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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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下了场雨，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枝头叫唤，从雕花木窗外向外望去，只见河水清冽，一岸早霞在湖波中荡漾，细细碎碎留下些许烟雨飘过的旖旎。
李月圆推开虚掩的门，湘妃竹帘半遮半透地挡住屋内的景色，光线零散地从缝隙中透过，勾勒出木窗旁那人挺拔的身形。
新制的檀木折扇在掌心轻敲了敲，李月圆挑帘踏入门内，半是调侃地笑道：“哥，难得见你起这么早。”
闻得小妹呼唤，那撑着下巴倚窗远眺风景的人转过头来，露出山明水秀的一张脸，正是最近绯闻吵得沸沸扬扬的影帝李白。
他的眼下有一痕青色，神情倦倦的，显然昨晚没有睡好，再加上今天早起，看上去便形容懒懒，倒真的很像为绯闻焦头烂额的样子。
李白打了个哈欠：“别提了，这几天都没睡好，你又是这么早的飞机，还快到了才和我说，你看我都困成什么样了。”
李月圆但笑不语，趁着李白翻开菜单问她要吃什么的时候，踩着细细的高跟凑到他跟前，素白的手指轻轻在他后颈处点了一下。
李白迷茫地抬眼看向自家小妹，只见她若有所思地将檀木扇抵在唇边，半晌才挑眉道：“哥哥终于换人了？”
“什么？”
李月圆并不急着答话，慢条斯理地坐到李白对面后，才微笑道：“那个韩信，不会把痕迹留在这么明显的位置。”
李白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后颈，脸色霎时变红，昨日为了安慰小朋友，他们从浴室到大床耳鬓厮磨交颈欢愉。外界舆论沸沸扬扬，他和小朋友窝在酒店不问世事抵死缠绵，颇有些末日狂欢的味道。
小朋友哭得伤心，又如愿吃到了偶像，尚且单纯的小脑瓜便想不到别的，安安心心睡到了天亮。李白却因为被折腾得狠了反而睡不着，只浅眠了两个小时便醒了过来。醒来才发现自家小妹改了航班，第二天一早就到，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不去接，再加上他也有意逃避经纪人的连环夺命call，干脆起了个大早，打车到了机场。
这里是离机场不远的一座度假山庄，地处偏僻却声名远扬，常有上层名流租借来举办宴会。只不过现在正是清早，山庄内清净无人，李白甚至没做过多掩护，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山庄订下房间。
被自家小妹调侃这方面的事，大大咧咧如李白也是有些害臊，他轻咳一声假装没有听到，埋首状似认真地点了几个清淡小菜后把菜单递给了李月圆。
李月圆和他口味相近，看了一眼便扬声让在外等候的服务员拿走了菜单。她笑眯眯地展开檀木扇，问道：“猜猜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回来？”
李白摇摇头，便又听得小妹好似玩笑的叹息：“我怕哥哥心慈手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清丽的女子缓缓拨弄折扇，语调不疾不徐，“不论是设计哥哥还是设计嫦娥妹妹，都该好好整治一下才是，否则他们就不会知道搬弄是非真的会闪了舌头。”
李月圆看向李白，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还是说，哥哥你在期待着什么？”
李白的心头一跳。
他在期待什么吗？
这件事自从发生以来，他这个当事人迟迟没有表态，而另一个当事人韩信，也久久不见动静。
韩信会对这件事作何态度呢？
他们的关系到了这个地步，李白却依然对此抱有期待。
这或许是他内心最难以启齿的隐秘感情。他早该和韩信一刀两断的，可每每遇事，又忍不住回头想看看韩信的表情。
习惯是太过可怕的力量。
李白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办法对你说我不抱期待。”
李月圆看着哥哥无奈的样子，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合上折扇，问道：“ 那个小号背后是谁，哥哥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
李白将手机递到妹妹面前。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事情发生过都有迹可循。这次爆料的小号来得悄无声息，在一开始的确让很多人猝不及防。但也正因为来得太过突然，很多痕迹都来不及清干净。远在国外度假的刘邦只不过打了几个电话让专业的朋友们一查，就查出了小号背后的消息。
这个人李白并不陌生，路仁嘉——王山微电影的前主演，李白正是替补了他的角色。他之所以会成为前主演，明面上是说意外发生了车祸，实际上则是他酒后和另一个主演争执，抢夺方向盘造成了车祸。
