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光下的死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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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十分，镶嵌着猎鹰图腾的庄园铁门发出了开启时独有的吱嘎声，在这黑夜将尽、白昼将出的时刻，因为连绵阴雨而变得迷迷蒙蒙的天色，是象征着上帝救赎、还是即将坠入更深不见底的地狱阿鼻？
“少爷，要开始工作了。”
“嗯。”
十几岁的年轻伯爵连大衣都没有穿，冷风细细密密透过单薄的斗篷灌进衬衫，衣角被风扬起翻飞，露出了后腰微微鼓起的一块。
就是这里了，他停在了小巷的转角。
“少爷，做好觉悟了么？”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纯黑色燕尾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执事眼神中透露出了危险，“如果没有牺牲一切的勇气，就无法解决女王陛下的心腹大患。”
“那是自然！我就是头戴王冠的王，所有人都是我的棋子，即使最终王座崩塌王冠破碎，我也会始终操纵着这场游戏，一直站到最后一刻！”少年冷漠开口，宝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不移，还有能够穿透霜雪的凌厉果决，他狠狠攥了攥拳按住大拇指的蓝宝石戒指，“以凡多姆海威家主的名义！”
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都必须勇往直前。作为凡多姆海威的家主，他绝不允许自己变得软弱！
“很好，少爷。”黑衣恶魔弯起唇满意地笑了，“那我们走吧。”
“啊！！！”尽头的房间蓦然传出女人的尖叫。
“塞巴斯蒂安！”夏尔叫着他执事的名字，脚下却直接开始跑了起来，他转过几个弯，冲过去“嘭”地打开了那扇漆着白色油彩的大门。
有温热的不知名液体那一刹那溅上了他的脸。
“少爷，不要看。”执事的手从身后伸来，冰凉的黑色小羊皮手套捂住了少年的眼睛，只是在失去视力之前的一秒，他还是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一片的鲜红滑腻，还有……空气中满溢的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塞巴斯蒂安半拖半拽地拉着他出了门，退后几步。
“该死！”夏尔挣扎甩开男人的手臂，他弯着腰开始大口地喘息，努力做出冷静的样子，只是小腿肚还在微微打颤。“塞巴斯蒂安，不用管我，快去看看她……”
“少爷，我们来晚了。”执事叹了口气，又伸手去拍自己小主人的背。
“做得还真是夸张啊，开膛手杰克。”塞巴斯蒂安扬声道，不知何时有个黑衣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摇摇晃晃地逐渐走近。
“不，不是的……”那人的身影借着月光显得清晰了些，他雪白的手套染得一片污糟，身上一片狼藉，皮鞋在身后还踏出一串不可描述的脚印。“我听到喊叫声追过来时，已经……”
格雷尔·萨特格里夫。
“您那副装扮假装不知道也可以，格雷尔先生，您这样的人物我在人间还是第一次遇到。人畜无害的废柴执事，演的很逼真不是么？”塞巴斯蒂安冷笑。
“逼真？啊……”垂着头的执事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从喉咙中挤出，不知怎的却变了调，“没错！我是女演员，而且还是一流的！”
黑色的长发瞬间变红，隐藏在眼镜下的青金色双眼闪着光，不再是懦弱胆怯，黑衣的死神放肆露出了满嘴獠牙。
“那么就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巴奈特宅邸的执事，格雷尔·萨特格里夫。——请、多、指、教！”
塞巴斯蒂安正欲发作，身后突然又传来了皮鞋的脚步声，他警惕护住身前的少年，一个金色发辫微微散乱的女孩从转角跑了过来。
“你是……？”夏尔看女孩颇有些眼熟。
“凡多姆海威伯爵？！”金发女孩看到他却仿佛遇见了救星，她急跑两步到了他的面前，“请您帮帮忙吧，殿下不见了！殿下和红夫人说是去取东西，就再也没有回来……诶，那不是红夫人的执事么？”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格雷尔。
夏尔想起来了，眼前的金发女孩总和奥莉薇亚公主形影不离，是她的贴身侍女Anne。
