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天气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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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颤抖起来。透明的天空之鱼四散而逃，水汽翻涌起来，湿度迅速上升，组成天空与大地的云层逐渐褪去雪白，化为污浊的黑色，数分钟前如同仙境的云上世界此刻异常可怖，如同被吞入巨兽腹中。
在这一整套也许是下马威的仪式之后，由云气组成的蛟龙从天空的云层中垂首。
“凡人。”祂的声音是奇异韵律和古怪音节的交叠，虽然话语本身无法分辨，但入耳后却能准确地理解祂的意思，“你们为何而来？”
卫乔和银爵对视一眼，前者吐了口气：“我来吧。”
她转向天空中的蛟龙。巨物恐惧症的一种来源是，作为生物的人类会本能地对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巨大事物产生畏惧，这些强大而不可抗拒的事物带来的压迫感会引起生物不同程度不同形式的应激反应。在能借助天地伟力的庞大生命面前，她本能地攥紧了手指，但内化为冷静的愤怒使她的声音奇异地平稳：
“关于海洋——不，关于地球上最初的水从何而来，有几十种不同的学说。其中有这样一种说法：地球最初属于不含水的岩质行星，是来自太阳系外侧的冰质天体与之发生碰撞带来了水。由于地球表层曾经是岩浆，碰撞后的冰质天体在高温撞击后化为了水蒸气，今天全球四大洋加江河湖海的全部水量，曾经都属于天空。”
她平静地读出了电影里的句子：“一朵积雨云有着一片湖泊的水量，天空可是比大海还深远的地方。”
蛟龙惊讶地沉默，而后发出雷鸣般的隆隆声——也许这代表了某种笑声，“你是那个人类的什么人？”
卫乔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将真相缓缓道出：“用最简单的话来叙述。水，海洋，雨——来自宇宙。”
她问：“那么你呢？”
作为唯物主义者的卫乔并不相信世界上会凭空产生所谓神灵，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想。被冠以神祗之名的外星来客狂笑起来，蛟龙的身躯被笑声震散，溃散在天地之间，但声音并没有止息，整个空间都随之颤抖，云层搅动、撕裂、粉碎、聚合，一派世界末日前夕的恐怖景象。
祂——它在天地之间发出低沉的喉音：“我一向认不清人类，但短短一个月里竟然会有两个人对我说一样的话……这真让人惊讶。杀死你，是否会有更多一模一样的小虫子来到这里呢？不过，我有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个寄宿在你身上的东西，是某种信标？上次我把它吐了出来……但这次，别妄想你还能留下尸体。”声音放完狠话就偃旗息鼓，似乎真如它所说在等待。
但实际上并没有人在听它说话。
[银爵：裁判球，分析得如何？]
[高级裁判球160628大人！：它是寄宿在这片空间里的一种纯能量体，物质层面的攻击没法伤到它本身，虽然破坏这片空间的话它也会受到伤害，但你们现在是没法打破一片空间的！]
[卫乔：‘我’是无法离开这里被困死的。它没有能力伤害空间内部的人。还有机会。]
[银爵：如果它认为我们能够击碎这片空间……]
卫乔恍然，思维化作文字应下：[我明白了。]
[高级裁判球160628大人！：诶，诶？你明白什么了？你们在说什么啊？？喂，又没有人理我了吗？]
银爵的想法，来源于她在帕洛斯来之后抽到的元力技能。
[幻像诗篇：制造具有强大力量的幻像。（剩余次数：2）]