这事闹得太过难看，捅出来大家脸上都无光，经过协商后，大家都同意以意外事件结尾。虽然摆平了这件事，但这个微电影背后毕竟有郭嘉部门监督着，他们觉得路仁嘉品行不好要求换人，正好王山也烦他，爽快同意了。然而路仁嘉却觉得是李白动用关系抢了他的出演机会，一直怀恨在心。
那天他碰巧也住在余晖酒店，撞见了李白和韩信的一幕，自以为报复李白的时机终于到来，拿着手机拍下这些“罪证”，注册小号发到了网上。
说起来也是好笑，姬二夫妇原本预订的媒体打手啄伟还在办公室里兢兢业业地美颜“信白激情接吻图”呢，路仁嘉小号就把什么都给曝了出来，搞得他抱着一堆精修图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李月圆看完消息，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抬头问道：“那哥哥准备怎么办？”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白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小林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她的助理小心翼翼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姐，你为什么不发这个新闻啊？都让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破小号给抢先了。不过也不要紧，咱们这些照片拍得更精致，发出去还是能抢一波关注的！”
助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不好意思地偷眼看她：“我是不是说错了？”
小林伸了个懒腰，懒懒问道：“你说，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该选哪个？”
“当然是顿顿饱啊！”
“抢别人剩饭和再搞个大新闻，我该选哪个？”
“当然是大新闻！”
“那不就结了。”小林耸耸肩。
放在一旁的手机适时响起消息提示音。
来了！
小林精神一振，打开手机，只见好友单上名为大河之水，被她备注为金主爸爸的人来了消息。消息内容很简单，“下午三点，路仁嘉和啄伟在翡翠咖啡馆碰面”。
果然，大新闻要来了！
小林激动地握紧拳头。她就知道这个从未谋面的金主爸爸昨天晚上让她不要发白影帝的绯闻还有后续，曾经红极一时的男明星和娱乐圈最大狗仔合谋陷害现任影帝什么的，不要太劲爆啊！
“走，咱们出发！”
小林背上自己的设备，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助理离开了办公室。
李白到自家小区停车库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李月圆这次回来还有一些生意上的琐事要处理，他开车把妹妹送到目的地后，原本是想回余晖酒店的。哪知车开到酒店外，却发现那里早被各路记者潜伏得像个筛子，现在下车进去的话，简直和送人头没有区别。
没办法，他只得给小朋友和经纪人发了个信息解释情况，转头开车往家里去。
停好车后，他给小朋友发了条语音，拿着车钥匙向停车场门口走去。
拐角处站了个人。
李白停下脚步，捏紧了手机。
那人似乎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受他欢迎似的，并不上前，只是站在那里，轻轻道：“ 我有事找你。”
李白抿住嘴唇：“你说。”
“昨天的事闹得越来越大了，再不解释的话，恐怕会对你有影响。你——我们可以一起出面澄清。或者，”韩信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措辞。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拉住李白的手，单膝下跪，“你愿意嫁给我吗？”
温热坚硬的触感抵在李白指尖，那是一枚戒指，被主人握在掌心攥了很久，已经带上了人的体温。李白的视力很好，一眼便看出那戒指正是当年他们一起去挑的一对。
原本说好的，那年七夕就结婚。谁知快要九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他始终没有机会戴上这枚戒指。
再看到它的时候，心境早已截然不同。
“我已经不需要了。”
李白别过脸去，心间翻涌的情绪不知是喜是悲，茫然无措之际，忘了收回被牵着的手。思绪纷乱间，圆圆的戒指被托举着，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一片温软贴到他的手背。
极轻的一个吻，微暖地印在戒指旁边。李白忽然醒悟过来，连连退后，手机掉落在地上也无心去捡。
