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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陆不让横戟架起,挠是他自认臂力过人,也不免被那股蛮力震得胳膊肘咯咯作响,二人势均力敌,缠战许久也难分高下。

      将勇兵悍,陆军步骑配合,顺利杀入中军,只是兵力相差太过悬殊,一开始还抵敌得主,到黄昏时已呈三面被围的危急形势,后军已退到浅滩上。

      萧侠站在垒车上,喝令□□队投石直攻城头,敌方以巨盾遮拦,死伤人数有限。眼见着自家军队被打得节节败退,着实捏了把冷汗,万一退到西岸来,总不能真照陆不让说的,连自己人一起射吧?关里还保留了部分兵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他在等……等待一个时机。

      就在落日余晖没入西天的那一刻,东南角响起三声长哨,萧侠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好”,即刻下令停止投石,吹号鸣金,陆不让听到号响不再恋战,掉头往回跑,命全军迅速后撤,奏俄麻战在兴头上,哪肯罢手?催马急追在他身后。

      只听得轰隆隆的闷响从远方传来,仿佛整片土地都在震动,城外南北两面掀起滚滚尘浪,成百上千的马群放蹄狂奔而来,这些马或在背上披着虎纹皮,或在脖子上挂着狰狞的面具,每一匹马都被黑布蒙住了眼睛,只管一个劲儿朝前猛冲,猇火的伏兵紧随其后,待马群冲散敌军阵势后以分散作战的方式自南北包抄夹击,一下就剪去鬼戎军的两翼。

      萧侠命□□手换上钩镰刀淌水过河支援主军,陆不让退到浅滩上,听见鼓声响起,喝令全军停止撤退,全力进攻。由于援兵的到来,陆军士气大振,又有主将带头冲锋,个个热血沸腾,豁了命不要,刷过头来了记回马枪,杀得敌军措手不及。

      这回奏俄麻可没心情单挑了,忙要下令回军,还没来得及吆喝,忽闻身后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掉头一看,哎哟不得了,自家人马乱成了一锅粥,哪还称得上是军队?坐骑被马群这么一吓,全都不听使唤,扬蹄撅腚、四散奔逃,那些士兵不必别人动手,自己先乱了阵脚。再朝上一瞥,哎呀妈呀,城头什么时候插满了陆军的大旗?还不断有自家士兵从上面摔下来!

      没等他回神,就听一人在城头上喊话:“大将军,你欠下的米钱,小的擅作主张,就拿这座城给抵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不就是日前来投靠他的米粮商人吗?

      “狗!敢耍老子!”

      奏俄麻双眼喷火恶狠狠地瞪向城头,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可气归气骂归骂,城都被攻陷了,眼下的情势再难逆转,三十六计走为上,保命要紧。别看他冲锋起来神速,在逃跑上面更胜一筹,一见势头不对,当即带着百十名亲随撒蹄子朝北狂奔。

      陆军进攻时用的锋矢阵,他逃跑时也差不多是这阵型,人说逃起命来不要命,猇火见挡不住索性放他突围而去,看他奔逃的方向,想必是要到奚祁驻兵盘踞的乌镇求援,找原定计划,萧侠应当在援兵出现时就放出了保留兵力。

      陆不让则率五百轻骑紧随其后,两队人马一方猛逃一方猛追,在槐水边疾驰百里来到乌镇,萧侠派出的人马从山后绕行,提前至城前埋伏,见敌军抵达,迎头直击,与陆不让的追兵两面包抄,再城南战成一团。

      鬼戎兵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死的死降的降,但奏俄麻不愧是沙场老将,就这么着还能给他带着左右部将脱出重围逃进城里。

      不能怪陆不让大意,经过连日围城拼杀过后,又赶了这么远的路,手下士兵纵然精神还旺,身体却疲惫不堪,奚祁国的驻兵虽不多,但以疲兵绝对应付不来,放奏俄麻进城也是借他的口把前面的战况告知守将。萧侠不断用伏兵打突击战就是要让敌方有所顾忌,此刻天色已晚,陆军分成两拨在驻扎在城外,陆不让叫众人先拿出水食填饱肚子,他的打算是以闲散的姿态迷惑敌方,一方面让士兵恢复体力,一方面等待援军。