通过在家测试证明，这个所谓的强大力量，意思是“看起来很强”，效果类似于制造一个正在跟格瑞干仗状态的嘉德罗斯，意志不够坚定的可能当场就跪了，但实际上这个能力无法带来任何伤害。
卫乔不想回忆自己在自己手搓的高中班主任的幻像面前嘤嘤嘤的场景。
总之，如果能依靠这个能力让它认为这两人足以产生威胁的话，它应该会采取更积极的策略试图攻击他们，但同时也会暴露出更多的情报……以及可能存在的弱点。
[银爵：等一下再出手。戏要做全套。]
[卫乔：收到。]
银爵身周的锁链以脚下这片浮岛为基点向四面八方延伸，既为屏障也为利刃，但却无法触及到这片辽阔空间的边缘。无论是之前形成蛟龙的云之天穹，还是理论上连接着东京上空的云之峰峦，都轻薄得像真正的云，随意就能挥散，甚至不会有接触到事物的感觉，但脚下的草原不同。托举它的云层具有实体，甚至层次分明，锁链刺进表层数米之后便无法寸进，想必内部由更加坚硬的物质构成。
[高级裁判球160628大人！：数据显示你们脚下是这片空间的核心！攻击这个的话，说不定有希望！]
银爵伸开五指，锁链随之四散，以他为原点在地面上钉成圆环，随后交织成网，将他托举到了高空。足下的锁链交缠成股，如同钻头一般旋转着向圆环中心重重刺下。植物和云层几乎是瞬间就被撕碎，而其下则是另一种黑色的不明物质，透出朴实无华的坚韧和刚硬，那一击连道划痕都没留下。
目前被挂在空中的卫乔投去疑惑的眼神。这一击无论是力度还是气势都远远没有达到银爵的最高出力。而银爵则面不改色地——将锁链的数目增加了一倍。这次采用的锁链似乎也是上一次的升级版，由用来挂她的普通锁链变成了带着倒刺的危险品。
懂了，添油战术。
银发青年面色毫无波澜地一次次轰击着核心，每次的出力都比之前提高一倍。最开始连划痕都留不下的攻击现在已经能在不明物质上造出深深的裂口，但这些伤害随着一道道流光被转瞬间修复。
[高级裁判球160628大人！：每次修复，这片空间的能量读数都会下降一点！加油就这么磨下去吧！]
空间的主人很沉得住气。也许是相信银爵的力量会早它一步耗尽。事实也正如它所想，阶梯级爬升的元力损耗并不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字，银爵意识到目前的元力似乎并不足以支撑他为最后一击铺设一条顺理成章的道路。
但另一种力量从云端翩然而至。
是鱼。数不尽的天空之鱼在神明发怒时四散，却又在此刻汇聚了起来。透明的鱼类环绕着银爵的锁链，光带和鱼群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透明的白鲸。白鲸用吻部碰了碰银爵的掌心，而后化为一片灿烂的光晕，如同雨滴入水般融入他的身体。
在光的海洋中，面容模糊的女子对他们露出微笑，随后逐渐淡化消失。
历代晴女的思念体，将她们最后的执念和力量赠予了愿意为她们而战的陌生人。
卫乔无言地握紧锁链。下一刻，银爵凝聚出的锁链缠上了岩浆般暗红的光缎。二者融合为一柄红黑相间的魔剑，剑刃周围甚至连空间都随之扭曲。
[幻像诗篇：（剩余次数：1）]
剑刃刺下的同时，浮岛颤抖起来，发出尖锐的嗡鸣，随后张开了翅膀。
张开了翅膀。浮岛的核心摆脱了周围包裹的云层，甩开了钉在其上的锁链，显现出自己的真面目——那是巨大、丑陋而令人恐惧的昆虫，所谓不明物质实际上不过是它的几丁质甲壳罢了。昆虫张开翅膀，那翅膀看似异常轻薄，表面却不断变幻出五彩斑斓不可名状而令人作呕的图像。剑刃的幻像毫无阻碍地穿过它的翅膀，察觉到受骗的昆虫发出愤怒的鸣叫——
“你怎么敢！”
[高级裁判球160628大人！：它现在进入这个躯体了，这一过程是不可逆的！趁现在解决掉它！]
但这并不容易。在进入作为空间核心的昆虫躯壳里之后，虚假的神明似乎更进一步获得了操控空间的能力。随着昆虫的鸣叫，空间破碎重组，仿佛从之前的辽阔被圈入一个多面体内，每个面都变成了镜子，边缘仍在如同万花筒一般扭转变幻。在无数的镜像中，挑战者与自我对视。
