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蒂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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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听到外面的声音后，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他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慌张的，几乎就要当着康熙的面冲出去抓住喊话那人问个明白，或者直接骑着马飞奔赶回紫禁城，好知道娴谙究竟如何。
电光火石间，娴谙曾经的嘱咐拖住了他的脚步。
“胤禛，你……”康熙还是许久以来第一次被打断了话，还是以这样神奇的理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就看向被提到的四儿子。
胤禛当即抱拳跪下行礼：“汗阿玛，外面并非儿子的下人，儿子的福晋远在宫中，离此地至少有三日路程，怎么可能把消息传过来？再者，此人不分轻重缓急，冒犯圣上，还欲陷儿子于不义，实在是居心叵测，望汗阿玛彻查。”
“……你倒很是明白。”康熙深沉地看了胤禛一眼，出言吩咐：“把外面喧哗之人带下去好好省省，既然不是四阿哥的下人，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虽然如今不在宫中，守门的侍卫也不该如此松懈才对，这里是朕的居所，可不是什么客栈，谁都能进一进。”
一时间，整个书房里没人敢接话，最后还是胤禛垂首道：“汗阿玛英明。”
他心里还提着半口气没有松下，虽然他看出了外头喊话之人是想借机扰乱他的心神，从而让他在康熙面前失态，留下喜怒不定或者脾气急躁的坏影响，但他同样不清楚，自己冷静的表现，会不会让康熙觉得自己过于无情。
“罢了，此事原是针对你而起，你能做到处变不惊，并且当机立断，倒是很不错。”康熙的语气已经听不出喜怒：“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原本是想让你们看看南边的事该派谁去接手治理，天色已晚，都先回去吧，过两日，都写封折子交到朕这里来。”
“……是，儿子告退。”不管心里是何种想法，几个阿哥都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离开康熙的书房后，胤褆什么都没说就匆匆离开了，倒是胤祉停住脚，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胤禛：“今日可是……好一出连环计啊。”
“让三哥看戏了。”胤禛平静道：“只可惜大哥，找到了对太子一党发难的机会，却被人搅了局。”
胤祉讪笑一声：“谁又看了谁的戏呢？做局的人场子都没上，不过，我猜这回汗阿玛会生气的吧，毕竟可是算计到他老人家头上了。”
“三哥慎言。”胤禛拱了拱手：“汗阿玛的想法不是我们能揣测的，弟弟今日也有些累了，先告辞一步。”
跟胤祉道别后，胤禛转身回道了自己的房间。
“主子爷，奴才刚才去问了，那个挨千刀的混账是咱们院子里一个二等太监，原本只在茶房做事，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下午溜了出去，人就没回来过。”
“等回宫后，你自己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胤禛冷眼看着他：“爷宫里少了个奴才，居然要等跑到汗阿玛面前才被发现，若是那个奴才心大些，对汗阿玛有所不利，你主子我也只能拿命去填了。”
“是，奴才知罪，谢主子爷宽恕。”苏培盛自小就在宫里长大，一步步做到胤禛身边的首领太监，自然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出去吧，爷一个人静静。”胤禛脱下外衣，翻身躺在了床上，苏培盛不敢打扰，连忙放下帐子退了出去。
胤禛躺在床上，眼前走马灯一般地划过今日的一幕幕情景，内心的恐慌终于压抑不住，不知不觉间，竟然抓破了被褥的一角。
虽然是有人有心算计要他慌神，但是，娴谙难产的消息并非是空穴来风，他对她现在的情况也依旧是一无所知。
“你可千万要好好的……”胤禛捏紧了手腕上的佛珠，默默地在心里念诵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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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里，娴谙刚从黑暗中醒来。
“桃……”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不想是自己的，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无。
“福晋，您终于醒了！嬷嬷！你们快过来！福晋她醒了！”几乎是在她出声的一瞬间，桃夭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到了她耳边。
娴谙脑子里浑浑噩噩，勉强被她们喂进了几勺子蜜水，稍微恢复了一些精力：“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娴谙对于产婆说难产后的事都记不太清楚，用现代的说法，她这应该算“创伤性失忆”，或者说她当时因为大脑极度缺氧，而选择性断片了。
