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阅读过去》火韭

1、第一章

　　哈利首先意识到眼镜回到了自己鼻梁上。
　　他是没觉得睁开眼时会孤身一人，毕竟他前去赴死时，所有食死徒都在伏地魔身边。但他没料到自己会在室内，更没料到面前会是这些人：离他最近的是微微睁大双眼的斯内普，他上次见到魔药课教师时对方的脖子上还有几个冒血的大洞；疯眼汉站在墙边，哈利出现前好像在跟弗雷德和塞德里克（天哪）说话；房间正中央有张大圆桌，桌边散乱地站着——站着卢平、唐克斯、西里斯、以及……
　　“不。”哈利定在原地，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不。这不……”
　　“哥们，这反应有点没礼貌啊。”弗雷德说，他迎向哈利，哈利踉跄地后退。
　　“哈利？”他母亲站了起来，这不可能。
　　她看起来好真，仍是死前的模样，然而与他刚刚见过的形象大不相同。这个莉莉波特好像是活着的。
　　“我是……我选择了回去。”哈利结结巴巴地说，“我在……我在禁林见到你们……我死了吗？”
　　“基本可以确定，这里的人是按照死亡顺序来的。”穆迪的假腿在地上敲了两下，把自己转过身来，“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也死了。”
　　哈利的眼睛在整个房间里漫无目的地乱晃，他死了……不，这已经不是重点了，为什么他会在这儿？为什么他会和这些人在一起？这跟刚才的邓不利多是一回事吗？不，他可以感觉到不是。那个邓不利多是……完美的，一个充满活力的老人，鼻梁是直的，双手完好无损。然而在这里这些，他们是活的，天啊，他都可以看到他们的呼吸和体温。
　　有什么撞上了他，哈利挣扎了几下才意识到，是莉莉冲过来拥抱自己的儿子。她的身体那么温暖，臂膀的力度满含情感，她思念他就像哈利思念母亲一样。他立刻回抱过去，没法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反应。第三个人随后加入了拥抱，詹姆的眼镜角戳到了哈利的脸。哈利的胸口有个声音在唱歌，他第一次得到了父母的拥抱，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真的……
　　“你长这么大了，哈利。”莉莉在哭也在笑，就像他每一次看到她时一样，但这次哈利可以感觉到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肩膀，“看看你，我的乖男孩。你长得和你父亲多像啊。”
　　哈利笑了一声，咽下一阵啜泣。如果这就是死亡，他再也不要回去了，叫战争见鬼去吧。
　　“你的眼睛像莉莉，谢天谢地。但我猜你继承了我的近视。”詹姆说，他在身为另一个世界的亡灵时，从不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帅哥，你有女朋友没？”
　　“有过。”哈利回答，试着轻抚母亲的后背安慰她，“我们，呃，去年分手了。”
　　突然之间，他想起了金妮，伏地魔念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侵入他的整个脑海——她长发上的香气，注视他的眼神，他对着活点地图上她名字发呆的日日夜夜……这一切都被留在了另一个世界。意识到这点，哈利的心脏一阵锐痛。他再也见不到她，还有罗恩和赫敏……这就是他与家人团聚必须支付的代价吗？
　　似乎有几个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几分钟后，穆迪打破了这个时刻。
　　“久别重逢的戏码已经演够了。”老傲罗说，“我们需要你所知的一切信息，关于在斯内普和你的死之间发生了什么。”
　　哈利可以感觉到莉莉的胳膊一下子勒紧，与此同时卢平说：“我们不能肯定哈利也死了。”
　　“不愿相信也不能改变事实。”穆迪回答，“这里的每个人都死了，那么哈利当然也是。”
　　被穆迪称为“哈利”有点奇怪，哈利意识到原因是现在屋子里有三个波特。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朝斯内普看去，前魔药教授站得比之前离他们远了些，全身僵硬，打定主意不看这个方向。西里斯则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在詹姆直起身时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哈利不得不闭上眼忍住另一阵泪意，他好想念他们。
　　“没准儿还有其他人没死呢。”唐克斯说，“比如弗雷德，他说他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许他根本就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他的确死了。”哈利低声说。
　　一时间谁也没出声。
　　“哇哦，这一定超诡异——”弗雷德突然说，他顿了一下，好像要等谁来接自己的话，然后做个鬼脸，把话说全，“——看到年轻的爸爸妈妈什么的。你们现在应该只差那么——三四岁？”
　　哈利努力挥开脑中弗雷德倒在碎石中的画面，他等的是乔治，从出生起就没与自己分开过的乔治……
　　“我想是四岁。”莉莉说，她的手指奇异地把哈利的痛楚抚平了些。
　　莉莉从儿子身上起来，詹姆自然而然地为她拭去眼泪，她向丈夫一笑，将哈利引进屋里。这时，一道木门擦着哈利的后背轰然落下，封闭了整个房间。几个人赶来察看这道突然出现的门，但看起来他们谁身上都没有魔杖，而那道门厚重而光滑，没有任何可以下手撼动的地方。
　　“我们被困住了。”卢平说。
　　“看来波特是最后一个。”穆迪说。
　　“你们有出去过吗？”哈利问。
　　“这儿的每个人应该都试过。”西里斯说，“出去以后就是一片雾气，白茫茫的，我们都没有走太远，担心会迷失。”
　　“斯内普教授还没试过。”塞德里克说。
　　“是啊。”西里斯冷淡地说，“他没那个空嘛。”
　　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好像刚才哈利的出现打断了什么东西，现在在场人都想起该继续了。哈利四下看看，穆迪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唐克斯、卢平、西里斯、詹姆、弗雷德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愤恨，莉莉除了愤怒还有些悲伤，塞德里克的表情则完全是犹疑的，似乎还没能完全相信某件事发生了。而那些目光的交点，斯内普则——面无表情，也没看任何一个人。哈利有点明白了。
