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桂香》蕃茄一号

8、夏夜桂香8

　　昨夜折腾得晚了，待我早上睡醒时，医生已经开门开始看诊了。

　　拉开棉布窗帘，阳光热情地洒进屋内，一时刺得我眼睛睁不开。舒服地嗅嗅空气中的花草香，有股清香茉莉和著一早浇过水的潮湿泥土味儿，以及属於阳光的暖意。

　　这片格子纹的窗帘是医生帮我缝上的，我不知道他哪来的棉布，当我决定搬进这间屋子时，他只是请人帮我钉了张竹桌子和椅子，接著缝了片淡蓝色的窗帘挂上。

　　那天下午，我在原先的豪华房间简单地整理几样常用的东西打包，准备搬到新房间。整理个段落，上厨房倒水喝顺便稍稍喘息时刚好看到这麽一幕—医生手掐著银针密密缝著，不时揉著发疼的眉心。

　　我躲在门边看了一阵子，不明白医生在缝些什麽，莫非是缝钮扣、补衣服的？这年头这麽珍惜物资的人已经不多了，何况这针线活儿男人还真没几个做得来，只见医生手不算熟练却也灵巧地细针一挑、轻轻抽扯，如此反覆著，我光看著都累了。这麽说，还真该好好表扬医生的将勤俭的良善品格在生活中充分体现的优良情操啊！

　　当晚搬进医生隔壁的房间时，便看见那片溶在深蓝色夜色中的窗帘，透著晕黄色的月光，心中的某个角落也薰暖了。

　　原来是给我的……

　　有时候写文章写得累了，我喜欢靠在竹椅上看著棉布窗帘在一阵风里扬起淡蓝色的浪。

　　这是我的房间。让我开心、使我自在的小房间，相较於原先有著豪华家饰的房间，我更喜欢这个溢著清爽竹香的小房间。

　　没有多馀的装饰，简单的竹制桌椅、柜子和一张乾净的床，除了书本、杂志和一部能通向世界的笔记电脑，我连个相框都没有，没有可以纪念的过去。

　　一个只有现在，只有未来的人。

　　只不过对未来而言，会想要我的现在做为纪念吗？

　　漱洗过後，我主动进医生的诊疗室让他做例行性检查。

　　刚走进诊疗室，发现有个人正在看诊，我便跟著坐在候诊的椅子上。

　　这是蛮新鲜的经验，有记忆以来不曾坐在候诊区等候过，也许该归功于医生平日的留意，正所谓预防胜於治疗嘛！每日早晚简单的健康检查一次，早上是早餐前，晚则是看完「网球王子」动画後，解散自由时间前，医生会认真地检查做纪录，丝毫不见偷懒，再加上对饮食营养的用心，我当然每天都头好壮壮啦。

　　难得用这个角度看医生，看他工作的模样。他寒著张脸却极耐心听著阿婆叙述病徵：「先生喔，你看我会不会好啊？昨晚我家那个没良心的老头又喝酒了，讲不听啊……我就说我这毛病是跟著很久了，也不知道有什麽更好的药方能治好，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在林子挖到一种草，熬汤喝了可以生儿子，说到生儿子问我就对了，我可是生了五个儿子耶……」

　　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医生这工作还真不简单，除了看病、治疗外，还得充当岛上的心理医生，听大家閒扯个五四三的。早知道就每天拨著时间埋伏在诊疗室外就好了，也不需要每次装得若无其事地拿把菜到王大婶家听八卦顺便互通有无了。

　　听到笑声，医生略微抬头便看见了我。

　　我顽皮地以手掩嘴，眼睛无辜地咕噜咕噜转儿。就是看准他拿我没法儿。

　　那位阿婆没发现我们以眼神过了几招，仍旧仔细又详尽地陈述著。未久，她突然冒出一句：「先生啊，你那麽年轻又能干啊，有没有女朋友？」

　　摆明著想作媒啊！我也漾著笑意拉长耳朵听著。

　　医生收回视线认真地看著老婆婆，迟疑了一下：「没有。」

　　「唉唷！少年耶，别不好意思啦！时间到了就是要娶妻生子的啦，这岛上没有我不认识的人啦，若先生有喜欢的对象就交给我办，保证很快就成的啦……谁不知道先生人少年、模样俊又有分好工作，女孩子每个都爱这款的啦！」阿婆说得乐时，手舞足蹈得像是自己就是妙龄少女。

　　医生只是点点头，公式化地说：「阿婆，这药丸回去後先吃一颗，要配一大杯水。」他从活动式柜子拿出一个大杯子，继续说道：「大概这麽大杯，要喝完。剩下的药丸，每餐饭後吃一颗，明天看情况怎样，再过来一趟。」

　　阿婆拿了药包後感谢地笑：「谢谢啦！」回过头看见我，还非常热情地对我说：「少年耶，你也来看先生喔？这个先生很好啦，真正很好啦！」

　　我笑了笑，用很蹩脚的口吻说著当地方言：「我知啦！」

　　目送阿婆踩著不见老态的欢愉步伐离去，我禁不住满腹的疑问，好奇地问了：「阿婆哪不舒服？」

　　「早餐吃太多，肚子有点撑。」医生转身拿了一副新的木棒、消毒过的小镊子和一把耳温枪，示意要我回诊疗位子坐好。

　　无言……

　　也太会牵拉了吧？阿婆，我佩服你。

　　我安分坐好，头微微仰高、张开嘴巴，让医生帮我一一检查。最後体温也量好了，他从防潮柜子里拿出几颗维他命递给我，看著我全吞了才让我去吃早餐。

　　见候诊区没人候著，医生陪我进厨房用早餐。说得好听是陪著，却是行监督之实，监督我把盘里的东西吃光。

　　我又不是偏食，只不过偶尔有几样东西不想吃而已，只是这样而已，有必要每次吃饭都让我吃掉吗？难道他不知道长得难看又没人缘的东西很难引起食欲？我不是嫌厨娘的厨艺不佳，但有些蔬菜真的长得很畸形。

　　这时候我就不得不推荐我种的蔬菜了，个个健康又帅气可爱的，简直是人见人爱嘛！这种蔬菜才能让吃的人开心、安心。

　　一进厨房，西装男已换下一身西装，穿著得体好看的休閒polo装，正坐在餐桌边看报纸。

　　「晔少爷！」

　　西装男无视於医生，迳自讨好地来到我身边：「小桂，今天我们上哪逛去？」

　　我紧张的看了看医生，右手不自觉地紧攒著那件白洁的白袍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