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未响》西鱼乱炖

1、第 1 章

　　那个靠江的小城市，末夏时候总是伴着蝉鸣。残夏的风时起时落，它毫无声息，却拂过了无数肆意又疯狂的日子。——风未响

　　南方的夏天结束得总要晚些，明明已经快过了九月份，天气依旧热得呛人，偶尔下起一场小雨并不能带来任何降温的效果，倒是多添了一份湿漉漉的感觉。
　　对于生活在临江十八线小城市的广大高中生来说，这种天气简直是糟透了，又湿又热的空气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像被积压在一个巨大的罐头里，感觉周围空气的密度都凭空大了好几倍。
　　周航气喘吁吁地从教室门进来，手里拿着两瓶听装的战马，他的体型本来就比较大，这么个鬼天气从食堂到教学楼的一段路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大口大口地吐着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狂淌的汗，虚弱地站到空调口前吹着冷气，把手里带着寒气的战马扔在空调口前的位置，然后一脸怨气地盯着那个趴在空调口悠闲地吹空调的人。
　　那人从桌上勉强撑起来看了一眼桌上的战马，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单手拿过其中一瓶单指撬开了拉环，拿起来喝了一口后把椅子偏了个方向，看了周航一眼，满脸嘲讽着含糊不清道：“后悔吗？这么大老远的。”
　　“许哥你玩我呢？”周航胸前的衬衫湿了很大一块，他揪起那一小块布料用力拧了几下，挤出几滴汗来，“有你这样的？有你这样的吗？！”
　　那人又喝了一大口饮料，然后放松似的耸了耸肩：“我怎么了？你自己说的，篮球1V1，愿赌服输包一个周的饮料加零食，怎么翻脸不认账？”
　　周航翻了个白眼卧槽了一声，啪啪地拍着一旁的椅子：“能一样吗？！我说让你跟我1V1，我说过是打完班赛直接1V1吗？哈？我说挑个双方都体力充足的时候！明知道刚打完班赛还VVV个球啊？！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连打五场气都不喘的？？”
　　“夸张了，最多就连两场，往后也不行了。”
　　“你就是针对你爹！”
　　“你爹怎么就针对你了？你自己要和校队主力单挑，我说你是不是嫌钱多没地花？没事，你爹很乐意帮你花，这个周每天一罐战马，别忘了。”
　　周航和人吵了两下，吵不过，只得自顾自地闭了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许哥你是真的狗。”
　　听到这句话，许承喝完最后一口，把罐子塞到桌角边的垃圾袋里，拍了拍周航的肩膀：“谢谢夸奖，你爹也算是生了个狗儿子。”
　　周航还没来得及驳回去，预备铃开始叫的比啥都吵，刚才还在吵闹的同学们都吵不过预备铃，渐渐闭了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预备铃才吵到一半，教室门口随即出现了一个更为硕大的身影。
　　“周航你跟洗个澡一样你杵空调口干嘛呢？！你想要全班都品味你的臭汗吗？！回去坐好！仗着年轻不怕感冒是吧？！”
　　“卧槽球哥来了。”周航低低地暗惊了一下，在全班的哄笑中灰溜溜地回座位坐好，身形肥硕，人送外号球哥的年级副主任兼班主任李河瞪了周航一眼，随后开始巡视教室。
　　周航坐的位置比较靠教室的前门，但班里的两台落地空调不仅功率不行，还偏偏放在教室一前一后最靠里面的角落，他完全感受不到空调的冷气，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空调，他好兄弟许承在空调底吹得正欢。
　　许承由于位置优势正正接着空调的风，本来正舒适着 ，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幽怨的目光，他抬了头，和怨气几乎要实体化的周航对上了眼。
　　许承笑着摇了摇头，把空调的扇叶往上抬了一点，让它对着前门的方向。周航终于感受到了那丝丝的凉气，冲许承比了个拇指，心满意足地趴在桌上散起了热。
　　许承瞥了一眼他同桌，他同桌正认真地写着习题。他又看了一眼他的前桌，他的前桌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印着几行小字，落款是“B高学生会”。
　　“喂，毛子！你手里那个通知给我看一下。”许承戳了戳他的前桌，前桌拿着字条的手朝他挥了挥示意他马上就说，接着站起来走到讲台上，开口道：“大家安静一下，这里有一个事情和大家说一下。”
　　“有啥事啊班长？”下面有人问。
　　“为鼓励高三学生高考，学校学生会即将组织‘高考送祝福’活动，活动是这样的。由我们高一和高二的学长学姐组织一场晚会，自由报名，想参加的同学一会儿来我这里填表，记住，在我这里要登记参加演出的人数，人员还有节目，也就是说，你们想参加这个晚会的话是要自己排练节目的，总之有想法的同学待会可以来我这记名字。”
　　“另外，除了晚会，我们还要准备一些别的小礼物送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我们十六班负责的班是高三二班。”说到这里，班长毛知任从讲台下拿出一个大塑料袋，大家仔细一看，袋子里装满了明信片，信封和棒棒糖，“班委和球哥商量后决定每个人都写一封明信片，然后和糖一起装到信封里，然后由表演的同学带去礼堂给他们。”
　　“班长，是随便写一些鸡汤之类的上去吗？”有人举手。
　　“差不多，不过一会儿我会拿着一些小纸条下去给你们抽，你们抽到谁的名字就在信封上写谁的名字。”
　　“啥意思？？”
　　“什么名字？？还要写名字？？？”
　　“就是你们每个人负责一个学长或学姐，到时候要把名字写在信封上，才能确定是写给谁的。”
　　“好麻烦啊……”
　　“就是，让他们拿到哪张是哪张不好吗？”
　　“你们副班说这样比较有诚意。”
　　“……”
　　毛知任趁着自习课，走了教室一圈让同学们把名字都抽完了。都是刚刚高中入学也才一个多月，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活动，大家不免都有些好奇和激动，教室里不少角落都响起了窃窃私语般的讨论声。
　　一节枯燥的自习课很快就过去了。
　　“嘿！许哥！”周航冲着许承就是一个拍肩，“你负责的人是谁啊？”
　　许承像是自习课刚刚睡醒，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下颚抬了抬，示意周航去看。
　　抽到的纸条上写着——“闻潇扉”。
　　周航哈哈大笑，又拍了拍许承的背：“哈哈哈！绝对是个漂亮学姐好吧？”
　　平时和许承玩得好的一群男生都聚过来一起笑开来。
　　“好名字！许哥！好好写！给学姐留下好印象！”“说啥说啥？！我许哥要什么没有？非得找学姐？”“许哥长这么一张脸还用写？我觉得许哥把脸往学姐面前一放，学姐直接就芳心荡漾了！”“别啊，你这不是影响学姐高考吗？”
　　许承勾了勾唇，锤了一拳周航的腰：“滚呐，谁像你们似的？想找学姐你们自个找去。”一群人起哄着，相互调侃着打闹着，到处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周航拉了旁边空的小凳子坐下，笑嘻嘻道：“龙飞俞那狗也要高考了，你要不也给他一封？”
　　许承翻了一个白眼：“对他还写这么做作的东西？周末出去搓一顿完事了。”“哎！哎！就等你这句话呢！ 这周你请客哈！”周航一脸地迫不及待，瞥了两眼刚发下来的明信片，“那你这封要怎么写？不会寄个空明信片过去给学姐吧？”“啧，麻烦，随便写写就好了。”

