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效应》丙丁烷

1、1. 源头

　　灯衣已经饿了很久了。
　　她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笼罩在没有光的阴影中。这里是哪里？她不知道。她是谁？唯一清楚的只有名字。一把锋利的短刀握在她的手中，分量很沉，刀柄镶嵌有华美的珠宝。
　　夜很冷，点点繁星透过木板间的缝隙隐约看见，数不清的怪物们慢慢悠悠地徘徊在破败的屋外，腐烂的眼球悬挂眼外，它们张大嘴巴，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呜呜’声，像是群狼的夜嚎。
　　灯衣盯着眼前斑驳的月光，慢慢移动自己的位置，从一面墙来到了另一面。
　　一个男人靠坐在那里，穿得破破烂烂，一头长发更是邋遢又油腻。
　　可是灯衣一点儿也不嫌弃他，主动靠坐在他的身边，脑袋贴着他的肩膀。
　　"什么时辰了？"
　　她问道。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呆呆盯着女孩掌心的利刃，良久，回答了一个不算回复的答案"阿妹，你饿吗？"
　　灯衣没有回话，事实上，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过三日，所以，她实在不明白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会如此执拗的认为，她就是他失踪的妹妹。
　　"那么，你饿吗？"
　　灯衣一边反问，一边抬起脑袋，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视眼前的青年。
　　青年愣了愣，蹙起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良久，摇头道"我不饿，倒是阿衣你还小，再不吃东西的话，对身体不好。"
　　说完，他便想起身，颤颤巍巍的胳膊努力想要支撑起全身的重量，一股股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灯衣安静注视着他，眼眸转向男子残废的胳膊。在那里，突出的骨刺钻出皮肉，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的皮肤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腐烂，钻骨的疼痛每一刻都在折磨着这个可怜的男人，灯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执念让他坚持活到了现在，或许便正如他所说。
　　"你是我妹妹。"
　　男人说这话时，原本死寂的双眸里反射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少女柔软的长发，完全不在乎初见时对方与这个时代完全格格不入的曲裾深衣。
　　那时的灯衣急切需要找一个依靠，她已经不记得是谁先抓住了对方的手，总之，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以哥哥妹妹的身份。
　　灯衣摁住他的肩膀，制止了对方近乎自残的起身行为。她看出了青年眼里的暗淡，还有那努力藏于眼睛深处的绝望。
　　"我去吧。"
　　灯衣旋转着手中的刀，理了理身上满是褶皱的运动服，提出了目前最为合理的建议。
　　"阿衣是要出去找吃的吗？"
　　男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你还会回来吗？"他问得更加低声下气了。
　　灯衣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朝他看了过去。
　　在这样毫无保留的直视下，男人面色一红，嘴巴时张时合，到底还是问出了心底最为在乎的问题"那么…你会离开我吗？"
　　灯衣摇头，没有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在男人开怀的笑脸里，灯衣垂下双眼，试图牵扯出一抹笑容。
　　——你所不知道的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便是为你。
　　用系统的话说。
　　这是失去肉身的她，复活的唯一的机会。
　　【辅佐他吧，中洲的巫女，让世界的旧王重临王座。】
　　系统说得很是慷慨激昂，可是考虑到对方极具二百五特色的坑爹操作，灯衣实在对它难有敬佩之情。
　　更何况，这次的任务注定失败。
　　男人没救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中洲最勇猛的武士也难逃死结。
　　归根到底，还是系统选择的降落时间太过糟糕。
　　末世21年，在这个由小说构造而成的虚拟世界里，本书的真男主已经一路打怪升级，收揽后宫小弟无数。她的便宜哥哥，做为本书的反派炮灰A，目前还挣扎在能否吃顿饱饭的生存问题上。
　　她来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巧了，两人相遇时，这位就已经是这副饱受摧残的半死模样，听系统说，是男主揍得。
　　"他到底做了什么，这么招男主恨？"
　　系统沉默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在灯衣的反复追问下，才透漏了点原委。
　　"谁叫这倒霉蛋嘴贱，居然有胆子管男主的女人叫妹妹，还要带人家走。"
　　"就这？"灯衣的表情颇为玄幻。
