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以欢年》白藏W

48、Chapter 48

　　她站在酒店门口，缓缓抬起头。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是难得的湛蓝色，北川的秋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清天，其间浅浅的擦过几抹白，显得很是冷肃。

　　远方的风先遇上房顶，又穿过树梢，最后落在她的发尖。她记得自己国庆临走时明明才剪过头发，一个月的光阴竟又长了一截。

　　一缕发丝绕在她鼻尖上，痒痒的，她低头，伸手欲撩开，却注意到马路对面，许年正挺直的站着，定定的看着她。

　　对视的一瞬间，她莞尔一笑，许年望了望两侧，确定没有车后，小跑着穿过马路，站在她面前。

　　许年没有说话，林以欢伸手给他戴上了帽子，带着一丝责备道：“耳朵都吹红了，北川这么冷，都不知道做好御寒措施。”

　　许年看着她，眼睛也不眨，低声道：“嗯，知道了。”

　　“我们走吧。”林以欢拉起许年的手，朝着残存的树荫尽头走去。

　　回到学校，他们忙了将近半个月才做好了最后的宣传工作。紧接着就是期末考试，许年又给了她一本高数复习秘籍，两个人在图书馆一起度过了整个十二月的下半章。

　　元旦晚会终于如约而至，林以欢和沈楠凭借内部人员的身份，帮室友搞到了前排的位置，比迎新晚会那次还要好一些。

　　林以欢和许年没有与室友坐在一起，他们选择了一个视野不是很好的位置。

　　音响声、欢呼声、喧嚷声不绝于耳，林以欢深褐色的眼眸随着强光灯的变换也五颜六色起来。

　　“怎么从迎新晚会以后，再也没见过你表演节目了，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她觉得这些节目有些无聊，可能是看了至少不下五次彩排的缘故，已经没有新鲜感了。

　　许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想看什么节目？”

　　林以欢愣了一下，好奇的看向他，“你要表演给我看吗？”

　　许年点头，一本正经道：“第一次，也是给你看的。”

　　林以欢又愣神一下，神色忽然迷茫起来。

　　许年又解释道：“刚开学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哪，也不敢找你，所以当时教官让我表演节目，赵昕找我参加晚会，我才答应下来的。”

　　“所以，”林以欢深吸了一口气，“你从一开始，就觊觎我了？”

　　“嗯。”许年应得理直气壮。

　　她猛地凑近许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猝不及防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然后压着嗓子问：“那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坐在我前面，是巧合吗？”

　　许年嘴角弯了一下，对她的偷袭很受用，“不是。”

　　“那你怎么确定我坐在哪的？”

　　许年轻声嗯了一声，“你排队的时候，我看到你了，然后拜托了赵煜轩，作为交换条件，我加入文艺部。”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那几年喜欢变得好微不足道。许年这么千方百计遇到她，靠近她，从他们遇到以后，几乎都是许年在执着的拉进他们的距离。

　　他们就像两个绕着同一原点步履匆匆的行人，她漫无目的，而许年在不住狂奔。追及问题中，只要两个人的速度不一样，总有一刻会相遇的。

　　“我不想看了。”林以欢忽然软糯道，脸上尽是哀怨。

　　“想去哪？”许年的语调很温柔。

　　今天是元旦，她想和他一起跨年。

　　“随便哪里都好。”
　　只要和你在一起。

　　全身心托付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她不知道。
　　走过那么多猜测和试探，跨过无数懦弱和犹豫，她终于能够坚信，他们的爱情，将从一而终。

　　走出礼堂，许年把她带到了学校的望江台上，此时路灯亮着幽暗的光，不远处的彩灯很是亮眼。江水拍打出杂乱的曲谱，他们坐在边上，沉默看着远方。

　　“许年，寒假我要回十中宣讲，我们一起去吧。”顿了一下，她又道，“听说一中也有，如果你去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可起码，也要去看一看。

　　“好。”许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一中的教务主任发了条消息：宣讲我会去的。

　　学校今晚也格外人性化，将门禁时间特意延长了一个小时，变成了十二点半。许年和林以欢掐着点，数着新年倒计时，月光灼灼，含情脉脉，声浪如歌。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期末考试结束后，失踪良久的陈慕给她打了通电话，确认了一下宣讲会的时间，她收拾好行李，早早将行李箱提下楼，不想许年等太久。

　　一下飞机，许辰和沈瑶就等在了接机口，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热情的帮林以欢提起了行李。

　　许辰和许年走在前面去开车，沈瑶陪着她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一会儿让你叔叔送你回去，假期里记得找年年来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林以欢似乎习惯了沈瑶的热情，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敷衍，而是打心眼里的真诚。

　　林以欢没有提前跟家里说，她快到楼下，才给杨芳发信息问家里有人吗，杨芳立刻会说有。

　　她刚一进门，乐乐便晃晃悠悠的跑到她怀里，用那一双正有力的新牙咬她的脸，疼的她立刻把乐乐撒开，然后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说：“你要是咬姐姐，就没有糖和蛋糕吃了！”

