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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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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舟快睡着时,手机铃声在卧室里尖锐地响起,他迷迷糊糊摸过手机,也没看来电就接通了,侧过身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哑着声说了句“喂”。
“简舟,是我。”手机里传来声线甜美的女声。
简舟清醒了“周沐姐?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儿啊,就是有点想你啦,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周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简舟觉得莫名其妙,开口道:“我挺好的,但罗冬不太好。”他犹豫了一下“不出意料,罗冬的非法拘禁立案被检察院驳回了。”
周沐只嗯了一声,似乎也没感到有多可惜。
她换了个话题,突兀开口“简舟,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几年了吗?”
简舟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一五年我因为你才成为志愿者的,算一下,啊,到今年已经三年了。”
周沐沉默半响,很轻的语气“我还记得第一次接触聿樟书院是在零八年,那个可怜孩子被虐打的面目全非,全身没有一块正常的皮肤。到现在已经九年了,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一年又一年的被送到地狱里。简舟,你说我们这些年做的真的有用吗?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孩子被送去那里……可能没用吧,我们斗不过他们的,简舟……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简舟没由来地心一沉。
周沐自顾自地继续说:“小舟,吴君他们都该死,我做梦都是把他给杀了,亲手一刀一刀地凌迟他……但我不能杀人……那么多孩子等着我救他们呢。简舟,你救救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好不好?我好像……好像没法救他们了……”
简舟听出来不对劲儿,竭力压下心底的不安,冷静的问:“周沐姐,你现在在哪呢?我马上过去找你,很快,你等我一会儿……”简舟赤着脚走在木地板上,只觉得钻心的寒意从脚底一路向上,他觉得难受,摸了一下后背才发现全是冷汗。
“我在家啊”周沐的嗓音很轻,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又倏地慌乱起来:“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不用来。你好好睡觉,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电话被周沐摁断。
简舟心脏砰砰砰地直跳,他披上大衣,边按电梯边颤着手打电话。
三秒后。
“喂,110。”
“你好,我要报警,这里有人自杀,请你们赶快派人查看情况。”
“好的了解,我们马上派人查看,地址是?”
“观池路家悦小区A栋二单元1402。”
因为住的楼层高,简舟按了半天也没等到电梯上来。他伸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咬咬牙,从步梯一层层跑下去。
简舟一路从20楼跑到地下停车场,全身都虚软无力,连自己小腿被台阶磕了一下也没顾得上,打开车门,开车去周沐家。
三十分钟后。
简舟喘了口气站在周沐家门口,但很安静,颤着手准备拉开门,门却被从里面推开,看到人,他愣了一下。
不是别人,正是几个小时前他还吐槽的不靠谱警察——贺北。
对方从上到下瞟他一眼,展开皱着的眉头问:“你报的案?”
可能是熬夜的缘故,贺北的声音低哑性感,简舟点点头,缓着声“是我,我是她朋友。”
“警察。”贺北说着出示了警察证,和简舟解释:“十五分钟前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我留在这里就是和你说一声,你现在可以去医院了。”
贺北说完把关上门,走到电梯前,但看到简舟站在原地没动。他“啧”了一声,又回到简舟旁边“你是要我送你去医院?”
贺北说话时声控灯亮起来,也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液味道,他皱着眉问“你受伤了?”
