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时空局当公务员》喵喵球球

48、第 48 章

　　住院部，花园里的围栏上，落了点点残雪，被太阳照融，坠下水滴。

　　一切都显得那样安宁、静谧。

　　长椅边。

　　姚雨敏给坐在轮椅上的祁晨讲了一个故事。

　　——这是她沉藏心底的秘密，是她的困咒、执念，而面对一个癌症晚期患者，女孩突然就有了吐露心声的想法。

　　这个故事不算太长，粗略来讲，也只不过是诉说少女怀春，偷偷暗恋的情愫，可随着女孩徐徐的讲述，祁晨像是猝然被推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以姚雨敏的视角，见到了一个跟自己记忆里完全不同的画面——

　　一个足以颠倒他曾有认知的版本。

　　水滴滴答滴答落下，像是时钟，将时间回溯到四个月前。

　　而故事的起源，要从2006年姚雨敏大一入校那天开始说起……

　　姚雨敏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不仅人长得漂亮，成绩还很优异，从小到大算是一路踩着女主角光环长大的。

　　18岁之前，姚雨敏一直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非常温暖和谐的世界里，她朋友众多，一直被偏爱、被优待，碰到的人对她都很友善，听到的也都是各种赞美，哪怕偶尔遇到些小麻烦，也总会有热心的人来帮忙解决。

　　姚雨敏想，自己一定是个性格讨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姑娘。

　　大一新生报到，姚雨敏飘了，她再三婉拒父母的相送，决定自己只身一人前往学校报到，并把这种行为当做自己独立成熟的标志。

　　父母甚感幸慰，临别前一晚，特意准备了欢送宴，家里保姆做了满桌的菜，姚雨敏埋头对着一盆麻辣龙虾笑眯眯地啃，可啃着啃着，就觉得脸有点痒了。

　　于是乎，报到日这天。

　　炎炎烈日下，姚雨敏顶着一张过敏麻子脸，背个包，提两大箱子，从出租车上迈下来，就在瑾华大学校门口闪亮登场了。

　　她像往常一样，人往那一杵就等人来帮忙，可呆了半天，那些接待新生的，进进出出好几个，就没一个人往她身上瞟。

　　姚雨敏没办法，只好艰难地提起箱子和背包，吭哧吭哧走到门口雕塑旁的志愿者服务岗前，见到正好有几个男生在观望着。

　　她走到一个瘦矮的眼镜男面前，边喘气边道：“……同学，你好，麻烦问下，经管学院新生报到处怎么走？”

　　男生本来还抻着脖子往校门口搜寻目标，听到话，斜眼觑了她一眼，只一眼就匆匆偏过头去，用手随意指了指，“那儿。”

　　“那儿是哪儿，怎么走啊？”

　　“往前走。”眼镜男随口敷衍道。

　　姚雨敏尴尬地站着，满头是汗，又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旁边的一个胖子，胖子立马插兜昂着头假装看风景，理都没有理睬她手中的重物。

　　“学长，能帮个忙吗？”姚雨敏勉强堆笑问。

　　胖子开始吹口哨。

　　姚雨敏：“……”

　　旁边一男生笑着把手搭他肩上，扬扬下巴揶揄道：“我说胖子，人家‘美女’都叫你帮忙呢，干嘛不动啊？”

　　胖子一个猴子偷桃怼回去：“去去去，是美女陈百万你自己怎么不上啊？”

　　叫陈百万的男生瘪瘪嘴，附耳小声道：“脸上麻子太多，我密集恐惧症，怕晕过去。”

　　两人低头笑了起来，姚雨敏耳朵灵敏捕捉到他们的对话，低头咬了咬嘴唇没做声。

　　正笑着，陈百万突然嘴角一滞，双眼迸光，我艹的一声，赶紧嗖的一下穿过姚雨敏，冲了出去。

　　姚雨敏被他撞的踉跄两步还没站稳，胖子和眼镜男又争先恐后地越过她跟着陈百万跑去。

　　她扶着发疼的肩膀缓了会儿，半晌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群人正围着一个漂亮女孩争抢着提行李，眼镜男和胖子拉着行李箱推推耸耸，女孩无奈把肩上的粉色书包递给其中一个，才没吵起来。

