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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雪域餐厅,靠窗的座位上,欧式花瓶中的白色玫瑰娇艳欲滴。

      比花儿更娇的女人挽起旁边西装男的手臂,起身离座,男人顺手将角落的黑色金链包提起,手掌沿着女人玉臂滑下,两人十指交扣,边走边低语,言笑晏晏,甚是甜蜜。

      走到门口,旁边候着的侍者微微欠身,恭敬道:“欢迎下次光临。”

      高跟鞋步子放缓,女人扭过头来,红唇勾笑,“走咯,小灿灿!”

      语气甚是轻佻。

      随即,扬手一个飞吻。

      言灿直起腰,无奈笑了笑,“再见,林芷姐。”

      林芷,雪域餐厅的常客。

      她是林坚国的秘书,30岁,不婚主义者,ST时空安全局的局花,在政工科一群老女人里,算是鹤立鸡群。人爱笑、爱撒娇,常把“女人要长得漂亮,更要活得潇洒”挂在嘴边。

      一对璧人走出了旋转门,男人从西装裤掏出钥匙,停在门口的黑色保时捷闪了闪。

      言灿无意间看了眼。

      嗯,新人,新车。

      他又将视线转回到窗边那一对人身上。

      言灿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孟芸,点单时,两人都有些惊讶,而她对面的男人,自己也曾在林坚国给的资料里见过,好像叫任飞哲,是她的男朋友。

      可此时,餐桌上的菜丝毫未动,两个人都干坐着,气氛明显不太对劲。

      ——男的表情严肃,身体笔直挺着,眼睛却不敢直视对面人,低眸自顾自地说着话,女孩一直没回应,也没看他,眼神迷离,飘忽不定,只有手指还紧扣着桌沿,背影僵硬中透出些许落寞。

      两个人距离很近,心却似很远。

      言灿眉头微蹙,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

      任飞哲还在认真讲着,态度严谨得像是在作结业报告,什么毕业现实也好,性格不合也罢,这些冠冕堂皇的分手理由被他摆在台面上,足足扯了近半个钟头不带喝水的。

      以至于听着听着,孟芸都想笑了。

      记得三年前表白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模样,千方百计地把自己约出来,然后呆头呆脑的坐在相约奶茶店里,点了两杯45块钱珍珠奶茶,讲了足足半个小时。

      那时候孟芸笑了,是开心的笑。

      可现在,

      她也笑了,是苦笑。

      呵呵,这又是何必呢,分个手而已嘛,仪式感弄这么足,三年了,第一次带自己到这么好的地方吃饭,结果菜都凉了,却讲了这么久的长篇大论。

      难道,说一句“不爱了”就这么难吗?

      孟芸想,

      曾经他爱她,因为她成熟、独立、坚强。

      现在他不爱她,也是因为她成熟、独立、坚强。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却还是败给了时间。

      孟芸不愿再听,思绪随餐厅吊顶上的旋转飞鸟水晶灯,游走在回忆的边缘。

      跟任飞哲恋爱多久了呢?

      手机里清楚记载着天数。

      可她不知道,这样记录的日子,不是刚开始,而是倒计时。

      身为孤儿,对家庭的渴求是致命的,任飞哲走进了她的世界,不仅仅是男友,还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她曾幻想等两人结婚生子以后,可以当孩子的面好好细数那段青春岁月里,父母的初恋往事。

      可今天,他说,“孟芸,我们算了吧。”

      一句话,将这段爱情从天长地久终止于三年差两个月零五天。

      本该甜蜜的往事,匆匆收场,一败涂地。

      这段感情,就像一列奔驰的长途火车,两人携手坐着,一边欣赏沿途风景,一边憧憬着对目的地的向往,可车才开了不久,他就收拾行囊起身走到车门口,手扶在车门上,转身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决定在这站下了。”

      然后独留孟芸一人呆愣在车里,不知所措。

      火车再次启程,却不知终点在哪儿了,自己该去哪儿……

      任飞哲,

      三年了,

      你真的爱过我吗?

      孟芸问不出口,可她有方法知道。

      她缓缓抬起头,眼睛直视面前人,他对上视线时,身体微颤了下,眼神有些游离。

      可这不重要,

      任飞哲,看着我!

      孟芸黑色的瞳孔蓦得放大。

      面前人眼睛瞬间呆滞,一束亮光从里蹦出,骤然扯出一段清晰的影像,似走马灯般在孟芸眼前闪过。

      这是任飞哲的回忆,他的一生。

      只有孟芸能看到。

      她用意念快速调动画面,像是用遥控器在电视上快进节目,时间调到三年前,开始播放。

      那是2018年,夏末秋初,孟芸结束了大一军训,迎来了自己的初恋——任飞哲。

      任飞哲是江原大学测绘专业的大二学生,比孟芸大一岁,成绩好,个子不高,人长得也还算凑合。

      他出生在一个小城市,家境不太好,母亲腿脚不便,没有工作,弟弟还在读高二,一家四口所有的经济来源全靠在工地干活的父亲。

      从小到大,任飞哲一直很努力读书,奖学金、助学金拿了个遍,家里大大小小奖状贴满墙,父母一直以他为傲。

      上了大学,他对四年有很明确的规划,打工、读书、拿国家奖学金。

      只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谈恋爱。

      他有能力,有抱负,却极度自卑。

      贫穷像一顶铅石做成的帽子,扣在了任飞哲头上,在这个物欲纵流的现实社会,没有哪个女孩会爱上这样一无所有的自己,寝室的其他人已经成双成对,留宿在外时,他还窝在寝室里,埋头干着兼职的活儿。

