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知温》回溯huisu

5、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顷刻间，星光照亮了夜晚。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星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绛河伸出手，想要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一点星光落入他手中，渐渐融化成一滩发着光的水，过了一会，水的光散了。
　　那些落入河中的星星也一样，它们在水中化开，水面泛起一层又一层发着光的波纹。
　　绛河走到湖边蹲下，想用手去捞湖中的光。手刚触到湖面，脚下踩的大石块便开始跟着重心的转变而晃动，绛河掉进了湖里。
　　“咕噜咕噜咕噜......”
　　“绛河！”许知温朝湖边奔去。
　　“咕噜咕噜咕噜......”
　　绛河不会游泳，云顶湖的湖底很深。
　　夜晚湖水的温度很低，许知温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借着落入湖中的星光，他找到了绛河的身影，快速游到了绛河的背后，从后面用手托着绛河的腰，让绛河的头露出水面。
　　“咳......咳咳！”因为呛了些水，绛河刚被拖出水面，就咳了起来。
　　许知温用手轻轻在绛河背后拍着，帮他顺顺气。过了好一会儿，咳嗽终于停了下来。许知温的手没有停，还在他背后继续轻轻拍着。
　　“今天这是第二次了，”许知温伸手拨去落在绛河头顶的星光，“湖边都是石头，不容易站稳，很容易摔进湖里。”
　　“你为什么不先跟我说？”许知温的声音又像上午那样低沉了下去，很明显他生气了。
　　“对不起......”绛河低下了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景，太激动了......”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许知温的手放在了绛河的肩上，用力摁了一下。
　　“许先生......”绛河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水珠，不知道是湖水，还是眼泪，“对不起......”
　　许知温金色长发因为水而贴在脸颊上，几点落在头发上的星光还未消散，月光透过黑暗洒在了许知温的脸上。
　　晚风有些凉，吹得绛河打了个哆嗦，他看着许知温鼻尖上的水珠，心脏却跳动地越来越热烈。
　　怎么回事？为什么心跳这么快？绛河有些不知所措。在宁静的夜里，他的心跳声仿佛可以让全世界都听得到。
　　鼻尖上的水珠落下，投入湖水的怀抱。
　　可绛河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心中发酵，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的种子破土而出，长势迅猛，可种子的主人却还未察觉。
　　落入水中的惊恐成了心跳的借口，星星被云遮挡了它的温柔。
　　“上去吧，再待在水里要感冒了。”许知温牵着酱和的手，带他游上了岸。
　　心跳被凛冽的河水浸透，终于重归平静，蝉鸣穿过层层草木，重新回到湖边。
　　许知温在地上捡了一些干柴，生了火打算烘干衣服。橘色的火光勾勒出许知温高挺的鼻梁，紫色的眼睛被火光照得闪闪发亮，眼角旁的蝴蝶胎记格外显眼。
　　两人在火堆旁边坐下，享受着火带来的温暖。
　　不知道许知温在想些什么，盯着火光一动也不动，只有眼睛还在眨着。长长的睫毛被火光染成了金色，在眼睛下面有一小块投影，跟着睫毛的扇动变着大小。
　　绛河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都放在了许知温身上，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扑通--扑通--”
　　火光在黑暗中晃动。
　　“扑通--扑通--”
　　晚风还在吹着。
　　“扑通--扑通--”
　　心跳声又盖过蝉鸣，全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
　　这下落入水中的惊恐不能再作为心跳的借口了，绛河意识到，他的心跳是因为许知温而剧烈。
　　但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总是忍不住想靠近许知温，想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以前觉得，他这样是因为许知温可以让他感到安心，虽然平时许知温都是一副和人很疏离的样子，但只要在他身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但是现在想想，好像不全是这样。
　　“在这里会怕黑吗？”许知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许知温刚刚突然想起来，绛河怕黑。星星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天上的星星少了也暗了。他有些担心绛河会害怕。
　　“不怕，”绛河摇了摇头，好像知道许知温在担心什么，“星星暗了还有月亮，月亮暗了也还有火光。”
　　还有一句绛河没有说出来，就算连火光都没了，还有许知温，许先生一定不会让他害怕的。
　　许知温抬手在空气中划了一道，一个发着微光的屏障罩住了他们。
　　“睡吧，”许知温直接躺下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天带你去云间城别的地方看看。”
　　“真的吗？！”绛河的声音带着些许惊喜。
　　“真的。”许知温点了点头，侧身躺着。
　　“睡吧。”许知温又说了一次。
　　绛河躺了下去，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今天很累了，绛河很快就睡着了。
　　看睡着之前，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许知温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
　　“晚安。”