　　"就这。"
　　好吧，看来她要辅佐的未来之王脑子确实不大清楚。
　　昏暗的屋内，男人拉扯着她的衣袖，在自己的口袋里一顿翻找，灯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月光下，颇为冷艳，可歪到一侧的脑袋，再配上她此刻写满好奇的桃花眼，又显得格外的娇憨可爱。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怪异物品从男人的身后拿了出来。
　　灯衣接过，系统告诉她，这是□□。
　　"这是做什么用的？"
　　系统思考了一下【大概是防人的吧】
　　"小心点"男人抓住她的手，叮嘱道，神色认真"在末世，活人是比丧尸还要可怕的东西，离他们远些，保护好自己。"
　　灯衣把□□藏于身后，匕首入鞘，左脚踩在窗框上。下意识地，她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可不知道为什么，灯衣还是想在离开前，看他一眼。
　　男人于黑暗中朝她摆了摆手。
　　灯衣笑了，忽然觉得屋外等待她的那些怪物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她可是中洲的巫女，本就是无所畏惧的存在。
　　惨白的月光照亮路边的积水，她想，如果这个世界的任务注定失败，她希望她的便宜哥哥至少能有一个体面的结局。
　　让他吃顿饱饭，梳洗干净，外加一件蔽体的衣物。
　　【真是仁慈呀】系统说这话时没什么情绪，但是，灯衣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一丝不异察觉的轻蔑。
　　这是来自上位者独有的高傲感。
　　灯衣如此想着，斩杀丧尸的手法越发凌厉起来。
　　人的脊椎并不是能够轻易转断的存在，不过她有一把好刀，说是削铁如泥都不过分。
　　她闯入了一家名叫便利店的屋子，在这里竖立着一排排落满灰尘的货架。成排的铁罐被摆在最高层的木架上，上面用彩色的纸画有漂亮的食物图案。灯衣不知道‘tomato’是什么意思，系统没有阻止，想必是可以入口的。
　　罐子下面是类似水晶质感的透明物品，系统很快敬职敬责地介绍起来
　　【这是玻璃，里面放的是调味料。】
　　【吃起来的口感和盐类似】
　　灯衣似懂非懂，打开一瓶，尝了尝。
　　嗯……好咸。
　　她把玻璃瓶默默放回原处，愚蠢的行为，惹得系统哈哈大笑。
　　灯衣暗翻白眼，抿起的嘴角暗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美丽，沉闷的‘咚咚’声在一侧时时响起，灯衣放下手里的变质面包，面无表情地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些猛拍玻璃，盯着她直流口水的丧尸们——握刀的手有点痒。
　　她想家了。
　　她讨厌这个总是死气沉沉的没落世界。
　　【那就快点完成任务吧】系统适时开腔鼓励。
　　灯衣心里一阵冷笑。
　　回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她与系统签订的一系列霸王合同里，其中一条让她的印象极为深刻。
　　——任务成败标准，最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灯衣瞬间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不如说，她上了一条不能轻易退出的黑企贼船。
　　灯衣的手心又痒了。
　　果然…还是杀了这些碍眼的怪物吧。
　　……
　　灯衣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天已微亮。
　　她带着冲鼻的血气，摇摇晃晃地踩着窗框跳回家中。她有点累，一晚上的奔波厮杀，让她的脑子有点恶心的同时，还莫名的亢奋。鲜血溅在脸上的触感并不舒服，可这并不妨碍她享受其中。
　　尤其是在这急切需要发泄的档口。
　　系统说任务目标的状况不是很好，催促她快点去看一看。
　　灯衣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袋巧克力麻团面包，转身拐进走廊，往尽头的屋子走去。
　　蘑菇造型的小夜灯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米黄色亮光，灯衣把耳朵贴在木门上，能够听见里面沉重的喘息声。
　　她想起原著里反派路人A的结局，没记错的话……
　　【他在尸变】
　　系统迟疑道【你要现在进去吗？】
　　灯衣握紧门把手，神色犹豫。
　　她问了一个有点傻气的问题"系统，一个没有思想的丧尸，你说…能成为世界之王吗？"
　　【那你试试？】听起来嘲讽满满。
　　灯衣瞬间怂了，深吸口气，到底，还是打开了门。
　　匕首也同时出鞘。
　　可是屋里什么都没有。
　　系统难得发出错愕的声音，嘟囔了句见鬼了，随后不断强调自己是绝对不会出错。
　　【他一定是藏起来了】
　　灯衣挑眉，朝后退了一步，抬起脑袋。
　　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就怪了，灯衣的兴趣被彻底挑了起来，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屋子里绝对有暗室，第二个反应是她的便宜哥哥可能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你说会在哪里？】系统是个扛不住寂寞的话痨，再加上平时侦探小说看的有点多，此刻更是滔滔不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