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童年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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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的房间就在他隔壁，是以前的客房，现在用来给她当卧室。
教完小姑娘怎么洗澡控水温用浴缸，护肤品的顺序又是怎样——护肤品是他原本就有的，就那么几瓶爽肤水乳液之类，还是他妈妈的生活助理买的。
毕竟帅哥也要护肤，哪有什么天生丽质。
亲手给她拍好水后，秦安把穿着他T恤的暖烘烘的女孩塞进隔壁被窝里，空调开到适宜的温度。
看了看周围白金色的正经装修，秦安心里想着，改天得买点粉嫩嫩的家具装饰一下。
秦安笑笑：“快睡觉吧，晚安好梦。”
“……晚安。”
——
秦安从浴室出来，把两人的脏衣服扔洗衣机洗了晾好。
修长手指拿着干毛巾擦头发，秦安坐在床沿上，面无表情望着与女生房间相连的那面墙。
莫名叹了口气，他向后躺去，席梦思的床垫柔软地撑住身体，头发湿漉漉地枕在被子上，电流流过白炽灯，光芒刺目。
回忆铺天盖地。
他本以为自己都忘记了，明明那些垃圾都被他丢进记忆阁楼的深处，在潜意识的最底层。
因为生活在母亲周围，他愈发甚至冷漠淡薄。在母亲的精神不正常的歇斯底里中活着，半夜三更时总会惊醒。
前世她就是顾倾，再怎么困难，总有生存本能撑着她活下去。
可是现在。
那个可怜、冷漠、沉默，在不堪的泥潭中艰难求生的小姑娘，被剥离出来了。
真可怜啊。
手臂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遮挡住那双墨色瞳孔。
他躺了很久，直到忽然感觉墙壁那边涌来一阵浓重的喜悦。很奇怪。
……怎么回事？心有灵犀？
——
隔壁。
周围没人看着，顾倾屈腿压上卷成团的空调被，将无法抑制喜悦的脸埋进去。仿佛解下浑身的盔甲，终于露出那个会夜晚对神仙祈祷的弱小无助的本质。
过了会平躺成大字，在一片漆黑中盯着天花板。
今天的经历像梦一样。
她本该回到那个阴暗的家，忍受母亲对她“儿子儿子”的叫唤，和偶尔声嘶力竭的喊声。
现在却睡在柔软的大床上，连被子都是从柜子里新拿出来的，味道好闻极了。
他给她买了很多东西，内心有点惶恐，但——就像秦安说的，她们是一个人。他对她这么好，可能……未尝没有补偿以前自己的想法。
一个人，长大后的自己，灵魂，是真的吗？太奇妙了。
视线从天花板移到墙壁，想从墙面透视看到那个好看的青年，心里有喜悦在发酵。
老天爷啊，希望我明天醒来，这一切还在。
……
辗转反侧一番，困意渐渐上来。
最后一个念头是，初中以后，她除了真正亲密的人，就不再跟别人说晚安，而是选择其他词语发挥。
因为曾经看到言情小说里解释，晚安代表着我爱你爱你。
“晚安好梦。”对她而言最珍贵的告别语，连对母亲都不曾说过。
中二期的观念居然延续到往后余生。
——
夜很安静，天幕没有星星，只有小半个月亮悬挂。
空调机在人听不到的地方发出嗡嗡声响。整个城市陷入沉沉的宁静。
她——他们做了个噩梦，梦见了以前。过程很完整，从开端到结束。
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很美好，顾倾从出生到上小学，扎着好看的头花蹦蹦跳跳到处玩耍学习。
她出生前，父亲就凭借头脑和商业眼力开了一家公司，成了个小老板，事业蒸蒸日上。
母亲结婚后成了家庭主妇，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为丈夫免除家庭生活琐碎的后顾之忧。
两个人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但都是从山村里出来的，男主外女主内，共苦过创业的那段时间后，日子也过得和乐。
除了生出她后的一两年内有过短暂的争吵外没什么可烦恼的。吵架的主题是父亲指责母亲生了她这么个没带把的女儿，生不出儿子。
这是她听母亲碎碎念时得知的事情。
不过后来风波也停息了。那个因为妻子没生儿子而气得面红耳赤的男人好像不是他，父亲跟以前一样努力赚钱，呆在公司的时间也变多了。
顾倾也因此拥有幸运活泼的童年，是家里的小公主。虽然父亲不经常在身边，但母亲对她很好，还给她买了很多颜色鲜艳粉嫩的公主裙，天天换着穿。
当然。
虚幻的幸福泡沫当然不会持久，镜花水月轻易破碎。
她初二时，母亲心血来潮去给丈夫送爱心便当。
无意间发现丈夫还有一个小家，里面住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十多岁的男孩。
女人比她年轻，男孩淘气可爱，还叫着她的丈夫“爸爸”。
非常俗套的出轨小三剧情，硬要说点不同的话，那个私生子年龄只比顾倾小了一岁。
难怪后来不再因为女儿的性别吵架，因为已经有了亲儿子，所以男人也不强求了。
父亲飞速跟撕破脸的母亲离了婚，作为回报，给了一笔六十万加创业初期住的一套老房子当作离婚费。一家公司老板的妻子，离婚只分了六十万。
谁让她没钱请律师，谁让她跟社会脱节了呢。随便甜言蜜语、威逼利诱一下，这个女人就轻而易举相信了，甚至不懂得通过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
不过这一切看上去还是正常的。
就算她的家庭骤然破裂，父亲出轨，父母离婚，也是很正常的家庭问题，很正常的人生百态。
唯一不正常的是母亲。
她把都市家庭情景剧加速成了惊悚悬疑剧。
母亲跟丈夫年少相恋，把自己的整个青春和半个人生都献给他。现在怎么能因为“生了女儿”这么一个小错误，就否定了她身为妻子的存在？
