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漫游记》夏末的雨季

19、达成交易

　　“你最好真有什么值得一听的秘密，我觉不容忍欺骗，如果这只是你用来拖延的小把戏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的。现在说出你的秘密吧。”

　　“我当然不会骗您。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您想让自己的族群变得伟大吗？”

　　“你想说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秘密？跳蚤一族的伟大从来没有停止过，在我掌管跳蚤一族的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看看吧，看看你眼前的这一切，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说明吗。在我的带领下，跳蚤一族实现了安居乐业的长久梦想；每个人都能各取所需，并且最大限度地发挥自身的才能。这就是所谓的人尽其用，物尽其需。为了这个远大的梦想，跳蚤一族的先祖们锲而不舍地奋斗了一代又一代。最终，所有成果在我这个时代汇集了起来，跳蚤一族的辉煌历史注定要由我来书写。现在的我们已经成功地进入了共产时代，每一个子民都富足而幸福地生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吸引力力的吗？所以别再说什么伟大，我们从来不缺少伟大。”

　　“我相信您已经把跳蚤一族带到了前所未有的伟大境地，但是时代总是在变的，难道你不想让自己的万世后辈都记得你的伟大功绩吗？”

　　老族长动心了，到了他这个岁数，值得在意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如果死亡是无法避免的话，作为一族之长，他此时最在乎的就是跳蚤后辈们能不能记住他，能不能将他的光辉历史一代又一代传下去。他向前微微弯了身，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些光芒在闪耀。

　　“你能做得到？”

　　“虽然不敢保证，但是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要怎么做？”

　　“您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和你以前见过的任何物种都不一样，哪怕只有这一点，您也不该把我绑到那个木架上去。”

　　“我确实有点奇怪，你这种尖嘴猴腮，两只脚走路，脑袋还大得不像话的家伙实在很少见，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你免受刑罚的理由。”

　　“我的相貌并不是问题。我想说的重点是，在我们家乡，有一种开得非常艳丽的花朵，它能发出像太阳一样的光芒和热量。”

　　“那很好。它对我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您真是太小看它了。实话告诉您吧，它可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族群都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它就可以成为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而我可以把这种花的种植技术传授给你们。”

　　“所以它到底能做些什么？照照明？取取暖？你觉得就凭这些就能让我的族群更加伟大吗？”

　　“我并不是指这些，它的用处非常多，取暖和照明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能力，不过很多族群对这已经相当满意了。既然您并不看重它的这些基础本领，我可以给您说说它的高级功能。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和黑蚁一族打仗，而且远没有短时期就会结束的迹象。我相信跳蚤一族确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辉煌程度，但是我相信您应该也不会否认，和黑蚁一族的战事消耗了族群太多的精力和实力。如果有可能的话，您肯定想在自己掌权的时期里，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在此之前，我听说了你们和黑蚁一族的恩怨纠葛，谁是谁非暂且不说，从未中断过的战事无论对黑蚁族还是跳蚤族，显然都是一项无比沉重的负担。作为一族的首领，这一点您应该深有体会。如果能把战争中投入的资源和精力放到族群的内部建设上来，那么取得的成就肯定会比现在还要卓越。”

　　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老族长再次陷入了沉思。虽然他一向不相信外来的家伙，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把话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不错，在掌管跳蚤一族的这些岁月里，他对自己的成就总体上是满意的，他的子民也对他崇拜敬仰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他总觉得还有些不够，他渴望着更高、更伟大的成就，而和黑蚁一族的战争就是其中最让他念念不忘的。连年的战事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也让人口数量原本就不占优的族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族群里的适龄年轻人逐渐变得麻木，每天昏昏度日，沉醉在无尽娱乐与享受之中。之所以会这样，跟连绵不断的战争有很大关系。毕竟战争是残酷的，没人知道下次出征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既然生死不过难以预料的明日之阳，远大长久的人生目标还有什么意义呢？与其整天唉声叹气，担忧过虑，还不如及时行乐，放纵声歌。

　　作为一个曾经志向远大、试图要终结两族之间战争的权利继承者，老族长一直都在寻找解决的办法。妥协求全显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唯一让他觉得切实可行的，就是靠强大的武力逼迫对方签订有利于跳蚤一族的不平等和平契约。为了这个目标，从他正式接管族群权利之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大力发展军事实力，制定了严格而高效的军事管理制度，让原本斗志涣散的军团一下子蜕变成真正的战争机器。可是事到如今，他已迈入暮年，早已没了当年的勇气和力量，而距他曾经定下的目标的实现，仍然前路漫漫。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黑蚁一族的权势呈现下滑的态势，选出的首领也一代比一代差，可是对方毕竟家底厚实，人丁兴旺，经得起持久战的消耗。

　　眼看曾经发誓要实现的目标一点点离他而去，这让老族长倍感忧伤，所有的成就在这个遗憾面前，这失去了原有的味道。现在，再次听到他还有实现伟大目标的机会，这自然让他激动不已。无论如何，他都要再试一次，就算最后空欢喜一场，他也可以安慰自己，他确实已经尽力了。

　　“你有什么办法。只要你能让跳蚤一族取得最终的胜利，再也没有连绵的战争，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愿望。”

　　“任何愿望？您是说真的？”

　　“族长说的话就是刻在石头上的字。”

　　任何愿望......年轻人似乎得到了一个了不起的许诺，这可是意味着无限可能啊。是时候发挥他丰富的想象力了，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数不尽的漂亮姑娘，可以吗？”