　　乐乐懵懵懂懂的看着她，直到林以欢掏出许年临走前给她的一根棒棒糖，乐乐才着了急。林以欢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次，乐乐直愣愣看着糖不住的点头。

　　林以欢剥开糖纸，蹲下身子，递给乐乐道：“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哥哥给我的哦，是不是很好吃！”

　　乐乐点点头，然后晃晃悠悠的跑到他妈妈面前，拿着糖晃了晃，像是在炫耀。

　　父亲不在，林以欢在客厅看着乐乐，百无聊赖的看起了电视。

　　一中和十中的宣讲会都在后天，林以欢答应了陈慕当天上午就去。

　　宣讲会当天一早，许年就坐着陈慕的车到了林以欢家楼下。

　　她并不知道陈慕会来，看到他那辆骚气的跑车时惊了一下：“您还记得我？”

　　陈慕本来笑眯眯的，为了去见学弟学妹，特意搭了身衣服，做了个发型。本以为会惊艳到她，却不想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

　　“不记得了。”他脸色一变，嘴角撇了撇。

　　许年下了车，看着林以欢道：“我们走吧。”

　　林以欢却踌躇不动，“我不坐陌生人的车。”

　　“好，我们去门口叫车。”

　　陈慕急了，摘下墨镜，下了车，对许年吼道：“不是你让我开车来的，对你的恩人不能好点？”

　　许年一步没停，但是林以欢站住了，“我改变想法了，我们坐他的车，白嫖的才香。”

　　“好。”许年应道。

　　陈慕还没缓过神来，两个人就已经坐到了汽车后排上。
　　他算是服了这两个人。除了许年，谁能受得了她这种一会儿一阵的脾气。除了林以欢，谁能对着一张冷脸笑出来。

　　“真是绝配！”陈慕发动车子，嘟囔一句。

　　林以欢没有听清楚，脱口问：“什么？”

　　“没什么，走吧。”

　　“他说我们是绝配。”许年道。

　　“哦，用他说？”林以欢怼惯了，随口便是一句。

　　陈慕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开车到了十中。

　　逢毕业必修学校定律，林以欢和陈慕都没有逃过。正对大门的行政大楼重新粉刷了一番，连不远处的食堂，也从和公共厕所一个规格变成红砖白瓦，瞬间上升了一个档位。

　　十中的校门还是一道栅栏门，很多家长隔着栅栏给孩子递吃递喝，哪怕保安和班主任一再强调，学校是读书的地方，吃的住的自然不如家里，但也不至于受罪，可在家长眼里，只要他们的宝贝不在眼前，就是受罪的。
　　因为世界之外，没有比他们更爱自己的孩子的人了。

　　陈慕招摇的车子被保安拦住，他给班主任许老师打了个电话，这才放进去。刚停好车，许老师便过来了。

　　这是林以欢高中时候最喜欢的老师，隔着老远，便认出了那个万年手拿金色保温杯的老师。

　　激动过头，反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许老师刚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和他的学生叙旧，一脸震惊的看着许年，道：“年年，你怎么来了？”

　　年年？！？

　　陈慕和林以欢双双看向许年，两个人都姓许，莫非沾亲带故？

　　“小叔好。”许年点头道。

　　小叔？！？

　　许老师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林以欢的肩膀道：“就是以欢，我当时跟你讲的，我有个学生的物理成绩比你高，全省第一那个，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

　　林以欢突然被夸，害羞的挠了挠头，许年一把拉住林以欢的手，许老师愣住了，“你，你们……”

　　“嗯，我女朋友，已经见过我爸妈了。”许年面不改色道。

　　“你，你，凭什么！”许老师在学生面前一直都是儒雅的形象，第一次这么孩子气。

　　陈慕的眼神在几个人之间来回瞟，内心感慨道：好复杂的家庭关系……

　　“小叔加油，找女朋友这种事，看天赋。”

　　林以欢和陈慕这才反应过来，许老师今年三十出头，还是单身。但许老师的学历很高，一直读到博士，毕业却选择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在每一届学生中，许老师都是一位神乎其技的存在。

　　被一个小辈调侃，许老师一路都没有理会许年，而是一直围着陈慕和林以欢问长问短。

　　他们径直走到了许老师现在的班级教室，三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依旧穿着校服，一脸青涩模样的学生坐在讲台下，一双双澄澈的眼睛看着讲台，又不时向他们投来审视和好奇的目光。

　　“今天，老师请来了上一届，我们的第一名陈慕同学，以及第五名，同时物理成绩市第一名的林以欢同学，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他们的学习经验。”许老师站在讲台上，就依旧还是那个严谨认真的教师。

　　陈慕率先上了台，他在人前永远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的学习方法没什么值得借鉴的，无非劳逸结合，要有自己的节奏，老师的话不一定要听等等。

