什么过来的。
      眭雍哲绕到后面厨房开始干活。
      过了没多久,闻静换好衣服慢吞吞地挨到厨房里,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嗫嚅着:“那个……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眭雍哲一回头,只见她低着头紧咬住下唇,小拳头都快被她捏出汗来了,知道还在为嫌她不会做饭的事情耿耿于怀,当下莞尔。
      下过雨,后山养的鸡全都啯啯哒啯啯哒跑散了,有一两只扑着翅膀直跳进篱笆里来。
      眭雍哲眼神一亮,从砧板上取过菜刀将刀柄塞进她手里,朝屋后面努了努嘴:“去杀只鸡,我们添菜。”
      “嗄?杀鸡……”闻静愕然地握着菜刀,喃喃自语。
      眭雍哲朝她做了个手势,鼓励道:“一刀下去,很简单的。”
      “唔。”闻静点点头,一副刑场就义的表情:“那我试试看。”说着便跨出了厨房。
      可是等水沸了又沸,连米都下了锅,还不见人回来。眭雍哲有点担心,怕别又滑下山去了,连忙扔掉手上的器具,夺门而出。
      还没出门,远远就见闻静一手举着菜刀紧捂住耳朵在前面尖叫狂奔,两只鸡在后面追得凶,其中一只直跳起来去啄她的小腿,闻静一吓跌了跤,面孔又栽进肮脏的泥潭里,两只鸡急追上去扑腾来扑腾去就是不肯罢休。
      当下,眭雍哲用力扶住门框,乐得连腰也直不起来了,本想上前把她拉起来,可大笑了半天,手脚发怵,只能岔着气帮她把鸡赶跑了。
      闻静从泥潭中一骨碌爬起来,狼狈万分,想到自己反被两只鸡欺负,嘴一扁就想哭,又见眭雍哲在旁乐得不行,也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喘着气笑成一堆,徐徐回到厨房。最后还是眭雍哲动手杀了一只鸡,找了找橱子里只剩小半瓶酱油,便将鸡褪了毛,扔下锅煮熟了白切。
      眭雍哲将香喷喷的米饭和整只肉鸡端上了桌,芳香四溢,闻静肚子“咕咕”叫得厉害,不禁咽了咽口水。
      眭雍哲把两只肥鸡腿留给了她,闻静讪讪地接过碗,因为实在饿得厉害,顾不得推却,便埋头吃起来。
      肥鸡腿下肚,闻静对着眼前一大锅米饭有些愣神了,眭雍哲刚空出一只碗,顺手盛满递给她,微笑着说:“不要紧,剩下的给我。”
      闻静用油汪汪的筷子拨了些米饭到自己碗里,所及之处难免沾上了她的饭渍,眭雍哲也不介意,就着原碗吃起来。
      这样的家常琐事,他以前从未经历过,恍惚是在梦里,有一种安稳的快乐,仿佛山外的事情都成了遥远的隔世,唯一要紧的,是同她一起吃完这顿饭。
      闻静抬头看他一眼,嘴里塞满了米饭,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家不是厨子佣人一大堆的吗?怎么还那么会做菜?”
      眭雍哲心里微微一刺,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提起家里头,只好避重就轻说道:“我最拿手的不是鸡,是三明治。”
      “咦。”闻静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可惜没有材料。”
      “要是能出去,就做给你吃。”眭雍哲拿她当小孩子安抚,慢条斯理地说道。
      虽然菜式单调,但两人连着几天都没吃过饭,很快风卷残云将饭菜一扫而空。
      填饱肚子,眭雍哲动身出门去察看山路,见前后两条必经上山的小道都被泥石流堵死了,想必下不了山。回屋拨电话给110,前几天的狂风暴雨大概把光缆也打断了,了无信号。
      闻静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才把碗洗好,晾着两只手绕出来,就见眭雍哲若有所思地半蹲在矮篱前想事情。
      “怎么了?”闻静走过去,也挨在他身边蹲下,轻声问道。
      眭雍哲别过头刚想说话,看见她却是一怔,终于忍俊不禁,朝她比了比自己的鼻尖。
      闻静一愣神,本能地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一抹下来全是洗碗时的皂角沫沫。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眭雍哲望着她,也低低笑起来。
      雨后的天空被洗涤得清新明蓝,微风拂过,带来一股暖暖湿湿的气息,直沁心脾。山林静谧,两人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并挨着,心里静静的,什么话也不想说,像豆芽里的两颗种子,有说不出的安然与惬意。
      过了很久,眭雍哲微仰起下颌,眼神有点飘,喃喃说道:“我倒宁可永远出不去,像这些泥石堆在山里头就好。从我八岁起,就再也没有过比这两天更开心的日子……”
      闻静动了动嘴唇,很想问:你为什么不开心?可到底没问出口。慢慢长大,总得不自觉地学会慎言,因为生活难免令人失望。
      眭雍哲顿一顿,继续说下去:“可我知道,就算向往这种生活,也不是现在。因为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闻静点点头,认同道:“你的天使之城才造了一半,我也还没有足够实力回北京。”
      眭雍哲略忖片刻,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闻静,跟着我你怕么?”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两遍了。再次脱口问出连自己都觉得婆妈,可不知怎的,仿佛只有听她亲口说,才能让自己安心。
      可闻静并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儿直摇头。她信任他,知道他会保护她。
      远处忽然有“悉蔌”声传来,起先两人以为是山里头养的家禽,并没有在意。不一会儿有几个黑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渐渐近了,都是武警。
      “这儿还有人!”为首的似乎是班长,高声对其他人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班长看了看两人,问道。
      眭雍哲的身体挡在闻静前面,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班长点点头:“山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暴雨时失踪了,你们快收拾一下,跟我们下山,这儿很危险。”
      眭雍哲带着闻静不由分说便跟搜救部队下山。
      山路被暴雨冲得不成样子,下山特别艰难,还好武警就是当地驻军,对地形非常熟悉,砍了两根松枝给他们作登山仗,有些地方山势陡峭,雨后路滑,好几次差一点滑下山去,眭雍哲在前面抱,武警在后面托,闻静才得以安然爬过去。
      很狼狈,也很辛苦,天都黑了,才到了山脚下。两人已是一身泥泞,惊慌未定,也算死里逃生出来的,双脚踏在坚实的大地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眭雍哲谢过武警,便带闻静到站台等大巴。
      两人靠着树墩眯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不一会儿去永定的长途大巴来了,两人忙不迭上车补票,挤在车的最后一排座,终于沉沉睡去。
      短短的三天三夜,已是闻静生命中最大的一场历险。纵使多年以后回首也会若有所思,总算留下过什么,前所未有,以后也不会再有的。
      刺激的,鲜活的,对于生命的谄媚,总算在苍白的纸上留下了点颜色。
      一生的梦也只做过这一回,近乎幻灭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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