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永恒》潇潇竹

9、第 9 章

　　仆睁开眼睛,最先印入李林视线的,是何青睡得极其甘甜的那张大饼脸。

　　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李林赶紧翻身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死死地卷在五斤多重的棉被里，一动也动不得。他挣扎着探起头，借着从窗外泄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看了好一会，才搞清楚状况。

　　原来那个死命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的两座大山竟然是何青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
　　此刻何青的胳膊是重重地搁在他的心口，一条腿更是很巧妙地压在他的腰间，整个儿看起来像极了树袋熊的宝宝，而他李林就是那倒霉的树袋熊妈妈！

　　何青这个趴着他的姿势实在是有够难看有够暧昧，李林瞪着这个睡死过去的八爪鱼就莫名其妙地臊起来，他本来就因为发烧体温有些高，现在更是浑身燥热得受不了，身上的衣服和被子里面也都已经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

　　“你这个笨蛋！唉唉给我醒醒你、醒醒啊！！”

　　先从被子里拔出一只手，李林用劲地摇何青的脑袋，没有用；他又撑起身子对着那大耳朵喊起来，没想咽喉又干又涩，声音竟是沙哑的，根本喊不出来；最后李林一咬牙，抽出一只脚，对着何青狠狠地就是一蹬——

　　这回何青总算是有反应了，他扑腾一下摔在地板上，人立马清醒不少，扶着腰就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袭击了？人体炸弹啊？”

　　看到何青这样子，李林扑哧一下就笑出来，他抓起个枕头就往何青脸上砸去。

　　“咳~~！叫什么叫，现在什么时候啊？我看你才像□□呢！”

　　“啊？”何青抬头四处张望，直到瞧见李林那得意的笑脸，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边从地上爬起来，边不满地抱怨起来，“你小子下脚怎么这么狠啊？会疼的知道不？也不看人家有多辛苦，一来精神了就欺负我……”

　　“谁叫你穿着外套就睡我床上，也不看自己身上有多少灰……”

　　李林笑着翻开被子，就要爬起来换衣服，却被何青一把又塞了回去。

　　“你干什么啊？”

　　“你才干什么呢！烧糊涂了你，全身那么湿就钻出来，不怕汗马上又被吸回去？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晚上海风吹得紧，很容易着凉……”何青凶凶地瞪了李林一眼，警告他窝着不要动，自己却动手在衣柜里翻起来，“唉我说，你的睡衣都放哪了？我记得上次你不是放在第二层的吗？怎么现在找不着了？”

　　李林坐着没有回声，他想不到何青对自己的东西会那么地了解，实在有些惊讶。

　　“原来在阳台上晾着……全都在这啊！真是的，你是不是又一个星期才洗一次衣服啊？大热天的你就不怕它们臭掉？！”

　　拿出一套睡衣递给李林，何青熟练地把其他收下来的衣服简单地叠好放回衣柜，才倒了杯水走回床边坐下。

　　李林无言地在床上换好衣服，将湿淋淋的衣服和被子一脚踢到床底下，接过何青手中的开水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下去，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何青瞥了眼地上的衣服和被子，眼皮跳两下，伸手扯了条薄毯子盖在李林的身上。
　　“小心凉着！烧退了吗？”

　　李林靠坐在枕头上，摸摸自己的额头：

　　“恩，已经没事了。我是人民警察，没那么脆弱的，你瞎操什么心啊你，烦死了！”

　　“你以为人民警察是神仙啊？就不会生病了？人民警察还会死呢！！”

　　何青愤愤地喊了句，顿时把李林唬住了。

　　李林看了看何青的脸色，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马上说出口。他顿了下，叹了口气，无力地轻轻问道：

　　“现在几点了？”

　　“……”何青淡淡地掏出手机瞄了眼，“已经六点半了。”

　　“难怪，天都亮了。”李林望着窗外已经白亮的天空，转头对着何青微微一笑，“昨晚麻烦你了，谢谢啊。”

　　“恩？……哦，不用谢。”

　　难得见到李林对自己那么客气温和，何青一时竟适应不过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好一会才找到话。

　　“你…你饿了没有？我看你昨天回来后大概也都没吃什么东西吧，要不我下去买点吃的上来？”

　　“哦，那我要吃鸽子粥。”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哦！现在这种时候叫我去哪里买鸽粥啊？！”

　　“是你说要去买的，我给你面子耶，你爱去不去！”

　　“※§◎◎＄￥◎……”

　　尽管满嘴的抱怨，何青最终还是心甘情愿地下楼去买早餐了。

　　趁着这段时间，李林起床把踢到地板上的被子抱到阳台去晒，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然后再打了个电话回局里请半天假，等他最后躺回床上盖好毯子时，何青正好拎着东西回来了。