      不过这次他可料错了,奏俄麻刚进乌镇没多久城门就打开了,骑兵队缓缓向前推进,在城外列成一个方阵,人数不多,但看起来严阵以待。

      这当口上除了应战也没别的法子,正待整军,却见一团黑黝黝的物事被投了过来,敌方似乎还没有动手的意思,陆不让亲自驰马奔向前,将那团物事捞上来,是个花包袱,沉甸甸的,拿在手里那感觉,莫非是……

      连忙拆开一看,里面竟然裹着五个血淋淋的人头,除了刚刚进城的奏俄麻三人,还有奚祁驻兵的正副守将。

      这是怎么回事?

      陆不让抬眼望过去,就见敌阵向两边散开,从中走出一个手持火把的骑将来,定睛细看之下,那将头戴乌金兽眼荷叶盔,身穿啸狮吞肩锁环甲,背后洒一领大红披风,正是鮭州副使都统姚伯礼,只见她踱到近处高拱双手,朗声道:“陆兄别来无恙?”

      陆不让长舒了一口气:“姚老弟,你可把俺吓死了。”回头叫道:“自己人!”客套几句,领着一众随同姚伯礼入城。

      奚祁驻军早被清理干净,降兵都关押在俘虏营里,姚伯礼笑言:“陆兄,对不住你啦,我先来一步,顺手给收拾了。”

      陆不让摆了摆手:“说的什么话,亏你先到,不然这场打下来,不知还得折俺多少人马。”

      姚伯礼又道:“那些降兵败将还等着你发落,要不过去看看?”

      “先给咱兄弟好好吃喝一顿,这些天可把他们累坏了,降兵么……送到彭谷种田吧,再把消息放出去,往后碰上,也给对方留点想头。”

      不用他说,姚伯礼也已备好水食犒劳将士们并差人往白陀传报,陆不让奇道:“你不是跟姚将军镇守在南川吗?怎么不声不响跑这儿来了?”

      姚伯礼领他到大帐里坐定,恭恭敬敬倒了杯水奉上,握起拳头往桌上一砸:“鮭州反了。”

      “反了?”这是好事呀!往后大伙儿就是难兄难弟了,不过先等等,得问清楚是不是一条船上的:“为啥?跟谁反了?”

      姚伯礼把两手撑在膝盖上,半挑眉毛,略有些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知道宫里选妃的事儿吗?”

      “选妃?”这还真没听闻,不过在这节骨眼上选?淮王也真会挑时候。

      姚伯礼接着道:“是啊,先从内部选,也就是叫大臣们献闺女儿,但凡年满十六尚未婚配的,都得送到宫里去参加配身八试,于是……就反了!”

      “啥?就因为这个?”

      姚伯礼嘿嘿一笑:“可不是么,家兄接到诏令后七窍生烟,说什么——我这妹子是专门留给陆兄弟的,怎么能送到老虎嘴里?”

      陆不让一口水喷老远,忙不迭摆手:“甭、甭!告诉陆将军,俺跟你是哥们儿情兄弟份,千万别!”

      姚伯礼一拍大腿:“那是!当下不就这么说了吗?不过他手太快,眨眼工夫就把诏令给撕了,还把使者给宰了,不反也不成。”

      陆不让点点头,姚伯仁的火爆性子他太了解了,要不怎么能惺惺相惜呢,正想开口感叹两句,又听姚伯礼嘟囔道:“我哥也真是,那么喜欢咋不自己娶回家当媳妇儿养?可惜陆兄你投了男儿胎,不然跟家兄做对沙场鸳鸯也不失为一段人间佳话。”

      “…………”这话没法儿接了,她不是认真这么想的吧?

