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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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弥漫，这一片区环境破落，但并不寂静。夜生活刚刚开始，远处传来嬉闹喧哗声，在斑驳的灰墙中碰撞。
三两个路人被难得一见的豪车吸引目光，在暗处打量两人。
刚刚还身处热闹奢华的街市，人来人往，这下就进入城市边缘处，有一种模糊的矛盾感。
顾立德早些年住在这里，凭手段能力搬出去，自认比这里的人高一等。不过看向顾倾时他很好地掩饰住情绪，延续半个晚上的和蔼笑容复又出现。
顾倾提着服装袋瞥他一眼，冷淡开口道别，“那我上去了，再见。”便要迈步离开。
她没打算要后备箱里的礼品，进了顾立德手里估计很难掏出来，而她也懒得再跟这人虚与委蛇。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提示着新消息。要早点回去，不然秦安会担心。想到这里，她内心轻快一瞬。
前面的中年男人沉吟片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心血来潮道：“刚巧我好久没见你妈了。这样吧，我陪你去看看她。”
他背起手，语气潜藏着一股高傲与优越，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赏赐。
女生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用……”
顾立德摆摆手，“你妈前阵子受伤的事小刘跟我说了，”他叹了口气，“雅君这人啊，怎么还在钻牛角尖呢？你也劝劝你妈，人要往前看嘛。”
“……”？？？
少女眼睫轻掀，从黑暗中挪到中年男人故作姿态的脸上。
握着袋子的手隐隐青筋突出，注视着脚下阴影的眼眸中满是无法理解的神色。这话说的实在微妙，独善其身的观众发出自以为是的劝诫。
明明心里很爽吧？
能够让一个女人离婚后发疯地想要追回自己，为此不惜伤害她的身体和孩子。对于一个自大而日益变老的男人来说，可太特么证明自己的魅力了。
她扯了扯嘴角，阴暗情绪瞬间填满心脏，不耐地睫毛冷冷一掀，“你到底以什么——”
她话却没能说完，被背后的一声惊呼突兀打断。
“立德？”
恰好一阵风呼啸而过，阴阴地卷过墙角废弃的家具，带来深深的寒意与战栗。
顾倾的话语戛然而止，脊背都僵硬，好像有条蛇爬过身体，这声音太熟悉了——来自母亲乔雅君。
她像被控制的木偶，艰难挪动干涩的脖子回头望去。
乔雅君扎着马尾，额头白纱布醒目，裹着一身黑色大棉袄，下身是深蓝厚裤，手上提着装油纸的小塑料袋，看起来像街头巷尾的大妈装扮，毫无气质可言。
刘阿姨站在她旁边，搓了搓手，露出诧异而谄媚的笑容：“顾先生，你怎么来了？”
顾立德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一会，下巴微微抬起：“我刚好送小倾回来，顺便来看看。你们这是去哪了？”
刘阿姨还没回答，一旁的女人突然上前一步，态度转换得自然而然，脸上充满关心：“我去给你俩买芝麻烧饼了，是你惯吃的那家。”
晃荡的塑料袋里正是两包大饼，被塞进顾立德手里。
“今天这么晚回来，你那上司又折腾你了？”她神色自若地推着顾立德，又顺手拍了拍顾倾的肩膀，嘴上略显担忧地责备，絮絮叨叨，“天凉还穿这么少，当心冻着。”
像极了担心晚归的丈夫孩子而唠叨的妻子，一派温情。
顾立德怔了怔，很快回过神，咳了一声将烧饼推回去：“我就不吃了。”
塑料袋上有点油，朴素模样勾起以前的回忆，这家街头的王记烧饼曾经是他们搬来这里时喜欢的食物，四块钱一个，因为兜里没钱，只好买一个分着吃。
女人拿着烧饼，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嗔怪道：“我哪吃的完，一人吃一半。”
她还以为顾立德为了让她吃一整个而故意说不想吃，手上麻利地掰开烧饼，将油纸连着塑料袋的那一半递过去，自己抓着油腻的半边饼子。
回忆只是在脑海一闪而过，油脂粘上手，顾立德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敷衍拎过塑料袋。扫了扫她额头的纱布，女人看起来无力而暮气，皮肤粗糙，容颜早已散去。
男人心里升起不耐，同时也有隐隐的优越感，清了清嗓子：“雅君，你这额头好点了没？”
乔雅君摸了摸纱布，不在意地摆摆手：“前阵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皮，不碍事。”
顾立德对伤口来源心知肚明，但没揭穿，看了眼旁边的小刘。
刘阿姨赶紧解释：“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现在伤口差不多好了。”
“那行，以后小心点。”顾立德随口关心一句。
“我肯定晓得。”乔雅君笑笑，“外面风大，赶紧回家去吧，站外边说什么话。”
顾立德望了眼破旧小楼，人看过了，就不必上去。他站住脚语气硬梆梆道：“我……公司还有事，要去加班，你们先回去吧。”
