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蘅》鹿祺子

1、重生

　　宁钰重生了。

　　一睁眼由漫天的火光和废墟中变换成眼前的小破屋里，连皮肤上烧灼的感觉都那么鲜明，可的确是变了，宁钰看着自己瘦弱的小手，很不可思异的感觉。

　　手缓缓在虚空中挥起，五指慢慢的紧握在一起，宁钰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却没有重活一世的欣喜。

　　他从没遗憾过自己的人生。

　　被父母抛弃的宁钰，靠着卖废品生活到十五岁的宁钰，征兵入伍的宁钰，二十岁当上特种兵的宁钰，最后二十六岁死在漫天火光宁钰。

　　他从未后悔过遇见那样的自己，宁钰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重生。

　　但宁钰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在调整好心态后，宁钰翻了整个屋子，只找到一本户口本，口袋里的两块钱。

　　宁钰不知道是该悲伤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两块钱，还是该庆幸自己不是黑户。

　　十二岁的宁钰纵使有未来二十四年经历和先知。身体不可避免的成为障碍，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子。

　　宁钰想了很久，想他从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最后决定暂时先重操旧业，卖废品解决一日温饱。

　　这年头的瓶子可以卖五毛钱两个，玻璃的可以更贵点，一块钱一个，一叠废纸论斤卖，纸皮也是。

　　但宁钰想要做的不仅如此，仅仅是这样活着怕是挨不过今年冬天。

　　几天后，宁钰出现在镇上的庙会上。

　　庙会很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凑热闹的人，宁钰随着人群走，四处张望。

　　宁钰要找一个摊子，更准确的说他要找一件古董。

　　在上一辈的庙会结束的一个星期后，整个海晏市包括他捡的所有废报纸上都会在报道同一则新闻

　　——在庙会上有人因纠纷不小心后砸了人家摊上破瓷碗拒不承认，被店家拉着去做鉴定后发现破瓷碗百万古董。

　　这则新闻在小小的海晏市里如同滴入油锅里的水一下沸腾了。

　　人人都叹着可惜。有人可惜这古董被砸了，有人捶胸顿足可惜自己在场咋就没来得及把这碗给买了。

　　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除了宁钰。

　　宁钰此行的目地，不言而喻。

　　古董街一如既往的热闹，来买卖的，来碰来撞运气的比比皆是。

　　很快宁钰在一家冷清的摊子前停下脚步，宁钰一眼就看见了它。放在摊子最不起眼的位置上。

　　上面沾了些泥泞，像是没有冲洗干净就被匆匆忙忙拿出来的，边沿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豁口。

　　即使是这么难以辩认的情况下，宁钰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对自己曾经看过的事情过目不忘，更何况他曾有幸看过被修补过的破瓷碗，他还问过那人这么多东西怎么就买了这个，那人好似不经意的说因为你多看了一眼。

　　满是泥泞的瓷碗，被巧夺天工的技艺修补好后的瓷碗对他而言都没有那人随意的一句话重要。
　　眼前的宁钰有些可惜，完整的话可以卖更高的价钱。

　　“小孩，看上哪一件了，叔叔给你打折。”赵卓看着眼前唇。红齿白，漂亮乖巧的小宁钰不自觉软下了语气。

　　宁钰顺着他的话小心拿起了他肖想已久的古董碗。

　　“叔叔，我想要这个碗。”宁钰脆生生答道，然后立马将他拿起，避免它即将粉身碎骨的下场。

　　赵卓看着宁钰小心捧着的碗。

　　这是他早上来的路上从隔壁王屠夫的猪圈外捡到的，想着能凑个数，还真没想到今天会有那么多人看上。

　　“好好，你拿去，给叔清个场。”半小时前还有个人要，但他没带钱，赵卓也没卖。

　　在这地界一般这样说的，他就知道那人十有八九不会在回来了。

　　“那多少钱”宁钰摸着口袋的十块钱问。

　　“你给叔叔三块钱就好。”赵卓没指望小孩有多少钱。

　　宁钰踌躇了一会，塞给赵卓一叠钱，转身没入人流。

　　“嘿，这小子……”赵卓看着手里一张张被主人展开弄平整的散钱。“跑的比狗还快。”

　　赵卓把钱收起来，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吃个饭。

　　人群又窜出了一位大叔。

　　“同……问志……”扬子气喘吁吁“那个……那个碗……碗呢？”他瞪大眼睛，他一早就看见那只碗，自小浸滛在研究古董家庭的扬子认出那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卖了”赵卓道

　　“什么，卖了，不是说好了给我留着吗？我钱都带来了。”

　　“卖了就是卖了，人家出了钱”小孩给了十块钱呢。

　　“你不知道……那个可是……唉”扬子激动比划着，最后手掩面跌坐在地。

　　“你知道那个卖走碗的人是谁，住在哪？”扬子最后不甘心问。

　　“不知道，不知道”赵卓摆摆手，起身收拾小摊子，大中午的，他可不想再跟这人纠缠着，被这人满身臭汗的隔应的吃不下饭。

　　一直嚷嚷着那破瓷碗是古董，赵卓嗤笑猪圈里能捡到古董简直天方夜谭，又不是深坑里挖出来，此人多半有病，摇摇头转身走了。

　　这一切宁钰都不知道。

　　宁钰很高兴，高兴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停的振动，满满地禁不住要溢出来。

　　宁钰面上不显，但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从庙会回来以后，宁钰不焦急着去变卖古董。

　　宁钰太小了，即便户口本上攥改大两岁的年龄，也不过十四岁。

　　宁钰先用旧衣服将碗包好，藏在床头柜子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等，等一个人，一个可以卖下这件古董的人。

　　此时二十五岁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向南声被自家老爷子下放到海晏市里当市长，事实上向南声可以去邻市河清市，河清市发展的比海晏更好。

　　但自家老爷子开口了，只要他在五年内在海晏市做出成绩来，他就可以回京都任职，海晏市只是一个跳板，是捷径。

　　向南声也不是个傻子，比起在京都盘根纵错，累死累活的做不出什么成绩，在海晏市他可以大展拳脚，只要一点成绩，向家都可以在京都给他弄个好职位，不用算都知道的好卖买。

　　向南声包袱款款的直奔海晏市来走马上任。

　　而宁钰也等到他要等的人，向南声。

　　他清楚的知道未来这个人会走什么样的高位上。

　　宁钰要抱大腿，也要找一根知根知底的粗壮的金大腿抱。

　　宁钰的小破屋是在巷子深处的房子里。

　　意外的是这栋房子不算小，甚至是个带花园和院子的二层小楼，只是宁钰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小房子里的屋子里。

　　自顾自的以为自己只能在小破屋生活，宁钰暗自叹息了一声，然后果断的搬到主卧去。

　　宁钰会这样误会也不是不可能的，宁钰的母亲，宁钰也不记得模样的人，十分讨厌宁钰，在宁钰四五岁可以认人的年纪。

　　将宁钰扔到离她最远的旧屋里去，连三餐都是她派人送给宁钰，小小的宁钰一开会害怕大声哭闹，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久而久之，宁钰也把旧屋当成自己唯一的栖身之地。

　　啧
　　真是狠心。

　　比起旧屋，那个女人明显住得更好。

　　偏欧式的装修风格，家具俱全，还有空调，宁钰把房间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扫一遍，才躺在铺好的雕花大床上，陷入安眠。

　　唉
　　真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这么傻，放着怎么好的环境不用，偏偏要在小破屋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