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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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睁眼，秋茅就能感知到即将拥有的视野里，充斥光华。
光源被各色琉璃折射，焕发世间难求的异彩，他调整被压迫的灵脉运转灵力，好使眼睛适应眼前的景象，心脏却因一个小小的念头狂跳不已——他是来到传承宝塔了么？
若有幸获得一位准仙的传承……秋茅既惶恐又兴奋，身体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他眼中无边无际的琉璃华彩，只不过存在于四尺见方的渺小之所，还有近百个与他一般被梅花“尝过鲜”的修士，被困在同样的桎梏中，待受吞噬。
……
天道累了，星夕倦了。
她疲惫地倚在龙骨尾梢，这截卷曲的骨骼正好能圈住她。星夕注视着天道，空茫一片的眼神仿佛厌倦了尘间，而不是出于愧疚：
“天地，你因我沦丧此地，那就让我补偿你吧。”
姬星夕站起身，灵体上不断掉落无声无形的箓文，直至形体消失，彻底变成一颗圆润饱满的明黄色琉璃珠。
星序不由一怔，这般珠子，她曾在黎蓝生的魂体变化中见到过！
但系统管不到星夕头上，它自然不是系统压制的魂魄，而是姬星夕放弃生息的元灵。
天道扑过去，不及星序呵止，便将琉璃珠卷入柔软蓬松的云团里，像饿急的凶兽撕咬一块猎物：
“这是她欠我的！”
已有一次吞咽鸿蒙遗念的经验，天道渐谙此务，几番呼吸间就把星夕的元灵打扫干净。
好比失去生机的天道，随着姬星夕的不存，这方秘境也将消逝。用自己洞彻时空的神识审视塔下梅花琉璃阵，星序只见梅花凋零、琉璃破碎。
龙骨不再洁白，浮现出数道陈旧血垢，星序走上前凑近端详这具骨骸，询问饱腹的云团：“这里怎么会有龙？”
“你管它叫‘龙’？”小云团很是诧异，它思索片刻，从浩渺记忆中找出微薄的线索：“如果我没记错，这具骨骸是姬星夕用好几种灵兽拼合的……鹿之角鹰之爪蛇之项，还有鱼之鳞，不过鳞片已化成灰，别的部分我也记不清了。”
天道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星序索性将时间投射在龙骨上，向它的过往回溯。
逆流的时间使龙骨生出蓬勃血肉，长出细密规则的鳞片，它两目炯炯，威武赫赫……星序展开空间，恍然看到它盘旋在天空时，其下是无边无际的海。
海面一只小舟在风浪中纹丝不动，定海神针般流转着七彩宝光。
星序愣住了——无须细看，那舟上一男一女，女子是姬星夕，男子却是黎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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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亿年前，太海
“这就是……'龙'？”
星夕勉为其难地当了回慈爱师长，取来天地诸多异兽的残肢拼合成一个崭新的物体，主要用途是讨小徒弟智水欢心。接近仙人的醇厚灵力让一堆烂糟糟的灵兽“尸/块”遵从小徒弟的预想，活物似的在天空盘旋腾舞。
星夕万分不解，她忆及家门许多师兄姊收徒的盛况：被大乘准仙纳入麾下，再怎么资质傲人的弟子还不都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为何到了她这，不仅寻徒弟难，让徒弟归从更要讲条件——
“你是大乘期修士？“
“你要收我为徒？”
“那……你会变龙吗？”
三连问堵干净了星夕的必得之心：“……什么是'龙'？”
非正式的师徒二人在竹木间芬的古杏林里捉到了披雪踏霜的白鹿，拗断了鹿儿的一对角。又去鲲鹏化升前留驻的北冥海中，剃掉一只拥有鲲鹏血脉的赤金鲤的半边鳞片。还斩了能语人言的赤蛇一段颈子，切了筑巢于绝崖上一对儿黑白鹰侣的四只利爪……
星夕极尽残暴，几个时辰就攒够了智水所需的“造龙”材料。借着太阴星算好时日，她带智水来到太海，操纵四方灵动，让小徒弟的“龙”活了。
智水遥望龙起苍穹的眼神是与她同样的新奇，这让星夕略有奇异。不等她问，小徒儿先仰脖子笑了：“这样才合理，这世界有鸾凤有鲲鹏，怎么能没有龙呢？”
鸾凤？
鸾鸟与雄凤岂能混为一谈？雌凰知道了怕不是要把凤鸟踢下梧桐树……星夕想纠正智水奇怪的认知，却险些遭他的下一句话元神破灭——
“这游戏也太不严谨了，世界架构做得很丰富嘛，偏不能出条龙，氪金都氪不到，嗐！”