　　不一会儿，大家就簇拥着女孩风尘滚滚而去，陈百万两手空空，边笑着边殷切给学妹介绍学校建筑及风景：“学妹啊，经管学院我最熟了，陪你一起啊……”

　　门口，姚雨敏傻愣愣干站在原地，对着掀起的尘埃咳的肺都要吐出来了。

　　那一刻，女孩的三观哐当一下，碎了满地。

　　——什么性格好，内在美都是假的，原来这些年自己收获的一切赞美和优待，仅仅是因为有张漂亮的脸蛋而已。

　　仅此而已！

　　现在脸上过敏变丑了，就能瞬间让残酷现实向她兜头砸来。

　　姚雨敏神情恹恹地抹了把脸上的汗，靠人不如靠己，她左右提着拉杆箱，可还没走几步，咯嘣一声，一个轮子断了，右手边的行李箱斜翻倒地。

　　这箱子里装着二十多本书，是之前在书店里千挑万选来的，譬如《资本论》、《资治通鉴》、《英汉辞典》类都是砖头厚的，现在轮子坏了，只能提着走。

　　姚雨敏无奈鼓足蛮劲，单手用力一提。

　　——箱子纹丝不动。

　　她猛吸口气双手并用，腮帮子鼓成了河豚，箱子才颤颤巍巍离了地，姚雨敏刚虚浮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大箱子没手拿，她无奈放下，边搓自己勒得通红的手，边懊恼如今的窘迫。

　　谁能想到，她仅仅是脸过了敏，就能从天堂跌入地狱。

　　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就在这时，有一丝凉风拂面而过，眼前多出一只手臂，手指握住她的皮箱，单手提了起来。

　　姚雨敏怔怔地看着来人，阳光从树荫间洒下，碎成婆娑剪影印在他雪白的衬衫上。

　　整个人都泛着光。

　　“还有吗？”男生侧头问，声音醇若甘露。

　　姚雨敏愣了愣，“什么？”

　　“还有行李吗？”男生说，“学妹，我送你去报道。”

　　.

　　一路上，两人并肩走着。

　　男生没说什么话，提着箱子闷头走路，那么重的箱子，他提起来步履轻快，像是毫不费力。

　　姚雨敏客气地说了几次感谢，男生只道没事。到了宿管阿姨那儿领了钥匙后，又带她上楼。

　　楼梯间，两人又跟美女麾下大军狭路相逢。

　　逼仄的空间里，浩浩荡荡的人群护送着美女向下涌去，男生们挤挤推推，把迎面而上的姚雨敏差点掼下台阶。她重心快要失衡间，前面人及时将她手一拽，把人带了回来。

　　姚雨敏站稳身体，对方立刻松了手，继续提着箱子上楼，她跟在后面，视线不自觉落在男生身上。

　　他两手都是重物，提箱子的肌肉绷紧，背上衬衫已被浸shi，衣服紧贴着，露出很好看的背部肌肉线条来。

　　男生脚步又快又稳。

　　那形象，瞬间就给了姚雨敏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到了宿舍，开门放好东西后，他就匆匆走了，姚雨敏张了张嘴，都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白衬衣已消失在转角。

　　这一晚，她躺在新铺的宿舍chuang铺上整夜辗转反侧，刚开始还是对大学新学期的憧憬向往，可到了后来，脑海就慢慢被白衬衣男孩所填满。

　　他的声音、他的脸庞，他的背影，他抓住自己手的那一刻。

　　每一帧画面，都久久萦绕于心。

　　想着想着，姚雨敏不自觉的伸出那只手，在黑暗中半握着虚空，就像握住他一样。心跳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加速，女孩捂住被子，将羞红的脸颊隐没于夜中。