韩信幽深的眼眸在避开的瞬间模糊成往日许多回梦中曾见过的风景，李白不敢再看他，飞快地跑出了停车场。
午间日暖，小区清幽的景致飞快从身边掠过，偶有放学回家的孩子言笑晏晏。他的家就在眼前，阳光透过道路旁的梧桐树照射下来，筛碎成一地摇动的光影。他弯下腰喘着气，汗珠从额际滚落，顺着眼角流下，好似一滴滴泪珠。
大门开了，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惊讶地向他伸出手：“偶像你怎么喘成这样？快进来喝水！”
李白下意识伸出手去，戒指上的钻石细细碎碎反射出光芒，他一愣，极快地收回手去。小朋友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露出他一直别在背后的红玫瑰，语气漾着羞涩：“偶像你发现了啊，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买的，最后一枝，卖花阿姨只收了我三块钱……”
李白心里陡然升起强烈的厌恶，这厌恶来源于对自己的反感，像沼泽中的烂泥涂抹了全身，内心的丑陋蔓延到一触即溃的表面。他感觉自己就是朝秦暮楚的人渣混蛋，应该被所有人唾弃嫌恶，最后丢在见不得人的阴沟等待腐烂。
娇艳的红玫瑰停在半空，李白没有去接。小朋友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偶像，怎么了？”
随后赶到的韩信停在离家门不远的拐角，转过视线，便看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喇叭举着玫瑰向李白示爱，而李白将戴了戒指的手紧紧背在身后，生怕被他发现。
一阵难以压制的愤怒，从四面八方冲撞着他的理智。那股情绪自心底奔涌而出流入全身每一条血脉，叫嚣着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东方曜跟前，照着他的腹部来了一拳。
小朋友毫无防备，被打得退后了几步。他不甘示弱，一只手紧握住玫瑰，另一只手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韩信被打得磕破了嘴角，腥热的液体自嘴内冒出，他抬手擦去，忽然生出一股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茫然。
他本不该如此不理智的。连他自己也不想承认，他在用愤怒掩盖恐慌。缺失的记忆每每回想只有空白一片，他不知道他和李白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自认为正常的举动将李白吓走，然而却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于是便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李白的囚徒，李白宣判了他的死刑，却不肯公布他犯罪的证据。他只能一遍遍地摸索，去寻找那一丝翻案的可能。
小朋友冷哼着扫了一眼沉眉不语的韩信，从偷看到李白的手机开始，他看这个花心男不爽很久了。这次花心男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打人，他没把人打到毁容已经很不错了。
他去拉李白的手：“偶像，我们回家吧。”
李白没有动，他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切，面上竟是犹疑。
“我们回家，偶像。”小朋友重复一遍，见李白原地不动，莫名挨打的委屈和火气夹杂着涌上来，说话带着尖刻的酸意，“你想和他走？”
沉浸在愤怒里的小朋友哪里知道李白的情绪，他心疼小朋友的伤，却无法不关注韩信流血的唇角，于是不由地更加厌恶自己。小朋友的掌心火热，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配不上那样纯粹真挚的爱意，动作剧烈地甩开了小朋友的手。
“偶像，你心疼我打伤了他吗？可是是他先打我的！”
小朋友没料到李白会这么做，一委屈，说话就更加不过脑子：“你不心疼我，却心疼你的前炮友吗？”
韩信的视线因为这句话重新聚焦于李白身上，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在你眼里，我们只是这种关系？”
李白茫然地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反驳哪一句话。无名指上的戒指莫名变得勒人，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自我厌恶的情绪一起便没有办法消散，他干脆摘了戒指胡乱扔向远处：“是的，是的，你们说的都对，都不要来找我了！”
他像个临阵脱逃的怯懦士兵，狼狈地逃离了战场，“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