　　“这个不是问题。只要你帮我实现了停战梦想，族群里的年轻姑娘任你挑选，如果还不够的话，我的后宫里还要几百个，反正我对那事已经没多大兴趣了，都让给你。而且，我还可以签署一条族长令，在你有生之年，每个春秋都可以从组群里挑一匹姑娘出去，随便你怎么处置，只要记得厌倦了之后把她们还回来就行。”

　　“那无上的地位和权利行吗？”

　　“这个很容易实现。如果你为族群的未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自然会得到应有的奖励。如果不是跳蚤法典里有规定，要求族长之位必须由本族成员继承，就算你要求的是族长之位，我也会了毫不犹豫地答应的。不过除了族长之位，还有很多不错的位置可以选择，比如成为族长的左右手，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领导者。”

　　“无穷的财富呢？”

　　“这个也同样简单。你可以把库房里的浆果全部搬走，而且我还可以再追加一条族长令：无论到什么时候，当你身无分文时，都可以不受阻拦地从库房里拿到你想要的浆果。”

　　老族长似乎很有诚意，这让年轻人和满意。无论选哪一样，姑娘，权利，还是无上的权利，他都可以快快活活地在这里过完自己的一生。这样的生活不就是他想要的吗？这样的机会在他的那个世界还有出现的可能吗？那么还在犹豫什么呢。

　　可是，年轻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啊，没错，他的那些牢中朋友。虽然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通过无休止的谈话，他们已经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了，起码年轻人是这么认为的。在黑暗永驻的地牢里，他知道了很多关于朋友们的事，了解到他们大多都是战争的牺牲品，虽然信仰理念不同，但都是真正的男子汉。他们身上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虽然他都知道自己不太有重获自由的可能，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乐观的心态。即便已经在那里被关了十年、二十年（按照他们自己的不怎么准确的算法），可是梦想从未在他们的口中消失过。

　　“嘿，出去以后啊？那当然是先找个空旷的地方，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美美地睡上一整天......”

　　“出去之后啊？让我想想......嗯......应该会先去池塘里泡个澡，毕竟俺们是水生一族嘛，自从关在这里后，连习性都快改变了。俺都快不知道水是什么滋味了......”

　　“你们说的都不对。出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当然是回家看看了，难道在这个鬼地方待那么久你们都不想家的吗？就算进来之前没有结婚成家，就算没有爱人孩子可以思念，也总该有亲人朋友可以见见吧。我已经想好了，出去之后要立马往家赶，家里可有一位美丽的小天使等着我呢。哦，上帝知道我有多想见她！我要把她抱在怀里一整天都不撒手......”

　　“啊，哈哈哈哈，我说你这个家伙啊，别做白日梦了。你都在这里关多长时间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小天使就不长了？她会一直保持原来的样了等着你？”

　　“就是，等你回去后，恐怕小天使已经变成大天使喽，一个刚出狱的干巴老头可再也抱不动喽。说不定到时候你的大天使已经成了某个年轻小伙怀里的小甜心了。啊，哈哈。”

　　“你们两个兔崽子！不说话能憋死你们吗？我看看他妈的谁敢动我的小天使，老子把他的腿打断......”

　　“嗯，这个啊，还真有一件很想做的事。出去之后我也老大不小了，飘荡了那么久，也没弄出啥名堂来，是时候找个踏实的姑娘成个家了。以后就不再到处跑了，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平淡地过完下半辈子。就是这了.......”

　　“我跟你们不太一样，自由早已在我心里扎下了根，这一生都摆脱不了。家庭对我来说只是个负担，一个自由的骑士只有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探索中去，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所以我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我会带着在这里收获的感悟踏上一个人的探险之路。我要走遍这片森林里的每个角落，停下来和每一个善良的人儿交谈，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对方，倾听每一声来自自然母亲的呼唤......到了最后，我可能会衰弱到再也走不动路，可能会倒在一棵腐朽的老树旁慢慢死去。但这就是我的命运，我不会有任何后悔，因为上帝知道我有真得活过。”

　　......

　　这些真诚而充满温情的告白不断回响在年轻人耳边，他完全没办法听而不闻。很长一段时间一来，他都以为自己是个实际而自私的人，只要对自己有利，他可以放弃所谓的道义和修养。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可他却发现自己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见利忘义；那个原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做出的决定，此时好像一点也不容易办到。

　　没错，他确实可以通过这个机会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可是当拿他一个人的梦想和众多朋友的梦想在一起比较时，他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想赢得自己的人生，同时又想解救自己的朋友，可是老族长只能满足他一个愿望，他不可能两个都要的。那有没有折中的可能呢？比如他先向对方要求权利，等他大权在握后，再用自己的影响去解救他的朋友。

　　这显然是一个方法，不过对于此时的年轻人来说，他的骄傲与荣誉感已经大道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不屑于在这样一位了不起的老族长面前耍手段。正直的男子汉是不会拐弯抹角实现自己的目标的，必须是直来直去，坦荡明确的。

　　最终，他还是向自己的仁义之心妥协了。他会把火花的种植技术传授给他们的，不过老族长也要答应在事成之后放了他牢狱中的朋友，当然，还有他自己。虽然没有得到无穷的财富、权利以及漂亮的姑娘让他很是伤心，但是一想到在自己的帮助下，那么多朋友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的心又快乐起来了。唉，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总是在艰难的选择中迂回前行。总有一些时候会出现难以抉择的情况，这时候，无论选择哪一个，事后都会后悔的。这后面无非是贪婪的本性之作怪，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然而，人生是很少有两全其美的时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