他扭头招呼刘阿姨：“小刘，快带她们上去。”
刘阿姨面对这个雇主态度非常恭敬，连连点头哈腰，脸上堆出一道褶子：“好的，好的，顾先生。”
顾倾在一旁冷眼看着，此刻的母亲潜意识遗忘所有不愉快，记忆又回到结婚的从前——这是又一个后遗症。那道温柔的笑容落在不再年轻的脸上，看起来很刺眼。
“这么晚了还加班，咱能不能不去？工作也要注意身体……”
顾立德敷衍应着，优越感支撑他陪着她演戏：“不行，这次工程很重要。小倾，陪你妈上去。”最后一句对着顾倾说道。
刘阿姨赶紧扶着乔雅君准备走向楼房。女人看起来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好，早些回来。”
顾立德摆摆手，转身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顾倾站在原地，看见母亲不时回头张望，面露不舍，眼神悲伤。
风太大了，带来一丝凉意。
……
顾倾跟着她们走上漆黑的楼梯间，手机手电筒的光明晃晃，一时没人说话。少女眼眸无悲无喜，只有落在屏幕上时稍微一动。
“小倾，你在学校怎么样？”乔雅君开口打破寂静气氛，扭头笑呵呵问。
“挺好的。”女生望着地面，轻声答。
女人看起来状态很好，温声细语问着她近况，笑容温和文雅。顾倾抬头看了眼母亲，偶尔出声回应几句，话不多，但有问必答。
“哐吱——”
刘阿姨掏出钥匙打开铁门。顾倾站在门外，低头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我回去学校睡吧，今晚不在家住了。”
女人惊讶看过去，脸上混合着担忧与抱怨：“这么晚了，还要去学校？你们父女俩一个两个不着家。”
刘阿姨巴不得，虽然每次看见顾先生，乔夫人的状况会变好，但说不准这丫头又惹到她发疯，不回来也好。
想到上次来家里的那个男人，她撇撇嘴，露出看穿一切的神情，意味深长道：“小倾可真爱学习啊，也好，考个清华北大，以后让你妈享福。”
顾倾没在意她话里的意思，掏出那张辰星的VIP卡，想了想递给刘阿姨：“这里面有些钱，您帮着买点什么东西给妈。麻烦了。”
“这是你爸给的？哎哟，小倾可真孝顺！”
面前的妇女眼睛一亮，客套地笑了两声，赶紧接过来，“行，那阿姨就收下了，给你妈买点补品吃。”
……
少女空着手走出楼下大门，城市夜晚蒙尘，一颗星星都看不见。要快点回去，不然秦安该担心了。
她走过刚刚的来时路，脑子却翻涌着母亲的神情——不像在她面前的歇斯底里与疯狂，而是害羞嗔怪温柔，仿佛回到了以前。
顾倾抿唇不语，有些难过又茫然。一盏小灯幽幽照亮墙角，她眸光无意一扫，却在巷子角落凝住。
那里的地面上丢着一个塑料袋，半个饼从油纸里滑落，裹进灰尘里。
——
秦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叮咚。”有新消息提醒。
修长手指迅速划开，果然是顾倾的信息。【顾倾：我在南顺街，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内心传来一阵不属于自己的悲凉情绪，来源于心有灵犀的小姑娘。他看着“南顺街”三个字，皱了皱眉。
又是一辆豪车停在街口，过路人窃窃私语，在车主下来后闭口不言。
秦安很快看到顾倾，在有路灯的地方，小姑娘踮着脚走在高一阶的窄路沿上，就像小孩玩的游戏，看上去很是活泼，半边身体隐藏在黑暗中。
他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开口叫她：“顾倾！”语气严厉。
路灯昏黄，女生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神盈盈如秋水。
“你怎么来这——”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飞奔过来的女孩扑个满怀，训斥的话语顿时卡壳。
顾倾的力气很大，明明瘦削的身体却爆发出力量，秦安只觉得自己的腰被她紧紧勒住，难以分开。
青年皱眉细看，心中却一惊。少女眼眶中真有秋水，顺着脸颊滚落。眼神却很平静，无声无息。
刚刚的严肃瞬间垮台，青年声音很低，仿佛怕吓到她，又带着些许无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像根针，猛地刺破了压抑的情绪。少女嘴唇咬到泛白，睁着眼眶不让泪水流出，却还是装不住滚落的水珠。
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情实感的哭泣。
她摇摇头，没说话。
在这个地方，秦安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乔雅君。他望着难过的少女，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手掌轻轻拍着顾倾瘦削的背部，“好了好了，没事了。”
像在哄一个哭闹的小婴儿。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难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