不可以的。
巨大刺激下，从外公外婆遗传的基因里，原本正常的基因中某个隐藏的节点发作了，那部分不受控制的神经——直接把她变成了个精神失常的女人，俗称疯子。
怎么能跟疯子讲道理呢？
生女儿是个错误，她要改正这个错误。自己不该生个女儿，她要儿子。但丈夫已经离婚了，怎么生儿子。
母亲以泪洗面，冥思苦想了好久，诡异的思维终于敲定了一个扭曲的答案。
那就把女儿变成儿子。
有了儿子，一切就会回到最初，都很好，都很好。
那时候泰国变性术的名声还没有流传到国内。
女人拿着钱去求医问药，想让女儿长出子孙根。但正常医生哪里能解决这种问题呢？
她是乡里人，结婚后又不问世事，找到的自然全是乡野偏方秘方和骗子。
……
“你把这些变子符拿回家，供在生子菩萨前跪拜七七四十九天，每天取一张符烧成灰，给你女儿喂下，保准她变成男儿身！”
“鹿茸、牛鞭、鳖精、猪睾、熟地、yin羊藿……三碗水煮成一碗药，按我这个方子吃，纯阴之人都能吃成纯阳之体！”
“菩萨庙往前走九九八十一步，跪取一抔土，供奉三天，用这个特质的菩萨碗泡水溶解，喂给你女儿。”
……
数不胜数。
母亲在旁人面前很正常，温柔贤惠，邻居都看不出来异样，唯一受害的是她的女儿。
顾倾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次刷牙都会狠狠用力，仿佛这样就能抹掉那些苦涩怪异的味道。
一旦表现出抗拒，母亲就会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是个男孩！你必须是个男孩！！”
尖叫，尖叫，发疯地尖叫。
那叫声像条蛇，滑腻地爬过她的耳蜗，钻入脑壳，她只能缴械投降。
母亲把所有的公主裙剪了，换成男生的衣服裤子。顾倾只庆幸她不会暴力伤人。
父亲来过一次，给前妻请了个有护工经验的阿姨，甚至没提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只让她安安心心在家捣鼓，反正祸害的就一个女儿。
而那个女儿的人生从此不正常了。一向慈爱温柔的母亲突然变成了声音刺耳可怕的恶魔，生性淡薄的父亲撕下面具后见到她只会视若无物。
生活一下子崩坏了。
她喝下那些偏方，就能收获一个稍微正常的母亲，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叫她“儿子”。
可顾倾已经初二了，世界观都定型了。她知道这都是不正常的。
她试着给爷爷奶奶打电话。
以前就不喜欢她的两个老人早就知道孙子的存在，欣喜若狂，甚至帮着儿子瞒顾倾母女。
现在儿子都离婚了，还管那赔钱货孙女干嘛？
外公外婆早就去世了。从顾倾记事起，他们一家就没去过母亲娘家。好像是早些年闹翻了，后来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更是没有回去的理由。母亲只有两个姐姐，嫁人后去了外省，联系就逐渐断了。
没有钱，钱和抚养费都在母亲手里，也没法将母亲送进精神病院。她在不涉及女儿的方面看起来比较正常。她想报警，警察来了又走，还严肃教育她不要报假警。
最后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有天晚上她在家里睡觉。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身下有异样。
睁开眼一看，母亲拿着双面胶，往她下身粘着什么东西。
她看过去，母亲右手拿着一条带血的生牛鞭，一脸茫然的问：“儿子，你东西掉了，妈给你放回去……怎么沾不上去呢？”
叫声憋在喉咙里，顾倾连滚带爬逃出家，在楼道蜷缩了一整夜。第二天在护工阿姨的帮助下收拾东西住校了。
阿姨对此很赞同，因为只要顾倾没在病人面前转悠，病人情绪就不会失控，很好照顾，与常人无异，每天偶尔看看前夫照片，自说自话就很满足。
生活巨变下，顾倾从活泼开朗小天使变成了个沉默的人。
那时候已经是初三下学期，学生压力大地很，老师只负责教书，无暇顾及她的情绪，同学看到她突然的变化也只认为是学习压力导致。
竟没有一人知道她的遭遇。
好在她脑子聪明，中考没考砸，进了百兴中学继续住校，这才逃离苦海，只有周末回家。
——
顾倾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
第一反应是急坐起来环顾四周，心脏因为紧张害怕而砰砰直跳，脑袋有一瞬间的缺氧。
金色的阳光轻飘飘地从窗帘外落进来，带着暖融融的和煦。高级静音的空调依旧卖力工作，带来阵阵凉爽。
看清了周围的环境，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她任由身体半倒下在被窝里，迷迷糊糊，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太好了。
遇到的神仙哥哥不是梦。
今天放假，不用上学，她不急着起床，贪恋地在舒适的被窝里眯了会，彻底从那些情绪中抽离。
拿起旁边插着充电器的手机看时间，上午10：06。
起床洗漱，牙刷用的是昨天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果真很软，仔仔细细刷了三分钟，吐牙膏沫。
果真没有血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童年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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