　　姚雨敏渴望能再次见到他，可后来，无论她平时多么留意周围人，都再没有再寻觅到他的踪影。

　　转眼间，新生军训结束，姚雨敏脸上的过敏早已好转，又变回了从前明艳动人的光彩模样，她的名字与美貌远播，传遍了各个学院，男生们为她趋之若鹜，女生们对她羡慕嫉妒。

　　她又变回了那个万众瞩目的公主。

　　可是，姚雨敏觉得不快乐。

　　那些在告白信里，用华丽辞藻赞美她的；那些为了追求她，疯狂示好献殷勤的；那些用鲜花礼物推砌成的爱意，通通都让她觉得不真实，甚至于虚伪。

　　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就爱上另一个人呢？他们甚至都不认识她，仅仅凭一面之缘，就轻易许下一生的承诺。

　　难道就只是因为外貌吗？

　　有钱的男人会因为怀疑喜欢他的女人动机不纯而疑神疑鬼，而姚雨敏是怕喜欢她的男生只是因为外表而患得患失。

　　“你也别多想，”坐在上铺的徐宁露安慰道：“我告诉你啊，就是！”

　　姚雨敏：“……”

　　她翻了个白眼，继续补刀道：“你以为呢？哦，还能是你美丽心灵啊？我跟你讲哈，男人啊，都TM是视觉动物，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姚雨敏沉默了会儿，轻声道：“那他，也会是这样吗？”

　　徐宁露笑了下，“沈贺凡才不会，你俩不一样，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

　　“我说的不是他，是他。”姚雨敏委屈道。

　　“额，你说新生报道时送你的那个衬衫哥？我怎么会知道？”徐宁露从杆子上爬下来，见着姚雨敏抿着嘴，又转口安慰道：“放心吧，你总会再见到他的，学校就这么点地方，总会碰到的！”

　　徐宁露当时只当是安慰姚雨敏，哪想到，竟一语成谶。

　　不久后的2006级迎新晚会上，姚雨敏作为主持人再次惊艳全场。

　　晚会结束后，她拖着长裙从后台走出来，一群男生哄的一拥而上，陈百万在人群里挤到她面前，把一束玫瑰笑眯眯递给她，姚雨敏礼节性接下，其他男生也争相把礼物往她怀里塞。

　　一旁的徐宁露就差拿着长杆子赶了，好容易驱散点空间让姚雨敏正常走路，大家又都一路跟着，七嘴八舌的说着各种赞美的话。

　　绕过观众席，门口堵着长长的观众队伍在离场。

　　姚雨敏双手交叠等着，被众人围的耳朵嗡嗡的，心里烦躁，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她心神放空，目光投到别处。

　　就这么一望，却像是一眼万年。

　　她朝思暮想的男孩，就在那儿。

　　观众席最后一排的角落，一个上了年纪的保洁员在清扫地上的垃圾，他佝偻着背，把垃圾捡到袋子里，而在他旁边，一个男生也在弯腰帮忙。

　　他一排排地清理完垃圾入袋，又把塑料瓶全装在另一个袋子里。递给老人时，老人推脱了下，还是不好意思收下了。

　　他紧紧握住男生的手连声感谢，男生腼腆笑了笑。

　　姚雨敏静静看着这一切，那一刻，耳边恭维者的嗡嗡声全都不见了。

　　一边是众星捧月的喧闹，另一边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可她在角落里，见到了最美的光。

　　女孩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就这样静静凝视着这个男孩。

　　那一瞬，姚雨敏没来由地爱上了他，甚至于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男孩收拾完后，旁边走来个人搭他肩膀往门口走去，姚雨敏赶紧几步跟上，在涌入人群时，才听前面人问他一声：

　　“诶，你觉得晚会主持人姚雨敏美不美啊？”

　　然后，是男生淡淡的回答：

　　“也就那样。”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姚雨敏停住想要追上前跟他打招呼的想法，只怔愣在原地，手攥紧长裙的衣摆，一脸不知所措。