　　晚上，礼堂里早就坐满了高三的学生，可能大家平时压抑久了了，难得的放松时光总是忍不住和同伴东聊西聊，高三年级主任在礼堂的舞台上连喊了三嗓子安静，下面总是在听到呵斥后声音稍微小那么一会，然后又渐渐大起来，搞得人家年级主任没办法，毕竟晚会确实还没开始，只得回了后台去催促准备表演的学生。
　　高三二班学生们坐的区域。
　　高一十六班的文艺委员苏晴穿着一会儿跳舞的白色小礼裙，精致的容颜引得高三同学们欢呼阵阵，她腼腆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塑料袋：“这里有我们班同学给高三学长学姐们送的祝福。每个人都有一个信封，现在我发下去，请学长学姐们按照信封上的名字认领一下。”她的话又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
　　苏晴笑吟吟地看着学长学姐们互相传着信封，忽然发现有一封信传得太急落在了地上，她捡起来，清晰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闻潇扉是……哪位？”
　　下面的学长们立刻躁动起来，欢笑着朝同一个人起哄：“喂！老闻！学妹找！”“闻学姐！收一下信！学妹特地给你的！”苏晴拿着信在人群前站了一会儿，之间一个男生在众人的催促下笑着站起来，和身边的同学打趣了一会儿，微笑着向苏晴伸出了手。
　　苏晴忙不迭地把信递过去。这时，她看清了男生的脸。
　　在看到的那一刻，苏晴的脑子里不知怎么蹦出来一个词——“干净”。
　　闻潇扉的长相并不出挑，一眼扫过去可能都不会注意到他，一副黑色方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显得很呆板。但是正视他的脸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脸上除了高三党标配的黑眼圈外几乎没有什么瑕疵的地方，皮肤很好，脸上也没有青春痘，干净的脸上净是温文尔雅，干净得养眼。
　　要是稍稍打扮一下，肯定很帅吧……苏晴看着这位学长和教导主任似的黑方框和一看就没时间剪的乱的一批的头发，内心无限OS。

　　“老闻，你拆信了？”听到询问，闻潇扉从政治笔记本上抬起头，“没呢？怎么？”
　　他同桌暗戳戳地用手肘怼他，嘴里叼着糖：“还不拆呢？不想看看可爱的学弟学妹们给你的祝福？他们班想得真是周到诶，又送祝福又送糖的。跟你说哈，给我写信的绝对是个学妹，字写得可好看了！语气也娇滴滴的，哎哟喂，这可真是……”
　　在同桌的话痨下，闻潇扉慢慢撕开了信封，拿着抖了抖，一张印着星空图案的明信片孤零零地飘了出来。
　　闻潇扉：“……”
　　同桌：“……你没糖啊？”
　　“是不是他们忘记给你放了？”他同桌捏了捏空的信封，确定信封里没东西了，“要不等学妹他们表演完了再去找她们要一颗？”
　　闻潇扉把空信封放在一边，摇摇头：“不麻烦了，没必要，忘了就忘了吧。”说着，他把明信片翻过来打算看正面。
　　明信片正面，一行有力的字刻在铜版纸中，字迹凌乱又潦草，却有一种让人一眼惊艳的感觉，每个字都显得锋利又大气。
　　当然，刚才的“人”里并不包括改卷老师，改卷老师绝对不会喜欢看到这样的字。
　　闻潇扉刚刚从大段大段的政治笔记中跳出来，花了一小段时间才辨认出上面的字体写了什么，
　　“数学最后一题选A。”
　　他同桌好奇地凑过来看，两人直接静止在了原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够独特！！老闻！！妙啊！！！”
　　面对同桌无情的嘲笑，闻潇扉的嘴角有点抽搐，忽然感觉指尖上摸到了一些凹槽，他把明信片翻了个面，深色的星空图案上面，用铅笔写了四个几乎看不见的字——“糖我吃了”。
　　他同桌笑得更加毫无形象了。
　　这时，高一高二年级组织的晚会即将开始，舞台前垂下了帷幕，礼堂的灯光也渐渐暗了下来。
　　“哈。”他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是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