      沙场鸳鸯?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姚伯礼见他圆瞪着双眼,一脸怔愣,赶紧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随口说说,别给当真了。”

      陆不让瞅着她三分硬朗七分俊俏的脸,突然有些明白姚伯仁的苦心,如果自个儿有这么一个妹子……也会着急吧……

      “伯礼,你就别逗了,依俺看,八成是鸢王给你们透了风声。”

      姚伯礼沉下脸,换上一副正经面孔:“不瞒陆兄,选妃这事非淮王授意,是他娘擅作主张,得罪了一干大臣,朝中怨气冲天,众人敢怒不敢言,咱不过是借风起势而已。”喝口水润润喉,续道:“前不久淮王出兵讨伐六皇子赵晟,命邻近州镇出兵支援,家兄在行军途中遭遇埋伏,来人称是奉了密旨要剿灭叛党,援军的先头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我哥负伤而归,着实满心郁气,本还怀疑有人假传皇命,没几天,接到鸢王的消息,得知大将军竟是被刺身亡……”说到这里垂下头,重重地喘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哥跟大将军的交情,哪还能坐得住?反正迟早都要反,不如干脆作个了断!”

      陆不让越听越觉得不对味,继安南王之后又是姚伯仁,看来淮王明里讨伐六皇子,实则早把矛头对准了鸢王。

      “那你会到这儿来也是受了殿下的指派?”

      姚伯礼微一颔首:“桧山有宫中的眼线,你与萧兄二人的动向早传了出去,淮王派亲信刘赞驰援西疆,殿下怕对你们不利,便叫我沿途截击,那厮没料到会被人算计,在前面的隘道给我放火烧了个满堂红。”

      “他人呢?不会就这么被烧死了吧?”

      “倒是逮了个活的,但那家伙骨头硬,宁死不降,只好枭首以镇军威,办好这事后便往乌镇来了,本指望让陆兄你给咱们接风洗尘,却不料先到一步。”

      陆不让又问了姚伯仁的伤势,得知并无大碍方才松了口气,待将士们吃完饭,姚伯礼把守城兵马安排妥当,仅带着从刘赞手底下接收的降兵随同陆军连夜赶回白陀。

      白陀一战,杀敌万余,降兵无数,所获马匹辎重甚多,可谓大胜,萧侠领兵入城时虽已入夜,城内百姓却仍夹道相迎,送水送食慰劳将士们。

      待陆不让与姚伯礼归来,萧侠在帐前小摆一桌,请来猇火,以茶代酒同庆胜利。

      提到推翻淮王这事,接下来不仅要屯兵桧山,还需壮大声势,萧侠想知道虎子牙的立场,猇火坦言:“皇室争权,我们不想插足,你等自便。”

      萧侠打心底里不想把虎子牙拖下水,但鸢王既然交待了任务,还是得做做表面功夫:“偏安一隅确实自在,盗匪之名却是玷污了兄弟的忠肝义胆,你们多次帮桧山脱险,若论功行赏……”

      不等他把话说完,姚伯礼插道:“萧兄,我看火哥他们瞧不上封赏,也不在乎被安个盗匪之名,山里清静,别沾了宫中的是非,等咱们告老还乡后,还能多来这儿聚聚~”

      陆不让瞠着大小眼斜睇她:“您老想得可真远。”正值大好年华,都盼着安养天年了?

      猇火低笑一声,瞥了姚伯礼一眼,徐徐道:“此言极是,让过惯闲日子的人执鞭坠镫,只怕会坏了大事,不过……兄弟之间另当别论,你们若遇到难处,只要说一声,虎子牙自当倾力相助。”

      这话说得窝心,萧侠哂然道:“承蒙大哥看得起,这就是天大的人情了。”说着捧茶敬上。

      猇火持盏朝前一送,陆不让和姚伯礼跟着举杯,啜饮一口,只听他笑道:“望诸位代为转告,我兄弟别无所求,只想留一处安身之所,绝无僭越之意。”

      陆不让听出他话中的隐忧,一直以来,虎子牙都被朝廷视作大患,先皇在位时曾多次派官兵围剿,想想当初会来桧山县,也是奉旨要端贼窝,但鸢王打从一开始便无心与他们为敌,跟众头领多少有些交情,想来这担忧是多虑了。

