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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始到凌云方道高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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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色的纤细影子伫立着,立于水上犹如在沁凉的夜露润泽下,绽放的一支出水的白荷,透过重重氤氲而起的烟雾回眸看他,目光清澈,却是如同隔世一般的遥不可及。
“浣昭,你终于愿意见我了。”丰熙帝如同得尝夙愿一般,在那一刻是喜极,“我一直守在这里,就是想等你来见我一面。”
他用是“我”,又不是高高在上的“朕”。
我嫣然一笑,也不知隔着如此重叠的烟雾,他是否看得清。
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可是此刻却是梗在喉头,只是怔怔地出神看着水上的白色影子,我欲有千言告知侬,见时却唯是痴望,说得应也是如此。
可是我的时间有限,尽管他没有冲上来,想要走近我,可是多拖一分就多一分危险,我道:“倒尽清樽谁与伴,人与暮云俱行远。此生魂断,怎恨不怨,吾非美姝子非王,夜雨西窗共剪烛。”
吾非美姝子非王,我曾猜测妈妈是否与皇帝之间是否真的有情,有情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若是无情,何来的“吾非美姝子非王”。
他长长叹息:“你还是介意我为王的身份,如果我不是帝王,你的选择还会如此吗?”
长袖如白绫一般在空中翻舞,声音悠悠地道:“今生已矣,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七七之期将过,见过最后一面,此生已了无牵挂。”
“浣昭!”他急声呼喊,靴子踏破平静的水面,一时竟是要涉水过来。
我立即换了一个位置,心知这样拖下去,那些凝结的幻影都会消散的,于是道:“不过此生还是有一事放心不下。”
“世事变幻,家道中落,族人凋敝四散,浣昭阳寿已尽,无力庇护他们,可是唯独放不下家族中的后辈。”
丰熙帝以手拂额,“即使是为别人而来见我,可是我已是十分安慰。”
我知道事情几乎是成功了,我与紫嫣束手无策的事,其实只要妈妈的一句话就可以了,我不知道浣昭在这个男人的心中究竟占了怎样的地位,他们又有怎样的过往?
“浣昭当初你为什么不愿来找我,锦溪一案,颜氏只是牵连其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你为什么?”
我见他提到一年之前使颜林两大家族,在一时之间倾颓的锦溪一案,当初我躲在窗下,偷听了姨母与妈妈的谈话,其中姨母也是要妈妈去求他。
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
“那你坚持要我将你流放到漠北之地,又是为什么,真的是不愿在帝都了吗?”他的语调一变,带些犀利道,“漠北!难道你想再去见他?”
我感到心在“突突”跳动,妈妈究竟隐瞒了多少不为我所知的秘密,流放漠北居然是妈妈要求的,此时缥缈的琴声渐渐稀落下去,我知道这是紫嫣发来讯号,要我赶紧离开绮霜阁。
可是此时我的双脚却如生根一般,关于妈妈生前的秘密如磁石奇异地吸引着我,此刻只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尽管我知道现在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刃上行走,容不下我有一点点的不慎。
“浣昭,十七年前邱鹿原一役,我一丝一毫都没有怪过你,可是你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我。”
邱鹿原处于大胤与北奴的交界之地,历来为兵家必争。向南连接大胤锦溪、盛庸、通州三处门户,东侧是如铁锁屏障般蜿蜒绵长的巨大山体,栈道难接,飞鸟不至,地势险峻,历来无人能入此山中,人常道有世外之人居住,不属大胤,也不属北奴。又北向衔通雪涵关,其后冰连地结,茫茫的草原戈壁,万里群山大漠,皆是北奴的领地。
而邱鹿原一役,是所有参战幸还的将领不愿回首的一场惨烈的战争,林姨父也曾在那一站中受伤,留下终身的病症,每提到有关邱鹿原,总是三缄其口。那时伏尸百万,血流漂杵,将整个莽莽洁白的雪原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战后有鹞鹰在万顷碧空之上盘旋,啸声哀恸,弥久不散。
后有人说常常在这里听到有彻夜哀歌的声音,是那些悲怨的灵魂不愿离散,可是这一切与妈妈又有什么关系?
“浣昭。”丰熙帝有些跌撞地涉水过来,失神地唤我。
此时烟云已渐浅渐淡,冰也几乎要融化殆尽,我大声叫道:“不要过来。”提起裙裾疾速向绮霜阁后跑去。
他停了一下,还是向我追来,口中不住地呼唤着,“浣昭,浣昭!”
我些微感到情势的不妙,因为一袭白衣,在夜色中只要一线光亮就能被人发现,绮霜阁外多林木假石,我来回地在其间穿行,还是甩脱不了在后面穷追不舍的他,若不是他此时神智完全陷入对浣昭的狂乱中,失去常态,以他的武功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我捉住。
这时脚下被一块突起的顽石一绊,我踉跄地跌倒,膝盖撞在坚硬的石头上,他听到衣裙摩挲草叶的细微声音,向发出响声的地方跑来。
我艰难地扶着假石站起,若是让他看见我的样子,那么我这一次真的要万劫不复了,四处环视有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
“你是谁?”一个声音在身后冷冷地响起,瞬间一片薄如蝉翼的剑刃已贴上了我脖颈的肌肤,寒意侵人,声音如此的年轻,应该不是丰熙帝。
我转过身,当他看清我容颜的一刹那,他的瞳孔猛地紧缩,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是你。”
“是的,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