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29、罗素的毒蛇（十九）

　　“灭世灾变？”这个毒咒一般的词汇跃入楚江的脑海。
　　那是旧时代纪元的最后两年，全球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海水挤压陆地板块，引起高度密集的地震、海啸、泥石流等等自然灾害。
　　气候极度紊乱，夏日飞雪，冬季酷热，暴雨雷电成了家常便饭，内涝和雷击伤害，多到让人麻木。旱涝交替，土地欠收，原本饮食奢侈的人类，渐渐沦落到食不果腹的境地。
　　被人类鲸吞蚕食，过度消耗的蓝色星球，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摇身变成了恶魔之眼，誓要将人类从自然版图中彻底擦除。
　　天灾和疾病，如同降世的诅咒，无情夺去无数人类的生命。但对人类造成最大伤害的，却是人类自身。恐惧和自私，致使他们为保自己的生存，而抛弃同伴，杀害竞争者，屠戮无辜者……
　　那是一段残忍又晦暗的岁月，当时的文字和影像记录，被新元人类封存隐藏。“灭世灾变”也成了圣都的禁语，他们私下称之为，魔鬼的惩罚。
　　虽然楚江没有经历过最黑暗的灾变时代，但他的权限能够调取圣都核心数据库的三级电子档案，其中有一部分“灭世灾变”的影像记录。
　　看过那些记录后，楚江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天天被梦中的绝望景象惊出满身冷汗。最可怕的是，这并不是天马行空的电影，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世界。
　　“楚江？你没事吧？你手心全是冷汗……”萧南风关切的话语把楚江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不知何时握住了自己的手，手心的温度一点点驱散了自己心底的寒意。
　　“咳咳，没事。”楚江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两个大男人牵着手，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为了缓解尴尬，楚江转移话题道：“我们去能源储藏室看看，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源，能维持这个地下掩体几十年的运行？”
　　“好，楚哥，我带你们去。”舒诚熟门熟路地领着楚江和萧南风来到地下掩体的核心能源储藏室。
　　初入核心储藏室，楚江被这规模宏大，结构复杂的储能系统震撼到了。这就像隐藏在山洞深处的宝藏，让人见之惊喜万分。
　　楚江小心翼翼地靠近核心储能罐，透明的超密度钢化玻璃内，是构造高度严谨的反物质微粒推进装置。每当反应器中的反物质微粒能量耗尽，这种装置就会自动将新的反物质微粒输入反应器之中，源源不断地为地下掩体供应能量。
　　“反物质微粒？”楚江惊诧不已：“竟然早在新元之前，就已经有人研制出了反物质微粒供能系统？”
　　萧南风嗤笑道：“哦？那些圣庭的长老们，不是一直鼓吹反物质微粒是天神赐给圣民们的礼物？”
　　“稳定人心的话罢了，听信与否全凭自愿。”楚江接了太多平定舆论的任务，无非是避重就轻，再加一些别有用意的引导，最后冠以圣庭的名义，终将万事大吉。
　　楚江仔细检查了一下核心储能设备的存储量，说道：“储能系统里的能量，只消耗了四分之一左右，余下的能量，还够支撑地下掩体运作上百年。”
　　“真是高瞻远瞩。”萧南风饶有兴味道：“看来建造这个地下掩体的人，已经预料到了灭世灾变的后果，想靠这地下掩体延续人类生命的火种。只可惜，事与愿违，这地方如今也只能成为我们的藏身之地罢了。更讽刺的是，我们躲避的不是灭世的天灾，而是人类的迫害……”
　　楚江耸了耸肩：“确实很讽刺，但多亏了旧时代的人们建造了这个地下掩体，不然我们不是被狂尸群咬死，就是被黑袍守卫用虚无之械炸得灰飞烟灭。”
　　楚江一边说着，一边在核心储能室中四处翻找，想查看这个地下掩体建造的时间。但当他翻到一叠材料时，手上的动作却顿了一下。
　　随即，楚江放下那堆材料，关上了抽屉，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唉，跑了一天一夜，累死我了！把宿舍的床铺抖抖灰，收拾收拾，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我之前就已经打扫好一间宿舍了，楚哥，你睡那间，我再去收拾其他的！”舒诚还因为之前的事情愧疚不已，眼下只想尽力补偿楚江。
　　楚江也没推脱，拍了拍舒诚的肩膀，说道：“那就辛苦你带我过去了。”
　　“不辛苦，我乐意的！”舒诚屁颠屁颠地领着楚江往那间早就收拾干净的宿舍，还贴心地把食物和水留了大部分在这里，让楚江补充能量。
　　“谢了，舒诚。”楚江笑着朝舒诚道了谢，对他和萧南风说道：“你们也去收拾收拾睡觉吧，要洗澡也行，我刚看了，浴室里有热水。”
　　萧南风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那我先去洗个热水澡，这满身泥土和血污，真是脏得连我自己都受不了。”说着，自顾自离开了楚江的房间。
　　舒诚也跟楚江挥了挥手：“那楚哥，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啦。”
　　楚江点了点头，目送着舒诚离开。而当宿舍门关上的一瞬间，楚江眼中的睡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和凌厉。
　　刚才他在那堆资料里，看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一、这个地下掩体创建的时间：新元纪年前八年，早于灭世灾变时代。
　　二、创建者的组织：简称D.I.C，全称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组织都是由科研人员组成。
　　三、D.I.C成员的合照，这也是楚江选择隐藏那叠资料，不想让萧南风和舒诚看到的原因。因为他在合照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的人……
　　“是圣庭教皇，对吧？”楚江听到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和说话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却见萧南风倚靠在门框上，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风衣，头发凌乱，根本不像是已经洗完澡的样子。
　　楚江目光怪异地看向萧南风：“你……难不成还会读心术？”
　　萧南风笑了笑，扬起手中的照片，说道：“楚大队长，你这演技不过关啊，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也太生硬了，忽悠舒诚那小子也就算了，骗我？你火候还欠了点。”
　　“……”楚江白了萧南风一眼，没好气道：“你是特意过来挖苦我的吗，萧猎神？”
　　“怎么会呢。”萧南风渐渐认真起来：“我明白，你是担心我们，毕竟这个秘密，比外面那些狂尸要危险得多。”
　　楚江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去把那堆资料翻出来？好奇心害死猫……”
　　“因为你已经看到了。”萧南风毫不避讳地说道：“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这种致命的风险。毕竟圣庭教皇不仅是个无神论者，还曾是个科学家。要是被圣庭的监视者发现，我们已经得知教皇原本的身份，那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我们的。”
　　“嘘……”楚江靠近萧南风身前，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嘴唇，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就别让他们知道，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秘密……”也是相互牵制的筹码……
　　萧南风明白楚江的言外之意，这个秘密是致命的，如有背叛，他们将同归于尽。这是威胁，是警告，但萧南风却全然不在意，而是轻轻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