那刚才那声尖叫难道……！！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掉头就要往屋里冲去。
“少爷。”塞巴斯蒂安一把揪住少年的手臂，使了力气制止住他的挣扎，“出来吧，开膛手杰克。或者我应该叫您……红夫人。”
“真不愧是我可爱侄子的执事。”高傲的女人拍了几下掌，大笑着从门里走出。“我以为格雷尔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可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夏尔死死盯着红夫人，额角有汗细细密密地冒出，瞪大的宝蓝色眼睛里不知是震惊愤怒还是迷茫，他的指甲掐进掌心努力使自己冷静地说出事实。“最初的嫌疑人名单里当然也有夫人，然而您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的，但这其中如果有非人类的共犯的话，就要另当别论了。开膛手杰克事件中的被害者还有一个共通点，所有人都在夫人工作的伦敦中央医院做过手术，而唯一还活着的只有住在这间屋子里的玛丽·克里。”他停了一下，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本以为在这里等着你们就会出现，没想到……”
“红夫人，您简直丧心病狂！”夏尔拔高了声音，手指伸到脑后抬手扯下眼罩，“您做所有这些还不够，为什么要把她拉进来？您拉公主殿下入局，不就是想毁了凡多姆海威！”
“呵……”红夫人嘴角挤出嘲弄的笑容，“真是遗憾啊夏尔，如果你没有发觉，我们还能一起下棋呢。至于她，当然是为了自保……”
“塞巴斯蒂安！以女王和我恶之家族之名，拘捕他们！”夏尔厉声打断她的话，右眼睁开时紫色的六芒星纹路光芒大盛。
塞巴斯蒂安餐刀出手，格雷尔电锯声响起，即将交手的前一秒，却被一声微弱的女声打断。
“是……凡多姆海威伯爵阁下么？”
……
我被人扯住衣领，连带着几根发丝也被拽住，扯得头皮生疼。周围弥漫着腥气和腐烂的气味，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曼珠沙华颜色的红发。
“夏尔，我亲爱的侄子，要对我动手的话，你就真真不顾及她了呀？”那人说道，然后我听到了一声惊喘，“你想错了，我可还没有对殿下动手，只是……”
“少爷，下令吧。”“殿下！！！”
我尝试扭动僵硬的脖子，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蓝发少年和他身旁执事摆出剑拔弩张的攻击架势，不远处Anne捂着嘴满脸惊恐，而背对着我们的是一名红色长发男子。
我再次把目光转回身旁挟持着我的人，也是把我独自骗到这里并绑架了我的罪魁祸首，红夫人安洁莉娜·达雷斯。
“夫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无视横亘于颈边锋利的匕首，“您在事故中失去了丈夫和孩子，所以才对前来堕胎的娼妇、那轻而易举想要扔掉您渴求的东西的人感到厌恶吧。我理解您踏上成为Jack这条路的初衷，但是伯爵是您的侄子，您到底是为什么想毁了他、毁掉你们共同的家族？”
“哼，你又怎么会懂……”红夫人冷笑。
“要说大不列颠的宫廷秘辛我也略知一二。”我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没有顾及她的表情继续说下去，“先代凡多姆海威伯爵与达雷斯家定下婚约，但是并没有说明到底娶哪一位小姐。就这样与两姐妹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宣布与大小姐、也就是夫人您的姐姐结婚了，我说的没错吧。”
红夫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我趁机又添了一句，“不知道您那个时候对先代凡多姆海威伯爵，会不会有略微不甘心……”
“闭嘴！”红夫人厉声吼道，“你和他一样，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跟你这样的小鬼，说了也是白说！”她手腕激烈地颤抖着，锋利的刀刃在我脖颈划出一条红线。
Anne开始哭泣，夏尔的脸色凝重如寒冰。
我放软了声音。“夫人，清醒一点吧，伯爵是您曾经最喜欢的人，和您最喜欢的姐姐的孩子，您怎么忍心。”
我又将话锋转向了夏尔。
“那么……凡多姆海威伯爵，您还记得自己曾经许下过什么承诺吗*？”
我闭上了眼睛。
“以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公国公主之名，我命令你——请保护我。”
“Yes, your highness.”