      可孟芸出现了,

      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原本暗淡的世界。

      2018年夏,孟芸从新生车上扛着背包慢慢走下来,而自己爱上这个女孩,只用了短短十秒钟。

      后来,他绞尽脑汁,用尽了一切追女孩的蠢方法,以学长的身份陪上自习、送花,送吃的,追了一个多月,最后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里,男孩鼓足勇气表白,本想着要是还不答应,自己再努力,可没想到,女孩点头笑了。

      从那之后,两颗脆弱的灵魂彼此有了依靠。

      恋爱后,两个人实际能呆在一块儿的时间少之又少,平常课业繁多,周末时间又都要打工。

      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2019年,炎炎夏日,任飞哲穿着厚厚的玩具服装,站在街心站步行街发传单,太阳毒辣,一个小时后,人就不行了,他扶住街边的椅子,歪歪斜斜坐下去,边喘气边用手擦脸上的汗。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爆出一阵笑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几个打扮时尚的男女正拿着手机对着自己,其中有个人他比较面熟,是学校其他专业的。

      任飞哲还没反应过来,那些人低头交流几句,就哄笑跑开了。

      片刻后,口袋里传来手机消息的提示音。

      他疑惑地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是大学群消息,几千多号人的群里,一直有人在刷哈哈哈的表情,还有笑死个人的表情包,他颤着手往上翻到顶,赫然是一张照片——

      自己正一脸错愕地盯着镜头,发图的人还给图上加了注释:

      海绵宝宝表示惊呆了!

      下面是满屏的嘲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来,任飞哲捂住耳朵,像是真的能听到。

      那一刻,屈辱、不甘、愤怒各种负面情绪缠上心头,他很想站起来一甩手砸掉手机,可自己却连再买一个的钱都没有,最终,男孩只能叹了口气,低头自嘲一笑。

      没过多久,有一阵夏风吹来,视线里多出了一双脚,他抬头,见孟芸穿着一身女仆装站在自己眼前,把一瓶水递到面前。

      “快喝吧”她边喘边说。

      任飞哲望了望不远处的萌猫咖啡馆,刚想说你怎么不上班跑出来,孟芸已经掏出纸巾仔细地替他擦了擦汗,“我们拍张照吧!”她笑眯眯道。

      任飞哲愣了愣,为什么还没说出口,孟芸已经把他搀了起来,示意不远处另一个穿女仆装的女孩,那人笑着举起手机。

      他尴尬地刚想拒绝,那人已经拍了,孟芸在快门按下的前一秒,踮起脚,亲了下他的侧脸。

      任飞哲诧异地张了张嘴,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孟芸俏皮笑了笑,说了句,“男朋友,加油哦!”就和那个女孩手挽着手跑了。

      他一直注视着她跑进咖啡馆,少顷,男孩的嘴角不自主地勾起笑容。任飞哲刚准备弯腰捡椅子上的宣传单时,手机提示音又连续响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像闹铃一样。

      他疑惑点开,群里面像炸了锅一样,全是感叹号,还有羡慕、嫉妒这样的字眼,往上翻,是一张照片,穿女仆装的女孩正在踮脚亲男生,下面还有一行字:

      这是我的海绵宝宝。

      照片是孟芸发的。

      群里潜水的宅男们彻底疯狂了,全在留言说兄弟真牛逼,大佬给跪之类的字样。

      那一刻,握着手机的任飞哲彻底怔住了。

      恍惚间,他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一直在说,

      你完了,

      任飞哲,

      这辈子,你非她不可了。

      那时,长街上,男孩信誓旦旦,在心里许了女孩一个未来。

      孟芸啊,

      遇见你,我何其有幸。

      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有多好啊……

      大三暑假到了,本来打算陪孟芸留校,可母亲的电话连续打来,执意让他回去,口气很是强硬,任飞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只好答应回家。

      老旧的房屋里,任飞哲当着全家人的面坦白了自己和孟芸的事情,说毕业要留在华安陪她,不会回来了。

      饭桌上,父亲气的一个碗砸过去,他没躲,任由额边鲜血流下,还是一脸决意,父亲掀了桌子,抄起墙角的拐棍就往任飞哲身上抡:“你为了那么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家都不要了,老子供你读这么多书,你就这么回报我们吗?!”

      一棍又一棍,任飞哲依旧咬紧下颌,一声不吭。

      母亲死命拽住父亲,哭得撕心裂肺,“老任呐,你这是要把儿子打死吗?!”

      “你起开!”他喘着粗气骂道:“我今天就是要打死这个白眼狼!”

      “飞哲啊,”母亲跛着腿又扑到任飞哲身边,抓住他的肩膀,死命摇晃,“飞哲啊!你清醒点行吗?好女孩那么多啊!你为什么要找一个那样的啊,你是想要我和你爹以后老了上街讨饭吗?飞哲啊……”

      家里痛骂声、哭喊声、打砸声,一片狼藉,到了后来,父亲母亲累得瘫坐在凳子上,弟弟蹲在一旁边安慰,边眼神示意哥哥服点软,任飞哲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空旷的大街上,他望着灯火通明的千家万户,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寂寥。

      他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几声就通了,“喂?”女孩细细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出来,“飞哲啊,怎么了呀?”

      “你在干嘛呢?”他温柔道。

      “我在店里忙呢……”孟芸压低嗓音道“飞哲,有什么事吗?店里不能接电话呢……”

      “没事,”男生仰头看着月亮,深邃眼里泛着波光,他一字字温柔道:“就是很想你……”

      孟芸啊,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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