　　林以欢也不是没和他请教过，后来发现这是一条只适合流氓的路。

　　到了询问环节，大部分同学问的都是学习时间安排，以及每一科更加具体的学习方式等等。

　　“还有问题吗？”陈慕最后问了一遍。

　　这时，一个角落里戴着眼镜的女孩怯生生的举起手，眼神有些慌张，陈慕走下讲台，冲她点了点道：“请讲。”

　　女孩推了推眼睛，声音不是很高，但能听出来已经很用力了：“学长学的是什么专业？”

　　陈慕笑了一下回道：“法律，友情提示，学法容易秃头。”

　　女孩难掩的笑了一下，看着陈慕返回讲台的背影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坐下。

　　到了林以欢上台的时候，她就没有太多经验分享了，基本都是按照老师的吩咐，多做题多背题，最后，她着重分享了一下物理题目的整理总结。

　　一场分享会过了有一个多小时，许老师看时间差不多，便在林以欢下了讲台以后道：“那今天我们就找到这，大家继续自习。”

　　“老师，还有一个帅哥没分享呢！”
　　“是啊！”
　　“对，就是！”
　　“我们想听……”

　　不知从那里爆出一句，紧接着就是一个教室就像炸开了锅。

　　许老师看了一眼许年，淡淡说：“他，他不适合正常人，算了，许年，过来说说吧。”

　　许年似乎不是很情愿，林以欢推了他一把，他只得认命的上了台。

　　或许是许年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太过冷漠，当他上台的时候，整个教室安静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大家好，我叫许年，我想分享的不多，学习本身就是一件因人而异的事，能做多少努力，能有多大的天赋，都是未知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控制那份我们能控制的努力，尽量使两者的和变大，当然，上限各不相同，不要强求，各种学习方法都是有用的，只要能坚持一种下来，结果都不会差。”

　　这段话听起来很抽象，可是却很有道理。

　　他说完看了一眼林以欢，问：“大家有问题吗？”

　　一个本分的男同学站起来问：“学长是不是去年的市理科状元？”

　　许年点头，顿时底下一片惊呼。他们上一届出了一个陈慕是很罕见的，虽然林以欢和陈慕只差了四名的距离，却相差了三十多分。

　　对于状元，大家多是好奇他的平时生活，问了一堆，他都表现出难得的耐心，再轻浮的问题也很认真的回答。

　　终于，在一阵纠缠下，许年下了讲台。许老师紧跟着上了讲台说：“大家快自习吧！”

　　所有人悻悻的看着三个人走出教室，低头哀怨的面对现实。

　　许老师把他们送到教室门口，道：“今天谢谢你们了。”

　　“没有，应该的。”林以欢忙回道。

　　许老师指了指教室，面露为难道：“我还的看着这帮学生，就不能陪你们了。”

　　“没事，我们自己逛。”回答的是许年。

　　“没和你讲，你爱干嘛干嘛。”许老师对他的态度极其恶劣，说话也不看他。

　　林以欢和陈慕冲许老师点点头，许老师便回了教室。

　　陈慕还要去看其它科目的老师，再加上也不想当闪亮的灯泡，就早早溜走了。林以欢带着许年最先到了她以前的教室，就在楼上。

　　此时教室里面坐满了伏案疾书的学生，或眉头紧蹙、表情严肃，或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朴素的校园时代里，这些画面习以为常，可一旦离开了，就会觉得分外可爱。

　　林以欢站在后门，透过老师们常常用来观察班里同学的小窗户指着里面说：“我们班主任怕我们早恋，座位都是隔两个星期就换一次，我都记不得我跟谁做过同桌了。”

　　“记得我就好了。”许年道。

　　林以欢哼了一声，不想跟他多废话些什么，带着他在学校别处转了转，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足迹真的很少，很多地方她竟然去都没去过。

　　倒是有一个地方，她是常客。
　　十中东北角有一个长椅，被一颗粗壮的树遮掩着，过去的路早就被杂草盖住了，一般人找不到这里。

　　林以欢带着他，走过一条偏僻泥泞的路，才到了这里。

　　以前林以欢在的时候，会是不是擦一擦椅子上的灰和土，现在她走了，这上面已经被落叶和薄土盖住了。

　　许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地方。林以欢忽然笑了，“你等一下。”

　　她撸起袖子，随手找了个树枝棍，开始在椅子旁边的土地上不断挖。

　　许年看了一会儿，也跟着蹲下挖了起来。

　　林以欢手都酸了，也没停，似笑非笑的问他：“你都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吗？”

　　许年低头卖力的挖着，头也没抬，说：“好奇。”

　　“怎么不问我？”

　　“既然藏的这么深，肯定是秘密。你愿意让我知道，等一等也没关系。”

　　林以欢无奈摇头，待终于看见一个黑色的盒子角，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呼道：“就是这个！”

　　扔掉手里的树枝，她索性用手开始刨。很快，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盒子就出现了，林以欢用湿巾擦了擦，许年这才发觉，这盒子其实是墨蓝色的。

　　她递给许年，道：“打开看看。”

　　许年打开，是一条银色的项链，上面挂着一颗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