她只是隐约能想起，当时无穷无尽的绝望，和仿佛把身体劈开的剧痛，和弥漫到整个房间里的血腥味。
全是她流出来的血。
“您当时，昏过去了几分钟，后来奴婢冒犯，掐着您的人中和虎口，又让太医过来扎针，才让您醒过来。”
赵嬷嬷犹豫了一下，省略了娴谙醒来后崩溃大哭歇斯底里的过程：“之后，从库房里提出了您早备好的参片，给您含了两块，又喝了太医开的补汤，总算是又有了力气，好在拖得不算太久，小阿哥虽然胎位不正，但万幸还是出来了，只是您产道撕裂，出了很多血，好不容易才止住，太医说，只要您三日内能醒过来，日后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今日正好是第三日晚上。”
“……那我可真是命大。”娴谙声音沙哑，几乎微不可闻：“孩子呢？”
“在这儿，德妃娘娘亲自过来了两回，就是为了看咱们小阿哥。”靠后一点的碧涛侧开半边身子，让娴谙看到不远处摆着的悠车：“小阿哥出来的时候足有七斤半，十分健壮，见过的都说生得极好。”
“那我便安心了。”娴谙在桃夭的搀扶下，勉强撑起半身，看了看在悠车里酣睡的孩子，心底仿佛被戳中了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可有给阿哥爷递消息过去？”
“还没呢。”桃夭的声音低了下去：“前日的时候……还不清楚福晋您的情况……”
“现在赶紧写封信，让人加急送到承德。”娴谙还没说两句话，疲惫感就迅速涌了上来，却还是强撑着把接下来的安排都说明白了：“还有，去永和宫谢过额娘，这几日我身子不争气，可能都要劳烦她看顾着了。”
“是，福晋您就安心养身子吧，小阿哥已经平平安安地出来了，再没有比这更难的事了。”赵嬷嬷看她强打起精神周全的样子，忍不住心疼道：“如今阿哥爷还在外头，您可不能再有事了。”
“我知道。”娴谙也实在是快撑不下去了，顺着她们重新躺回床上：“就先这样吧，我再睡会儿，赵嬷嬷，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小阿哥……”
娴谙说完话，就睡了过去，或者说是再次昏了过去，她失血过多，又在生产中大伤元气，如今是极度虚弱，还好宫里有名医良药和各种补汤轮番伺候着，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她还不一定能支撑得过去。
这样浑浑噩噩地清醒和昏迷持续了很长时间，为了不影响到孩子，娴谙不得不单独把他安排到了别屋，让乌嬷嬷和德妃那里的心腹日夜轮换地看顾着，而她自己只能勉强在清醒的时候喝药，或者吃一些温补的药膳吊住一条命，大约这样缓了五六日，娴谙才恢复到可以不在搀扶下自己坐起来的程度。
“都说生产是在鬼门关上走一朝，我先前还觉得有些夸张了，现在想想，我这那里是走的鬼门关，阎王殿的门槛都快被我踩出印子了。”娴谙自从能坐起来过后，就不太愿意继续躺着了，随着记忆的逐步恢复，她躺下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起那日在产房里几乎可以说是垂死挣扎的情形，这跟她当年在茶馆被劫持的那回比起来，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您是命里带福的人，阎王亲自来都是带不走的。”随着她的恢复，桃夭脸上也挂起了笑意，声音清脆地说着奉承话：“咱们阿哥也是有福气的，德妃娘娘那么冷清的人，看了都爱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咱们东二所地方太小，夜里都要舍不得走了呢。”
“贫嘴，连额娘都敢编排。”身体好起来后，娴谙也有了精神气，虽然还是不能下床，但也总比说不了两句话就要昏过去的时候强多了：“说起来，还没跟我家里的人写信过去报喜呢，也好叫我阿玛额娘放心。”
“福晋说得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说起来，阿哥的满月礼也要安排上了。”桃夭想了想，补充道：“阿哥爷他们，估计还有几日就能随圣驾回銮了，到时候一定能办得热热闹闹的，也是小阿哥运气好，若是正赶上圣驾出巡，那可就要冷清些了。”
“也不必太过隆重，比着上回三嫂怎么办的，咱们还要略减个半成，毕竟如今还在宫里，多少长辈都在，他一个小孩子还是不要太张扬了好。”娴谙说着，心里开始飞速盘算满月礼的名单席面和宾客等事项，最后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事不能再让额娘出面了，她毕竟是宫妃，这几日总是往东二所来，落在有些人眼里，总要被酸两句的。”
“有些人确实酸，只怕胃里的酸水都往嘴里出来了。”桃夭笑着劝道：“自己没福气抱上孙子，可不得眼红得跟什么似的？要奴婢说呀，德妃娘娘愿意往东二所走，指不定也是想看有些人跳脚呢。”
“就怕狗急跳墙。”娴谙有些无奈道，她何尝不知道德妃来看孙子，其实也带着点炫耀的成分，但总体来说，德妃愿意表现出重视，对孩子是利大于弊的。
“那您要问问三福晋吗？”桃夭也想明白了，有些不确定地建议道：“上回三福晋办满月礼，您可是去帮过忙的，想来……”
“她过两日应该会来问我，这事先不急。”娴谙扳着手指算日子：“说起来……阿哥爷他到底还要几日才回来？”
“应该快了，左右就——”桃夭正要绞尽脑汁想出些劝慰的话，外头就传来一声通传：
“福晋！阿哥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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