　　“怎么没有豆沙包啊？我不要吃叉烧包，恶心死了！”

　　“喂，我都买回来了你就这么浪费啊？他今天就是没有豆沙包卖我有什么办法！”

　　“这个粥也太多葱花了吧，我不是叫你不要放那么多吗？这样我是吃葱花粥呢还是吃皮蛋粥啊？！”

　　“有得吃你就该偷笑了，还挑三拣四的！”拿起个包子狠狠咬了口，何青闷闷地抱怨道，“要是我会自己煮就好了，一定要你乖乖地闭嘴，拜倒在我精湛的厨艺下！”

　　“呵，你不说我还忘了，”李林捧着个大大的饭盒，一勺勺地喝着热气腾腾的粥，“你的厨艺够精湛啊，你看你不就煮个姜汤吗？竟然能把厨房弄得个抢劫现场似的。就你那点能耐，我看你平时也就只有吃外买的份！！”

　　“才不是呢，以前我和明非一起住的时候，他每天都会煮很好吃的东西给我吃，那菜从没有哪天重复过！”

　　提到张明非，何青和李林都是一顿，两人抬头相互看了眼，一齐柔柔地笑起来。

　　“我都没吃过明非煮的东西……很好吃吗？”

　　“恩，”何青像是回味到了那美妙的滋味，伸出舌头舔舔嘴角，“很好吃，非常好吃，好吃得不得了，比那大饭店的大厨都要做得好！”

　　“是嘛……”

　　李林轻咳了声，没再说话。何青也放下笑容，埋着头啃起包子。

　　在沉默中度过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窗外渐渐传来了人群忙碌的吵杂声。

　　李林把碗放到桌子上，何青瞧了眼，还剩下小半没喝完。

　　“你真的不再吃点包子垫垫？”

　　“不想吃了……”李林重新靠回枕上，双眼直直望着对墙上那张明星海报，“我说何青……”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结婚？毕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没有！”何青伸手把套在饭盒上的塑料袋打个结，“自从和明非在一起后，我就决定了，这辈子就这么和他过。”

　　“可是，可是他死了！”李林长长一叹，“你难道真要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守着他吗？你就没有再想过找一个新的人，重新再爱一次吗？”

　　“……没有，我从没有想过……”何青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地品味着。

　　突然，他转向李林问道：

　　“那你呢？你已经可以重新开始了吗？你真的能够从对他的感情中解放出来了吗？”

　　“……不，我不能！”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呢？你知道的，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我更不可能做到。因为，我背负着的，是比你更深刻更难忘的记忆！”

　　何青舒了口气，偏过头去。

　　“有些东西，当它被刻在心上后，它就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化或者消失。它会像酒一样，越酿越淳，让你迷醉得舍不得放开它。即使你已经尝透了它给你的痛苦，即使有时候会难过得狠不得就这样死去，但你都不会放弃它。我对明非的感情就是这样，别说只是过去了五年，就算再过去十个五年，它都不可能减退。而已经把全部的身心都给了它的我，便失去了再爱的力气和能力，即使再爱，也是残缺的爱，那我宁愿不要……”

　　“……”

　　听完何青的一番话，李林的心就像堵上了块大石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沉闷难受。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以为这是出于对何青与张明非那种生死不能阻隔、减退的深刻爱情的妒忌，但是他是在妒忌谁呢？是爱得如此深沉的何青？还是……

　　不愿再深入地想下去，李林把自己藏进毯子里，背对着何青躺下。

　　“时间不早了，我想你该回去了。”

　　何青看看窗外，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熄掉，站起身来。

　　“那我走了，你自己再睡会，不要急着去上班，我晚上再来看你。”

　　“不用了，我晚上有行动，这几天也忙。”

　　“……那就算了，等你忙完了再说。……你自己注意点，我走了。”

　　“恩。”

　　李林动也不动，听着何青的皮鞋声从卧室转到客厅。他松了口气，放空脑袋，正要再睡一会，却听到何青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

　　诧异地转过头，李林看到何青就站在卧室门口，踌躇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不是要走了吗？”

　　何青，皱着眉想了想，才犹豫着开口。

　　“恩，我看昨天的晚报，上面说你说那个逃犯的名字和你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有点好奇，想问问你……”

　　听到这李林已经知道何青要问什么了，他大笑着拿起枕头扔向何青。

　　“就为这你就不走了？忒无聊了吧你！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那个逃犯的名字，叫做何-晓-清！！”

　　何青怪叫一声，接着枕头就砸了回去。

　　“我的第六感果然没错，你小子什么时候都只惦记着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