      萧侠道:“临行前,殿下再三交待,凡事只应机缘切不可强求,大哥尽管放心。”

      正说话间,潘仲洵从帐外走进来,将一封书信呈递给猇火:“在清水关成功截获敌军粮队,降兵已押送到俘虏营,杜老弟……他说有急事要办,没跟着一起回来。”

      猇火拆信阅毕,并未多言,只点了点头,示意潘仲洵入座,陆不让与萧侠相顾一眼,提起水壶为他斟茶,众人聊至席散方才各自离去。

      陆不让拖着萧侠一同进帐,卸了重甲后,也不管满身泥血,倒头就往铺上一栽,软软的抬手勾了勾指头:“来……过来。”

      “干啥?”萧侠站在门帘前寸步不移。

      陆不让把脸蒙在褥子里,闷声笑了笑:“怕什么?俺这会儿连翻身的气力都跑光了,就算有心也不成啊……”

      萧侠把他从头到脚顺着看了一遍,扯动嘴角露出个邪笑:“你没气力我有啊,这姿势不错,裤子一扒,直接就能上了。”

      陆不让撅起屁股,“爱上那便上,反正前头后头都归你,啊?二嘎子,你说是吧~”

      瞧这厮笑得贼眉鼠眼,萧侠恨不得拿个钳子扑上去把他舌头给拔了。不能气,越气他就越高兴。

      “三伢子,你别神气,也甭以为我真不敢做……那个啥,我是瞧你这狼狈相于心不忍,今儿喜庆,咱不谈这个。”边说边走到床尾坐下,顺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陆不让低声哼哼,怪嗔地横了他一眼,“下手轻点儿,马上颠了整天,再拍就开花了。”

      “开花好啊,别人两瓣你四瓣,多露脸。”萧侠拔下靴子踢到一边,双手抱头仰面躺下,望着帐顶出了会儿神,喃喃道:“三伢子,你说有些事也忒凑巧,互市监贪便宜低价换来的劣马成了重要的伏兵,那些投敌的叛军,今儿却在城里跟咱们里应外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怕死呗!”陆不让支起左肘撑着脸,舔舔嘴唇,“投敌这洗不掉的屈辱,换谁会心甘情愿去背?”

      “这倒是,唉……明儿还得去处置他们,真给搞的糊涂了。”萧侠伸手耙了耙头发,语气有些烦躁:“论罪当杀,换了以前铁定一个也不留。”尤其被追的穷途末路那会儿,满心的怨恨,就想着有天要回头把那帮龟孙子给千刀万剐,但眼下的心境大有转变,打了胜仗也有他们一份功劳,该怎么处置……就这样当作啥也没发生吗?那是一千一万个不甘心!

      陆不让斜眼望他半晌,嗤的笑了一声:“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脑袋里比俺多长一根筋,能把私情压在理智后头,不像俺,只图自个儿快活一场,想不到会有什么后果。”

      做将领的,赏罚分明是一方面,审时度势也必不可少,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往长远去考虑——这是萧侠曾经告诫陆不让的话。

      说别人简单,轮到自己头上却很容易就忘了分寸。被这么一提点,顿时清醒了不少,只见他坐起身来捶了捶额角,“三伢子,难得你这么开窍,兵书没白啃呀!”

      陆不让冲他示威性地龇起大白牙,偏身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大小的粗布袋子抛了过去。

      萧侠伸手接过,打开来一看,是块白花花的石头,整体呈碶形,上圆下平,四面雕花,圆的那头凿了个扁平的孔眼,穿上一条麻绳,底面刻着虎头图腾,虽然做工粗糙,但这外形与帅印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是殿下给你的?”

      陆不让哼了声:“要是他给的哪会这么寒碜……还记得咱在鱼泊打捞铁料那情形吗?冰湖底下铺了一层白石,俺顺手捡了一块,自己琢磨着刻的,在安南王帐下时看过他的大印。”

      “你刻这个做什么?”