简舟点点头,“不小心摔了一跤。”刚才神经紧绷时感受不到腿上的伤口,现在放松下来,突如而来的疼痛甚至让他动不了。
贺北撇了撇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有这么多耐心,叹了口气:“我送你去医院,记得包扎伤口。”
他又站在原地犹豫是自己背对方还是扶对方进电梯,简舟已经缓过来了,自己歪歪扭扭地走到电梯前,扭头看他,漂亮的眼睛在窗外隐隐的灯光下映的清亮。
贺北暗骂了一句,勉为其难把自己的反常归结于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合自己胃口。
贺北的车很酷,纯黑的吉普,底盘高,线条硬挺。简舟在心底评价:这不靠谱警察,人和车一样酷。
到医院后简舟先去询问了周沐的情况,从医生口中得知她割腕前已经吞了大剂量安眠药,手腕上伤口因为送来的及时,失血不多,已经包扎了,现在正在洗胃。又让他不要担心,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简舟悬着的心总算下来了,感觉到困意,硬是拖着还在流血的腿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洗脸。
他不经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灰色大衣里是白色的棉睡衣,腿上的伤口往外渗着血,染红了白色的睡裤,脚上踢着双棉拖鞋。总之是狼狈不堪,简舟一想到自己这副模样对着贺北,忍不住扶额懊恼。
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了贺北,简舟愣了一下,没脸大的以为对方在等自己。他也没吭声,转身朝急诊室去包扎自己的伤口。
“哒哒哒。”有脚步声从自己身后传来,简舟扭头发现是贺北,讶异地挑眉,对方有些不自在,开口:“我刚好没事,送你过去,用不用扶着你?”
简舟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走,任由贺北在后面跟着。
急诊室。
中年女医生小心翼翼地剪开和伤口黏在一起的睡裤,大片伤口大大咧咧地盘踞在白皙光滑的小腿上,看着人心惊胆颤。
一点点的把嵌在肉里的细小石子用镊子夹出来,然后用双氧水消毒,再沾上碘伏。
简舟怕疼,贺北又在旁边站着,他又不好意思哭,生理性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憋的眼尾通红。
贺北看见了只觉得对方娇气的很,摔了一跤就眼红,简直不像个大男人,和小姑娘似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看见简舟红红的眼尾,只觉得心口一窒,浑身燥的很。
简舟也不知道贺北心里想的,装作若无其事的和贺北道了个谢,一瘸一拐地把贺北送出医院,再次道谢,又一瘸一拐地去看周沐。
周沐已经洗完了胃,躺在病床上睡着了,简舟艰难地把躺椅搬的离周沐近一点,躺上去却一直没睡着,睁眼到天亮。
周沐睁眼看到白色的墙壁,明白了自己在病房,又看到了简舟,立马红了眼圈,“你救我干嘛呢?”眼泪蜿蜒至尖尖的下巴,她的声音不再温柔,尖锐的质问简舟“你凭什么救我?我不想活了,为什么要救我?——”
简舟只冷静地看她,没有说话。
周沐哽咽地说不出话时,简舟才出声,只问一句“为什么不想活?”
病房里静的只有抽泣声。
周沐不说话,简舟也不劝她,只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周沐忍不住了。
“我被威胁了。”特别轻的声音。
“不——我全家人都被威胁了。我被跟踪、被口头威胁、家里被泼油漆、被寄动物尸体、我工作的地方被不停的打电话骚扰,所以我被辞退了,我的父母也是,他们不了解情况,以为我做错事,一直骂我。我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我没办法了,除了死,我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周沐有开始哭,“简舟,你能找到其他办法吗?”
简舟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苹果,用水果刀削出长长的皮,一直都没断。每当他脑子很乱的时候,他都是削苹果皮来迫使自己冷静。
一定有办法的,他想。
可神总用实际例子告诉我们,凡事都有例外。
能有什么办法对付吴君们呢?他们只是小小的志愿者,被威胁了也只能在凌晨偷偷自杀。
简舟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周沐让她吃,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手,黏黏腻腻的汁水粘在手上的感觉很不好,他一遍又一遍的搓着白皙的手指,直到搓红了才停下来。
他抬头看着镜子,好像在透过镜子看向里面的其他人,目光寒冷。
隔天,简舟拎着打包的海鲜焗饭被人拦下。
小护士红着脸说:“你们那个病房,刚刚有人来探视,一直吵吵闹闹的,我们警告几次都不管用,你注意一下。”
简舟笑着应下,心里猜到了来的就是周沐的养父母,还没走到病房门前就听到了尖锐的女声。
他在病房门前站定,掌握好力度,抬起脚,砰的一声巨响,踹开了门。
这一下很管用,屋内嘈杂声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