游戏？
“……游戏？”星夕心神不定，仿佛触摸到了天道的裂纹：“什么游戏？”
“就是混沌游戏啊，”智水摸不着头脑，他稍作解释：“像你，就是混沌游戏里的顶级npc，能给我爆条赤金龙。也有可能是服务器更新了吧，没准别的玩家也能爆，还是我碰上了bug……难道，你属于开发员设置的隐藏彩蛋？我撞大运了？！”
“我是你师尊！”
强调身份，星夕好似找回几丝游魄，说话有了底气，但她依然弥补不了圆满的道心上裂开层层深渊。
现在npc都如此智能了么，细化做得不错。
智水虽不知道天道对准仙的爱惜让他逃脱了搜检神魂的酷刑，但他也停下了乱叭叭的嘴，不安地看着眼前呕出一口鲜红倒伏不起的女npc。
其实他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即使是游戏里，他也更喜欢在混沌世界的美景里独自游荡，不会搭理任何妄图与他攀谈的人。
今日偶然的谈兴，是因为他看着穿破远岸走来的星夕，恍惚疑为故人。
“你怎么了？”智水去搀扶她，本着“人”道主义关怀，再不提游戏什么的刺激星夕。
心灵破损，星夕只感到灵台摇摇欲崩，但千年积淀的修行本能让她即刻出手探入智水的识海——搜他的神识！
然而这个尖锐的想法刚在心尖闪过，星夕就不受控制地呕出第二口血，沾满衣襟，眼中只能看到白昼阳光中无数星辰生生不息地爆发湮灭。
原本伸出去的手也被一个细小的东西绊住五指——摘星杖。
她惊恐地停了下来。取出这枚于她而言与发簪差不多用处的传承之物，星夕捡起了为数不多的过往。
在世的星氏族人中，数准仙姬星夕修为最高，按理摘星杖该由她保管。若她飞升脱离此界，它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新的修为最高的星氏某人手中，直到被……
想起那个关于摘星杖宿命的久远传说，星夕愈发胆战心惊：
“天地清宁、
阴阳恒初、
宇宙毋易……”
智水是传说的终点吗？
摘星杖只是拦下了她，并没有认主的意思。
可是摘星杖的主，未必与这位小徒儿无关。
星夕以袖拭血，熄掉了万般心思。天道能庇佑她，却无法与来自宇宙的意识相抗。若有再次，她恐怕不是吐第三口灵脉血能善了的。
“我明说了，为何非收你为徒不可，”缓了片刻，星夕道：“你的命数是向死而生，你的一句话足以让枯叶朽木吐绿生花。”
“这是因为有人改了你的命，”星夕情急之下眼神露出几分不耐：“那个人带着你活了下来。”
“带着我……”智水低着头犹豫道：“我有个孪生姐姐。”
“你姐姐？那她是不是死了？”
“……”
“是不是？”星夕急得揪住了他的衣领。
“……是。”
“这就对了！”星夕松开他，激动地两手一击：“该死的人活了下来，该活的人就、会、死！”
天地昭昭，高处龙卷残云，姬星夕不期亲手揭开宇宙终极的一层谜语，此刻神灵空旷，已有飞升之象。
“你他m闭嘴！”小徒儿智水以下犯上，一把推倒星夕，力量之大丝毫不像个从未修行过的凡胚。
智水难以接受自己活下来和胞姐亡故有这种联系，他不断拍击心口，那里有强制退出游戏的感应器。
现在，感应器大概是失灵了。
“垃圾游戏！让老子回去！”他急着怒着，哭着吼着，愤怒的双眼盯着姬星夕周身漂浮起空明美丽的琉璃羽，身形在万千光华中逐渐褪色……
羽化……这是游戏攻略提到的飞升景象。
智水想冲入升仙接引的光路，把这个信口雌黄的npc抓出来揍一顿，却被狠狠弹开，跌回海水中。
“没有上界！”他大声吼出颠覆乾坤此后百亿年的真实谎言：“你回来把话说清楚！”
“飞升只是一个技能程序，你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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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打个滚儿，滚进星序怀里。祂觉得时空里外的这俩人总有点奇怪的联系，因问她：“你认识？”
往前倒推两世，那是妫星序没什么感情的弟弟。
“嗯，”
过往的时空还在展现姬星夕自断仙途的场景，星序却无意观赏了:
“走吧天道，秘境要塌了。”
……
星夕的陨落打断了此间升仙路，也让星氏一族走向衰败。一代一代愈发单薄的血脉，不仅数目下降，而且天分也逐日衰微……两方逼迫下，星氏已无法承担一个原本匹敌上真宫的门面——
四十六亿年前。五星门，更名为五姓门。
如今唯一的星氏后人星序弃却家门，关于星氏的历史，都将成为一段无法证真证伪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