　　“你们知道……？”
　　“斯内普杀了邓不利多？”西里斯说，“是啊，刚听说了。”
　　斯内普对这一指控毫无反应，漠然站在砖石墙边，好像要把自己与周围的石块融为一体。
　　“他是奉邓不利多的命令这么做的。”哈利说。
　　效果立竿见影。卢平倒抽一口冷气，詹姆和西里斯同时嚷了句“什么”，莉莉立刻看向斯内普的方向（后者对此的反应像被烫了一样），唐克斯则说“为什么”，弗雷德骂了一句被韦斯莱夫人听到一定会用扫帚打他头的话，塞德里克吓了一跳，看起来更不知所措了。
　　穆迪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说：“继续，哈利。”
　　“邓不利多前年夏天受了伤，你们知道的，他的手完全变成了黑色。”他挨个看过——看过当时还活着的人，卢平点了点头，“他伤得很重，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他拜托斯内普在他快要死去的时候杀了他。当时伏地魔命令德拉科马尔福杀死邓不利多（“啥？”弗雷德说），如果斯内普替他动手，就可以保全马尔福，同时还可以得到伏地魔的信任。这样在邓不利多死后，斯内普就可以接替他继续保护学生们。”
　　沉默，哈利可以感觉到一大堆问题正蓄势待发，这时斯内普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来，无视所有投来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哈利。哈利吞咽了一下，回视过去，希望自己能用目光传递出自己不会贸然泄露对方最大的秘密的含义——不说别的，他父母都在场，说出全部真相的后果可不是“诡异”能形容的。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莉莉问出了口，“西弗——”
　　“他伤了乔治！”弗雷德叫道，“这个又怎么说？”
　　斯内普胸口起伏了一下，转开视线，这项指控带来的打击似乎比杀害邓不利多还大，哈利立刻决定澄清。不管斯内普是出于什么理由隐瞒，这样的场面都让他感到不公。而且反正也是斯内普自己告诉他的。
　　“那是个意外。”哈利对弗雷德说，“斯内普原本瞄准的是另一个食死徒拿魔杖的手，但当时大家都移动得太快了。”
　　“你怎么知道？”弗雷德问。
　　“对啊。”唐克斯说。
　　“问到点上了。”穆迪说。
　　“我看见了。”哈利回答，“斯内普……死前，把他的记忆给了我，我看到了全过程。”
　　“所以他的确也死了。”西里斯说。
　　“够了，波特。”斯内普冷冰冰地说。
　　“不够，”穆迪说，“还有很多地方他没说清楚。”
　　“斯内普是邓不利多的人，请你们相信我。”哈利继续道，恳切地看过每个人，“我看到了真相。但那是斯内普的记忆所以我不能透露太多，如果他不允许的话，但我知道他是我们这边的。他冒着生命危险在伏地魔身边卧底，就像邓不利多一直说的那样。”
　　其他人神色各异，可以看出他们并未完全信服，塞德里克一直吃惊地张着嘴。
　　莉莉似乎尤为震撼。“你始终都是……？”
　　“不是始终。”斯内普生硬地说，“我做过食死徒。”
　　“那为什么？”詹姆问，斯内普怒气冲冲地瞪向他，“得了，既然你是好人，有什么必要瞒着大家？”
　　“与你无关，波特。”看到斯内普看着詹姆本人时的表情，哈利觉得斯内普对自己怕还是手下留情了，“全都是你死之后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那么也是我死后的事了？”莉莉说，斯内普的脸抽搐了。他猛地迈开步子，在屋子远离他们那侧走了两圈，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这根本没意义！”前魔药教师咆哮道，“这里的人都已经死了！在这些细节上纠缠有什么意义？我为邓不利多还是黑魔王工作，都不会让这里任何一个人活过来！”
　　“如果我们要离开这里，这些信息都可能会有用。”卢平劝道，“冷静些，西弗勒斯。”
　　“离开这里，然后呢？”斯内普辛辣地说，“你已经死了，你老婆亲眼见到了你的尸体，出去了又能怎样？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抱抱你刚出生的儿子吗？别妄想了，狼人。”
　　“闭嘴！”哈利可以看到卢平一下子变得苍白，唐克斯上前把丈夫拉到身后，“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你以为你——”
　　“够了！”穆迪怒吼，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所有正在说话或试图发言的人都安静了，卢平劝住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唐克斯，斯内普又恢复了那副漠然的神色，似乎房间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了。但哈利知道，有一个人他是不可能忽略的。
　　“你没有必要说那样的话，西弗。”莉莉轻声说。
　　斯内普闭上眼，看起来宁可自己身在其他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都好。
　　“我生性如此。”他冷淡地说，但哈利能辨别出那一丝颤抖。
　　西里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而是与詹姆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找回他自己了，哈利想到，西里斯不像复活石召唤的影像那样年轻，穿着摔进帷幔里时那身衣服，但他甚至比生前还更像活人。
　　“现在需要你来确认，哈利。”穆迪说，“在场的每一个人，是否都死了？”
　　哈利一下子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是的。”他设法说，“我都看见了。”
　　詹姆和莉莉波特合葬的坟墓，塞德里克无神的双眼，穆迪的魔眼嵌在乌姆里奇门上，弗雷德嘴角的最后一丝笑容，穹顶下卢平和唐克斯几乎相触的手，斯内普颈上汩汩流血的伤口，禁林里西里斯的幽灵。他看见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死去，他也一样。邓不利多说的不是真的，他早就死了。
　　莉莉轻轻握住儿子的肩膀，哈利不自觉地靠向母亲的体温。也许死亡的确不是什么坏事。
　　“很好。”穆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