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前尘》小风柠

8、悬崖

　　因为遇到了“晞”，季沫然的魂体凝实多了，我心下松了口气。
　　在我看来，她总是宛若轻烟般淡然，总让我觉着，某一刻，她会似一阵清风，蓦地飘散了，让我再也寻不到她。
　　这样的想法，让我心生慌乱。
　　今日行到一半时，忽然便下起了大雪。风很大，生生的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有时，我总觉得上天不公，明明有些人生前已然受过苦，死后却还得历经无数危难，才得以换取下一世的轮回。而轮回，则又是一场苦难的开始。
　　我常想，当个引灵者也好，不用考虑太多的事，也不用为自己的人生去苦恼。
　　许是因着我成为引灵者已有很久，早已忘了曾为人时的感受，被岁月流洗之后，所剩的，好似只有冰冷和麻木了……
　　只是自从遇到季沫然以来，我那早已遗失在岁月中的情感，莫名的又如数回到了我身上，这种感觉让我疑惑不解，却又无法抑制的欣喜。像是终于寻找到了曾遗失的珍宝，真的好生奇怪……
　　风雪愈加大了，许是有意为难我们，前面居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鸿沟，而此次的往生亭，竟是在这山谷之下 。
　　不过好在我备了绳索，将绳索牢牢的绑在了崖边的一块巨冰上，然再将令一端分别系在我们身上。
　　“我先下去，你须跟紧我。”我朝季沫然说道。
　　她点头，我便抓着绳索，小心爬了下去。
　　往下走了几步，我抬头道：“下来罢。”
　　她便也顺着绳子爬了下来。
　　崖壁上结着不少冰霜，若是不小心便会踩上。
　　我屏息凝神，一步一步的下去，生怕踩到不实之处。
　　过得一阵，我抬头想看一下季沫然到了何处，却见她身轻如燕，步法轻盈，竟好似用上了轻功，而且这步法好生眼熟。我一阵恍惚，头开始隐隐阵痛起来。
　　寒风倏然刮的大了，我想着要抓紧绳索，确头疼欲裂，一时不慎，没抓稳。
　　正当我要掉下去时，右手忽然被人拉住了。
　　我抬头看她，她皱着眉，紧紧抓住我的手，低声道：“抓紧了。”
　　脑中划过了几抹画面，头愈加疼了。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毫无气力，若是她再拉着我，两个人都会掉下去。
　　“你……你放手罢。”我轻喘着说道。
　　“不可能，你胡说什么？！”她许是生气了吧？眉头皱得越深。
　　“我没力气了，我……我无碍的，我不会死，你若不放手，你会……会死的。”我急道，头疼的让我眼前开始发黑。
　　她没言语，只是敛眉瞧着我，墨色深邃的眸子里沉着决然。
　　我晓得她不会放手，好似我一早便知晓她的性子一般，像是沉浸在无数岁月里的熟识感从心底涌出，苦涩中又带着欣喜。
　　我咬着牙，伸手去掰她的手。
　　“叶笙，你住手！”她朝我吼道，声音竟有着一丝颤抖。
　　我愣了愣，她，是在害怕么？
　　这是风愈加大了，我们在此呆了许久，费了好些气力，她终是撑不住了，松了手，另一只却并未放开我，我们便一同掉了下去。
　　我强行运起内力，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将她护在了上方。
　　“唔……”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一股剧烈的疼痛涌上来，我闷哼了一声，嘴里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季沫然连忙起身在一旁蹲下，伸手扶住我，蹙眉轻声道：“你……你怎么样？”
　　“……没事。”我喘着气，轻声道。
　　“你吐血了。”她冷声道，将我扶起，“还说没事。”
　　“咳咳……”我轻咳了两声，伸手推了推她，“你快先走，天快黑了。”
　　她却只是低头扶着我，她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你生气了？”她应是生气了吧，我很肯定她在生气。
　　“你……你莫生气，你应该晓得我不会死……咳咳……而你却会，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瞧向她，眼里竟溢着那时我并未察觉得温柔，软声道，“我求你了，你……你快走罢。”
　　她抿了抿唇，抬眼看我，我于她漆黑的双眸中竟是寻到了我的身影。
　　我们便这般对视着，良久，她轻轻说道：“好。”
　　我笑了，我明白她的性子很倔，这次竟为了我妥协，我晓得她是怕我担心，这般想来心中竟是有着点点欢喜。
　　她松开我，定定地觑了我片刻，转身一人朝往生亭快步走去，而我便在后方徐徐跟着。
　　却才走了一阵，天便黑了下来，魑魅的吼声也响了起来。
　　“季沫然，跑！”我心下一急，脱口便朝她喊道。
　　她脚步一顿，便加速向着往生亭跑去。
　　没一会儿，魑魅便都从地下爬出。
　　我隐隐瞧见她的腰间闪出了些许光亮，而一些本欲抓住她的魑魅，却是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根本无法触碰她。
　　看她跑进了往生亭，我松了口气，原来引灵玉佩对其他亡灵也有效。
　　我的身旁围了一大群魑魅，不断有魑魅扑向我，却在伤我的同时，灰飞烟灭。
　　我拖着身子，艰难地走着。
　　终是到了门口，我无力地倚在门上，我感觉到了我身上的血液带着我的魂力，正在慢慢流失。
　　“叶笙！”季沫然听到了我的动静，似乎想将门打开。
　　“莫……莫要开门。”看着面前狰狞的魑魅，我喘气轻声道，“你离门口远一些，我……我自己进来。”
　　“……好。”她轻声道。
　　里面响起了脚步声，我姑摸着她应离这远了，便撑着身子打开了门，走了进去关上门，我一下子便滑倒在了地上。
　　“叶笙，你怎么了？！”她跑到我身边，颤抖着扶住我，清冷的声音里夹着慌乱，“怎么会流了这么多血？”
　　我抬眼瞧向她，她素来冷然俊美的面容，此时浮着焦急，双眉紧蹙，让我觉着心疼。
　　我对她笑笑，想安慰她，却无意瞥见了此次的往生亭，竟是一间古时的牢笼！
　　那一刻，一股绝望的悲痛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一股腥甜于口中涌出，我的眼前忽然成了一片漆黑，而后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