雪上加霜的是，银爵本身并没有飞行能力。他能够维持高机动性更多地是依靠锁链进行借力，但浮岛消失后，能够借力的就只剩下空间中破碎的固体云块，这让他应对如同重型卡车般大小却又无比灵活的昆虫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更不用提他还要分心注意卫乔不被碾死。
这样下去，会输。卫乔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而她持有的两个辅助性元力技能，在这种情况下都派不上用场……等等。
她把视线转向[能力]一栏。那里有一个发着光的名字，标志着这是她新获得的能力。
[灵魂弦乐：（剩余次数：1）]
这是死去的“卫乔”的遗产。
少女迅速浏览过能力简介。她隔着口袋按了按，确认小橘猫还在她兜里。用这个配合她的[织梦者]的话……
[卫乔：我有办法了，但需要你的配合。]
[卫乔：相信我，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她没有等待回应，闭上眼睛发动了能力。
她“看”到了三根金色的光组成的琴弦，发出各自不同的鸣响，分别代表她，金和银爵。
[同调，开始。]
在她的意念驱动下，代表金和她自己的琴弦静止下来，随后开始与银爵的弦共鸣，直到它们的步调完全一致。
现实中，卫乔闭上了眼睛……随后整个人连同口袋里的猫都溃散为金色的光点，这些萤火般的光点顺着锁链向银爵流淌，似乎极为脆弱。银爵有一种感觉，只要他选择了拒绝……这些光就会立刻消散。
光点毫无阻碍地融入他的身体，化作灼热的血液在他躯壳里奔涌。心脏不断将新生的血液泵向四肢百骸，鳞片和骨刺由蝴蝶骨开始生长，白骨一节节舒展，构成羽翼的形状，流动的熔岩化为血肉，填充了骨骼间的缝隙，随后略微一顿，金银的鳞片在根部交替了一番，最终是亮银色鳞片宛如水银般流淌出来，覆盖了骨骼与翼膜。
银白的龙翼在银爵身后舒展开来，而金色的光芒无可抗拒地从他手中流出，在锁链上淬炼出艳丽明亮的色泽。
[银爵共鸣度：100%]
骤然多出一对龙翼的感觉虽然陌生但并不生疏，在这具躯壳里的另一个灵魂提供了更多的计算力，银爵自如地放开控制权，它依然翩跹灵巧得如同蜂鸟。被纯粹的力量淬炼过的锁链，亦足够穿透昆虫坚硬的几丁质甲壳。
在云上的战场中间，勇者与巨兽互相厮杀。
又一次交锋，翻卷的云层被锁链洞穿，水气为锁链镀上了一层冰霜。银爵收拢双翼，直直下坠避开了巨兽的冲撞，又在接触空间边缘时振翼而起，银白的龙翼边缘宛若利刃，在甲虫腹部撕开狭长而丑陋的伤痕。后者在拥有躯体之后声音更加尖利锋锐，几乎让人头痛：“根本就没有人类在乎那些献祭者，她们不过是毫无价值、可有可无、没有任何成就、消失也不会有同类在乎的个体！为什么我不能利用她们来延续我的生命？”
“这就是你放走天野阳菜的理由？因为有人不希望她消失？”银爵其实没有在战斗中交谈的习惯，但此刻他倒也没有分心去控制语言中枢。这些话语如同流水一般自然地出现，大概是其他灵魂所带来的影响。
昆虫锋利的节肢在锁链上擦出一串火花，却没能攻破其防御，眼睁睁看着银爵鼓动双翼扶摇而上，“没错，只要有人不愿意让晴女消失，我就会放走她——但是其他人，没有人在乎她们，也没有人希望她们回来。”昆虫的笑声如同报警器的蜂鸣，“那个女孩也一样。没有人来到这里，直到她死——”
银爵感到自己的语言中枢沉寂下来，将死之人无需多费口舌。长风呼啸，龙裔扶摇而上，面对下方庞大的敌人，五指收拢，虚虚一握。此前借助浮岛的残骸所布置的锁链此刻形成了最完美的死局，恰到好处地切入之前交锋时留下的数处裂口。
虫躯被生生绞碎，化为齑粉。
这一天，笼罩东京数月的雨云悄无声息地散去。
[主线任务：止雨，已完成。完成度：S。]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天气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