然后就是一场冗长的恶战。
满嘴说着不着边际话的死神使出的却是最为无情的招数，位于人与神之间的存在，纵然是凡多姆海威家的恶魔执事与之对抗起来也感到有些吃力。
红夫人扯着我跌跌撞撞，把我按在了小巷的石墙上，红发女人眼中有悲伤有愤怒，聚集而成的癫狂使她失了理智。
“没错，我爱凡多姆海威，但也恨凡多姆海威。这一切今天就要结束了，那么，就从你开始吧！”她高举着匕首一刺而下。
巨大的冲击力把我推到了一边，我只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躯体挡在了我的身前，匕首划破衣衫的刺耳声音响起，我的侧脸飞溅上了几滴鲜红的液体。
“哟，小伯爵还是蛮有绅士风度的嘛！”红发死神从战局中回头，扛着电锯放肆地笑。
“让殿下受伤了，可是死罪呢。”夏尔微喘着气，伸手捂住左臂，有一丝丝鲜红从指缝间渗出，“您没事吧，殿下？”
我摇了摇头。
“那就好。”他嘴角微弯，狂气地笑了下，转身把我护在身后，“夫人，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有什么大可以冲我来。你我现在互为看门犬与猎物，不主动狩猎就会被狩猎的话……”
“就只好先下手为强。”红夫人狞笑着，挥舞了匕首就向夏尔刺过来。他却稳稳地站在我身前一动不动，任凭刀尖越来越近。然后……
“砰。”
“不要再过来了，安洁莉娜·达雷斯·巴奈特夫人。”我双手握住了枪，那把从夏尔后腰抽出的左轮，右手食指扣住扳机，左手托住右手——哥哥自小对我的射击训练可不是白费，纵然不是百步穿杨，也能明确找准目标。“您既然已经做好觉悟了，就请承受起属于我，奥莉薇亚·奥古斯塔·拉文德的愤怒吧。”
“哦吼，真不愧是公主殿下，真有胆识呢。”格雷尔把电锯从墙上拔出，转身超这边走来，“不畏于手染鲜血的觉悟，相比之下您又算什么，夫人！快把那小鬼解决了！”
红夫人抬手捂住肩膀，全身在剧烈地颤抖着，她的眼眶里逐渐聚满了泪水，视线模糊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永远不能再回去的少女时代。
“最喜欢的姐姐，最喜欢的那个人，最喜欢的两个人的……不行，我果然还是不行，我下不去手……”
“明明切碎了那么多女人，还说什么呢夫人。”死神拖着电锯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不把那小鬼解决了的话，您就会被解决哦。”
“但是，但是这孩子是我的……！”徒劳的挣扎被打断，锋利的电锯穿胸而过，红发死神皱起眉头，嘴角咧出轻蔑的笑，于是可怜女人的身躯就被从半空抛起，又扔回了冰冷的地面上。
“那可真是遗憾，红夫人，我对变回普通女人的您毫无兴趣。您没有穿着红色的资格，廉价的人生剧场就此落幕，永别了夫人。”
还真是残酷的死神啊，对于已经不能为自己发挥价值的东西，就立刻舍弃……我偏头去看夏尔的表情，蓝发少年瞪大了眼睛，还停留在一片震惊与不可置信，而我什么都做不到，即使是握一握他的手。只能轻声对他道一句，“节哀。”
“让殿下受惊了，这一系列事都是我的过错。请您务必给凡多姆海威一个小小的补救机会。”夏尔目光沉沉眼睛里什么光都没有，开口却是这样，礼貌冷漠又生疏。
我其实不介意啊，不介意你稍微脆弱一下，将你的忧伤在月下展露给我，稍稍依靠于我，即使只是一瞬间就好。
“塞巴斯蒂安你在干什么呢，我说了要抓捕开膛手杰克的吧，还没有结束，快去对付另一个。”他脱下外衣盖到红夫人身上，然后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塞巴斯蒂安道。
对付位于人与神之间的死神，伯爵，你已经做好弑神的准备了吗？
“遵命。”塞巴斯蒂安躬了躬身。
月光下的战斗，在一片鲜血之中起舞的黑恶魔，空中飞扬的是红发死神嚣张的笑，死神之镰无情在收刮生命；然后，是又一个黑色的死神从天而降。
Anne跑到我的身旁攥紧了我的手，我看到他的执事全身黑色燕尾都变成破布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衬衫上染满了喷溅的血液，他紧紧皱着眉。
一切都光怪陆离不着边际，在这距离教堂不过半个街区的小巷。恶魔与死神在黑夜之下显出了身形，虔诚的基督徒不会敢于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行走在阳光之下的人永世不会见到的风景。
最后的最后他踏着有些虚弱的步伐向我走来，云淡风轻地笑笑。
“一切都结束了，殿下。”他向我伸出了手，“让我来送您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月光下的死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