　　她的背后舞台灯光还在闪烁，笼着她如仙女一般，可是，他却看不到。

　　之后的几天，姚雨敏情绪一直很低落，可命运的相遇就是这样，你之前想见不得见，现在见到了后，他就开始时不时出现在你周围。

　　食堂吃饭时，他恰巧坐对面桌，晚自习时，他又在不远处看书，连走个路，都能面对面遇到。

　　男生从远处走来，背着双肩包，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就径直看向别处。他身旁的几个人倒是刻意放慢步伐，眼睛时不时往姚雨敏身上偷瞄。

　　两人错身而过后，姚雨敏哽了哽，对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下一秒，身后人说话了，“你们干嘛呢？走这么慢？”

　　——是对他几个朋友说的，那几个人收回在姚雨敏身上的目光，屁颠颠向他奔去。

　　“老幺，你走那么快干嘛？”

　　“就是，祁晨，你赶投胎啊？”

　　姚雨敏站定不动，那一刻，仿佛一切时间都停滞了，校铃声、嬉闹声、广播站音乐，所有的嘈杂都抛之脑后，她只记住一个：

　　这个男孩的名字，这个她喜欢的人的名字，

　　叫祁晨。

　　当晚，姚雨敏失眠了，她一直翻来覆去，就该不该停止对祁晨的迷恋而苦恼，他对自己的评价不太好，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喜欢自己呢？

　　挣扎了一晚，在黎明破晓前，姚雨敏有了自己的主意。

　　第二天上午，姚雨敏顶着黑眼圈找到了趴自习室睡大觉的沈贺凡，她大手一拍，“十分钟内，我要这个男生的所有资料！”

　　沈贺凡半梦半醒间被吓了一跳，好容易缓过神来，眯眼瞅了瞅桌上一张纸，他盯着纸上“qi chen”这两个拼音正看倒看，眨了眨惺忪的眼，瓮声瓮气道：

　　“大姐，几个意思？”

　　姚雨敏平铺直述道：“我喜欢他。”

　　沈贺凡闻言浑身一颤，瞬间坐直了身体，郑重地拿着纸就像捧着一道圣旨一样，弓腰一声嗻后，便撒丫子跑了。

　　半小时后，他卷着风进来，屁.股还没落椅，就连声嗟叹了起来：

　　“姚雨敏啊，不厚道啊，你连我同门师兄都不放过啊！”

　　姚雨敏呼吸一滞，“查清楚了？”

　　“就差他家祖坟埋哪儿了，”沈贺凡食指勾了勾，凑过来跟她详细的讲了讲。从祁晨是计算机专业05级的省高考状元，到身高体重家世，事无巨细。

　　末了，他把一张纸递给姚雨敏，丢下一句：“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后，便倒头趴在桌上，继续会周公去了。

　　当晚，姚雨敏坐在寝室书柜旁，手攥着纸上的□□号及电话号码直愣神。

　　旁边徐宁露取笑道：“不就是暗恋一个人吗？直接打电话约出来啊，你什么不用说，往那一杵，那孙子就要笑死了——能被校花喜欢，这得多大福气啊。”

　　姚雨敏喃喃道：“你不懂，他跟别人不一样……我怕直接见面说，会让他反感，他本来就对我评价不是太好……”

　　徐宁露想了想，一拍手：“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这样啊，你先主动加他□□，两人在□□上先聊着，人嘛，等聊出感情来了，你再约他见面啊，这样不就行了？”

　　姚雨敏点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可想了想，又道：“可是我的□□上的空间里，有很多照片还有留言，他一进去就看得到，就会知道是我啊……”

　　“嗨，这还不简单，”徐宁露抄起一张纸就写了一串数字，“诺，这是我另一个□□号，一直空着的，心想着先挂着将来给我孩子用，他就一出生就有个七位数的号码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借给你聊呗，里面空间什么都没有，不会让他知道是你。”

　　“这……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徐宁露霸气道：“你要是成了，记得请我吃饭就成。”

　　姚雨敏犹豫的接过纸，道了声谢谢。

　　当晚，她窝在被子里，捧着手机认真输入账号密码后，

　　一个名为“凝露”的账号显示登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