      “给你的。”

      萧侠懵了:“给我?帅印都是皇帝发给手下将领的,难不成……你也想当皇……”话没说完就被陆不让捂住了嘴。

      “你想害死俺?这跟皇帝那个不一样,是俺陆不让给你萧侠的一个……一个表证,你拿了这个,从此就是俺的人,在俺帐下……这辈子就只跟着俺!”

      萧侠瞪直了眼,“你在招贤纳才?”怎么听这口气像山盟海誓一样?还这辈子那辈子,他差点没觉得下一刻就海枯石烂了。

      陆不让自个儿也受不了这腻死人的腔调,头往床板上一撞,“二嘎子,跟你实说了吧,俺这草头将军没你在后面压着铁定不成!领军打战,少不了出谋划策的人,有你给俺盘算才放得下心来,不过把眼光往长远了看,就像姚将军升了品级离开安南王另立门户那般,往后你也总归有机会往上爬,但俺就不想这么着……心里没底,老拴在身边不放人吧,又觉得对你不住,你自己看吧,要愿意屈身在俺帐下,就把这印给……”

      话到这里嘎然而止,因为他瞧见萧侠把那石印上下抛了两抛,直接往怀里一揣,笑嘻嘻地道:“好啊!天塌下来有你顶着,打着灯笼找不到这么讲义气的老大,不跟你跟谁去?不过话说在前头,下回我可不干留守这苦差事,要冲一起冲,每营都得有个能作主的,要是全靠……”

      后半句还含在嘴里就冷不丁被一把抱住,陆不让压根没把后面那些话听进去,只听到萧侠说好,便一下就来劲儿了。

      虽然嘴上总没个正经,但越是亲密就觉得隔阂越深,他们之间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相互关怀那可以说是哥们儿情义,如今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他知道萧侠始终都在抗拒,石印刻好了总攥在手里磨来磨去,就是没底气交出去,怕啊,万一被砸回来该怎么收场?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就不拿他们的关系说事,换在谁身上,这要求都很无理,估计萧侠不会轻易答应,就算有这个意思,至少也得考虑一阵子,但这回还真料错了,平时总爱挤挤杠杠的家伙居然没有半点迟疑,那一揣的动作、那一笑的神情,可着实让陆不让松了一大口气,同时在心里为自己掬了把辛酸泪。

      萧侠感到覆在背后的双手在微微颤动,从中体会出那种压抑许久的情绪,不由为之动容,也环臂圈在他腰上轻轻拍抚。

      本来这一抱是出于情不自禁,但等陆不让彻底放松下来,某种熟悉的情思又不知不觉在体内慢慢蕴量炙热,将心搔得蠢蠢欲动。

      眼下这鸳鸯交颈面贴面的姿态无疑是在考验他的自制力……这么相拥着感觉是不错,能天长地久那再好也不过了,可身不由心呀!闻着和自己身上相同的血腥味,热乎乎的鼻息烙在颈间,那地方……强烈的,顺应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真他娘的禽兽!陆不让咬紧牙根暗暗咒骂自己,手臂却自动自发收得更紧。

      耳边的喘息声渐转粗重,萧侠登时敏锐地察觉出来,浑身一僵,缩手抵在胸前,正要使力往外推,却听他吐着气呐呐道:“别动,俺就这么着,啥也不会做……”

      声音很是沙哑,像在地上磨着蹭着,随着一粒粒凸起的砂石起伏微颤,只叫萧侠从头皮麻到脚底心,连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陆不让不动他也不敢动,这既想摆脱又狠不下心推开的感受矛盾的莫名,沉默让周遭的气氛缠绵蕴藉,心也跟着越跳越快,总觉得不赶快说点什么,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会超出控制,于是抬起头稍往后仰,说来也巧,在他抬头的同时,陆不让也心有灵犀似的微扬下巴,二人脸对脸,隔开了一段距离,眼神相接,转瞬胶着在一起。