　　第二天，许知温带绛河出了城。
　　有几条巨大的鱼在天空中漫游，这是城内见不到的景象。
　　这些鱼叫云鲛，可以化成人形。他们是云间的“美人鱼”，他们的歌声动人，也有着极美的样貌，他们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还会发出七彩的光。从鱼化为人形时，他们会经历一个叫“落鳞”的过程，身上所有的鳞片一一脱落，为化为人形做准备，刚落完鳞的时候，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一些觊觎他们美貌，又贪图他们鳞片的价值的人，会趁他们落鳞的时候抓住他们，放在家中圈养或者杀掉他们夺取鳞片。正因为这些贪婪的人，他们现在几乎要绝迹了，现在这些在云间遨游的云鲛，是这个种族最后的幸存者。
　　“好美的鱼啊！”绛河看着那些在云间翻涌的云鲛，被他们的美貌震撼，有些挪不动步子。
　　许知温只好让他再看一会儿，在云海之间穿梭的云鲛确实很美，他们是云间的一部分。广阔无际的云海才是他们的家，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走了。”许知温催促道。再不走就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城堡里了，他可不想再云间城外过夜，夜晚的云间危机四伏，黑暗是邪恶的发源地。
　　许知温带着绛河在云间城外逛了一会，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朝城门走去。
　　该回去了。
　　那座刻着禁忌的石碑在城门口耸立，像是要对每一个经过此地的人宣告，禁忌绝不可触碰。
　　“许先生，”绛河扯了扯许知温的衣袖，这个小动作不知不觉成了绛河的习惯，“‘爱’是什么啊？”他问。
　　他只知道“爱”是云间城的禁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好奇，究竟是有多可怕的才会被称为禁忌？
　　“爱”是什么？许知温思考着。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他以前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去想，“爱”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头隐隐开始有些疼。许知温皱了皱眉，好像是有一种力量在阻止他去思考这个问题。
　　“许先生，你没事吧？”看到许知温不一会儿额头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绛河有些担心，许先生不会是生病了吧？
　　许知温摆摆手证明自己没事，他用手背擦去了自己额头上的汗珠，他刚刚因为头痛没有办法思考，只能用他看到的一本古书上的话来回答绛河这个问题。
　　“这是我在一本古书上面看到的话。”许知温说，“爱，是一种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东西。如果爱一个人，你会不断的想向他靠近。因为他喜悦而喜悦，悲伤而悲伤，会因为他心脏剧烈跳动，你自己的每一丝情绪都受他的情绪影响。你会想为了他付出你的全部......”
　　“那这不是很美好吗？”绛河打断了许知温的话，“愿意为一个人而付出全部，奋不顾身的去守护一个人，守护自己的爱......”
　　“还没说完，不要着急，”许知温看着绛河因为不解而皱起的眉毛，嘴角不经意上扬，“......越美的东西就越危险，当你被它的美吸引时，你就已经陷入了它的陷阱......”
　　“就像火毒一样吗？”绛河问。
　　许知温点点头，表示认同。
　　“爱就像火毒，火毒也很美，但如果你被他的美吸引而去触碰它，你就会被它的毒素灼伤，如果一直不放手，一直执迷不悟，你就会灰飞烟灭。”
　　说完，他又补充道，“或许，爱就是像火毒一样的存在吧。”

　　两人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城堡，白熊已经做好了晚餐在等他们，和白熊一起等的，还有一群之前他们做出来的白团团。
　　“叽叽呀呀！”
　　“叽呀！叽呀！”
　　城堡里喧闹了起来。
　　在一片喧闹声中，许知温突然发现，之前的冷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现在的承包里不再冷清，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好吧，不全是，还有一片“叽叽呀呀”的声音。
　　许知温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等着白熊把菜端出来。绛河先把“叽叽呀呀”的白团团们挨个放在座位上，再坐到了许知温旁边。之前许知温都是不吃晚饭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吃晚饭的习惯，还是和大家一起吃。
　　这个“大家”包括了绛河、白熊，还有那些白团团。
　　虽然白团团并不需要吃东西，但是还是让他们一起坐在了餐桌旁边。这些白团团脾气大的很，如果不让他们也坐在椅子上，它们可以“叽叽呀呀”一晚上，吵的人没法睡觉。
　　许知温不知不觉多出来的习惯有很多，不知不觉习惯了城堡的喧闹，不知不觉习惯了一起吃晚饭，还不知不觉习惯了睡觉时有个人在身边......
　　这些习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来来来，绛绛子你多吃点！”白熊给绛河夹了点菜。
　　自从白熊暗地里嗑上了绛河和许知温的cp后，就一直叫绛河叫“绛绛子”，也没说为什么，就这样叫上了。绛河也没什么意见，一直应的很愉快。不过白熊可不敢叫许知温叫“知知子”，他连直呼许知温姓名都不敢，还是一直一本正经的称呼许知温为“许先生”。
　　绛河正在发呆，面前的饭菜一点也没动，菜在碗里被堆得老高，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白熊看到绛河没怎么动筷子，关心的问道:“绛绛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绛河连忙摆摆手，赶紧低头扒了几口饭。
　　他一直在想许知温今天说的话。
　　“......如果爱一个人，你会不断的想向他靠近......会因为他而心脏剧烈跳动......你会想为了他付出你的全部.....”
　　他想不断地靠近许先生吗？
　　想的。
　　他因为许先生心脏剧烈跳动了吗？
　　有的。就在昨天，看星星雨的时候。
　　那他会为了许先生付出自己的全部吗？
　　这个以前没有想过，他本来就是因为许先生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从他有了生命的那一天起，他就是属于许先生的。所以......他会的吧......
　　绛河不太敢确定，因为他如果会为了许先生付出自己的一切，那他就真的触犯了禁忌。
　　他有些害怕。
　　他害怕自己触犯了禁忌。
　　不过比起触犯禁忌，他更害怕的是被许知温知道，他爱上他了。
　　许先生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凶他的。明明今天才说过，“爱”很危险很可怕，可自己却......
　　如果他真的爱上了许先生，他会像碰了火毒的人一样消失吗？
　　比起消失，他好像还是更怕被许先生知道。
　　绛河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他跟白熊和许知温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餐桌。
　　一定不能让许先生知道，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