      这不看还好,一看都迷了神,萧侠想移开视线,却被陆不让眼底的两把火烧晕了头,热气从上熏到下,烘得周身发烫,脐下三寸的蓄气府竟也不听使唤的骚乱起来。

      陆不让小心翼翼地把脸靠上去,伸手拂开他额前的散发,指尖顺着额角滑下,把下巴一捏,轻轻抬起,偏过头鼻尖相顶,眼看着四片唇就要顺利接上,就差那么半寸不到的时候,帐外有人喊了声“陆将军”。

      萧侠猛然打了个激灵,像大梦初醒似的眨了眨眼睛,抬手捂住陆不让的嘴巴顺势推开,匆忙跳下卧铺,快步走到桌前。

      陆不让一只手还维持着托下巴的姿势,食指中指抽筋似的对空勾了勾,随即攥成拳往床板上一捶,“什么事!?”

      外面半天没吭声,隔了好一阵子才结结巴巴道:“没……没……扰到将军睡觉了……”

      陆不让还真往床上一趴,歪着头对萧侠挤眉弄眼,摆明了要他去理会,萧侠眼角跳了两跳,拿他没法子,只好起身走过去掀开帐帘,见是□□队长林进,便和和气气地笑道:“林队长,有什么事尽管说。”

      林进见是萧侠出来,愣了愣,继而松了口气:“那个……萧将军,刘四虎他们也没犯什么大错,如今打赢了,你看……是不是该把那弟兄仨放了?”

      啥?还没放?

      萧侠回头看向陆不让,见那厮蒙着脸,还故意把呼噜声扯得老响,恨不得立马给他一棒槌,深吸两口气,回过头来又是满脸笑容可掬:“林队长,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都是你的人了,往后若他们再不听令,该骂就要骂,该罚就得罚,千万别有所顾忌。”

      林进连连点头,称谢而去。

      火熄了,兴致没了,萧侠回去穿鞋要走,陆不让拉住他,笑得一脸赖皮:“陪俺睡,只睡觉,啥也不干。”

      萧侠这回学聪明了,对撒赖的语气充耳不闻也不去瞧他的脸,想想看这才被夜风把燥热给吹散,再跟他同床,难保不睡着睡着就缠一块儿去,在大帐里搞七捻三,万一被人瞧见那还了得?于是懒得废话,抽手甩袖子,轻咳一声,昂首挺胸踱出帐外,照常巡视那样与轮班士兵打招呼,顺路溜达到自己的宿处,一溜烟钻了进去。

      也幸亏他闪的快,因为没过多久,刘四虎就像无头苍蝇似的扎进大帐里,二话不说,冲着陆不让纳头便拜,一张口,声如洪钟:“将军!我错了,您不是孬种,您是大英雄,我刘四虎这辈子跟定你了!”

      就在陆军上下齐心驻扎白陀的月余间,京里也发生了一些变动。淮王正和自家亲弟弟打的火热,那股子热情没人能消受得起,于是六皇子赵晟决定放下成见,以分天下而治的巨大利益为饵,与铁敕部族那一帮外匪化敌为友,组成盟军反扑淮王。

      接着,在宫中料理政务的狄傅戎收到了一封密信,据说是淮王差人十万火急送来的求援信,于是城里的军力分配起了变化,把原本守城的廷武校尉长王勃调去支援。

      王勃原本是淮军的中军大将,听说主子遇险自然万死不辞,分配名册上把他名下大半的步骑兵力都拨去出征,如果王勃能仔细考量一下就会发现这安排极为不妥,但他还是去了,一来救驾心切,再则淮王临行前托国于狄傅戎,的确也没他说话的份。

      王勃留下的空缺就由护军都指挥使刘子寿与马步监副使都尉白范阳填补,而这两个人——前一个是原翼林军三营大将,后一个则是穆歌的拜把兄弟。

      几乎在密信传到狄傅戎手里的同一时刻,桧山、畦州都接到了鸢王的召集令,陆不让、姚家兄妹各率部将兵分三路朝京师汇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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