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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十七章 煎熬 ...

  •   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降过两次霜以后,雪花就在夜里悄悄地把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覆盖了白白的一层,积雪在阳光下还闪着晶莹的光,纯粹得不似人间之物。秦镶蹲在井边,把手浸在混了雪的冰水里。若是以往别说是把手伸进去,就是让他看着就够心寒的了。不过现在他整支手都火辣辣地烫着,却是巴不得水再凉点了。

      花奴撇着嘴走从厢房后门走过来,不情不愿地道:“相公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城主现在在我家小姐屋里,她说暂时不用你伺候了。”

      “城主来了。”秦镶忍不住往顾晓婉的房间处看了一眼,“那我回去把药再煎一副,晚点送过来。”

      花奴没搭理这句话,又转身回房了。秦镶把手抬起来看了一下,还好只是发红,没起泡,大概过会儿就好了。甩甩手站起身来,慢悠悠地穿过后院回廊往侧门走去,花奴就走在她前面不远,大概是要去厨房吩咐什么。秦镶看着走在前面的丫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心想她大概是真恨自己。也对,看她当时哭得那副凄惨样,自然也不可能对毒害自家小姐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很好,秦镶心想。至少说明她是真的不知情,那也就不是顾晓婉的帮手。幸好不是,顾晓婉一个人就已经叫他难以招架了,如此狠毒的冤枉,叫他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怎么辩驳呢,毒就下在薛简亲自为她熬好送去的那碗药里,而她说那碗药是自己帮忙递给她的,如果自己否认,那罪名就会落到薛简头上。反正她要设计的是自己,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何必白搭上一个薛简。

      慢慢地走过顾晓婉的厢房,后窗虽然关着,但是里面的人声还是能听个大概。
      “我想去望江亭赏雪,我一直呆在南方,多难得才见一次中原的雪,去嘛仲先。”化成灰他都认得的声音,此刻带了几分任性,是百炼钢也禁不住的绕指柔。另一个更熟悉的声音此刻也很温柔,温柔得近乎宠溺了:“你现在身体不好,出去感染了风寒怎么办,乖乖地再等两天,等毒性全清除了想去哪里看我都陪你。”
      。。。。

      他现在每天大概也就只能隔着窗户听听那个人的声音了。秦镶到现在都还不敢回想自己承认下毒以后易长空看他的眼神,那样的神情让他真恨不得立刻死在他面前,恨不得把一切说出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湘雪虽然是绝顶致命的毒,但也并非无法可解。”他在易长空地狱般的目光下低垂着头说,连唐门都研制不出解药的毒,换了任何人或许都不敢一试。但他是神医,就算再看不器他的人,对他的医术却都不会怀疑。

      “怎么解?”易长空问得很慢,很艰难。他也许恨不得立刻一掌拍死自己,却为了顾晓婉的命不能不忍下这口气。

      “以毒攻毒。”秦镶淡淡地说。“湘雪我也仔细研究过,虽然没能配制出解药,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种能克制它毒性的药物 。只要份量调配得当,就能慢慢化解湘雪的毒性。”

      “是什么?”易长空急切地问。秦镶捏紧拳头,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笑:“我若告诉你了,岂不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混帐!”易长空只是一挥袖,他整个人已经不可抑制地被抓到了他的手上,疯狂的力道从修长的手上涌出来,紧紧地压迫着他的脖子,越来越强烈。秦镶几乎就要窒息了,易长空最终还是松手了。

      “听着,如果她的毒不能解,我一定有法子让你比死都不如。还有,从现在开始,永远都不准出现在本王面前,滚!”

      那一天以后他搬到了别院里最不可能被城主看见的地方,来给顾晓婉诊断送药也会算好时间小心翼翼地避开易长空。这样也好,虽然很冤屈很痛苦,但总好过直接面对他的愤怒和痛恨,那比顾晓婉花样百出的折腾和奚落更让他难以承受。

      秦镶吹着还有些痛得火辣的手慢慢走出侧门,不由得佩服顾晓婉的动作之干净利落出其不意,自己如此小心翼翼还是让她整完滚烫的药汁直倒到手上来,做完之后还可以面不改色的道歉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你也不用着急,既然有耐心,那不如咱们好好玩玩,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急着取他性命。正好本姑娘被你逼得差点服毒自尽心情很不好,所以很需要有个人排解排解。秦相公医者仁心,想必能体会我这个病人吧。”顾晓婉醒过来以后第一次跟他单独相处时就气定神闲地说。

      就为着这番话,秦镶忍下了她的种种戏弄和刁难。他不了解对手,所以需要时间。

      幸亏不是泼到脸上,秦镶自我安慰说,不然大冬天地把脸伸进冰水里可够丢脸也够要命的。沿着旁边一条小道向别院中心不同的方向走过去,过了最东边的拱桥再沿着墙往中心的方向走,那样就绝对不会撞上易长空。饶过中间那片亭台楼阁再从厨房的后门穿进去,他的房间就在这个院子的一角,同柴房相连,小了点,暗了点,不过有床有桌子,也不是不能住人。

      走进屋里,点燃了桌上的半截蜡烛,秦镶从药柜里翻出盒凉血祛火的药膏涂到手背上,又抬起来吹了吹。然后坐到简陋的床上,开始寻思。顾晓婉要去赏雪,易长空一定拗不过会陪她去。从这里到望江亭来去至少也要两个时辰,那他们天黑之前大概不会回来。想到这里秦镶站起身来,他还有时间出去一趟。

      *******
      “大哥。”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雷轻羽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秦镶,三两步迎了上去。“秦镶,你躲到哪儿去了?”雷轻羽有些责备地把他拉进来,“这两天我快要把京城翻遍了。”
      “你闲得慌是不是,我不是叫人给你送了信吗?”秦镶笑道。
      “你信上只写要我小心七煞盟,人却不见踪影,我怎么能不担心。”雷轻羽说。

      “放心吧,我能让你提防,当然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况且他们要对付的也不是我这样的人。”秦镶冻得手脚发凉,跺着脚说。
      雷轻羽看了看他单薄的长衫,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随手扯过架子上的锦袍将他裹住。“能医不自医,都这种天气了还要什么风度。”

      秦镶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顺着雷轻羽的话道玩笑:“那有什么办法,裹得跟粽子似的上街谁看你,我还指望靠这点风度吸引个红粉佳人呢。”

      “哪个女人会被你这种竹竿一样的身段吸引。”雷轻羽认真地反驳说。

      秦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的确是不够魁梧,不过也还好吧。当然跟雷轻羽这种使刀的名家是没法比的。他讪笑了一声,幽幽地道:“所以说大哥你以后出去喝酒就少叫我,站你身边我就只能做陪衬了。”

      雷轻羽没理他的胡扯,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然后才开始说正事:“你说七煞盟内部发生叛乱,为什么京城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可能,最近有哪个门派的掌门死于非命吗?”秦镶神色瞬间凝重得有些紧张。
      “的确有。”雷轻羽沉吟着说,“但并非由于暗杀,更可能是为了争夺魔剑。”

      看秦镶茫然的眼神雷轻羽便料定他什么都不知道了,缓缓道:“最近江湖上流传一个消息。得魔剑者,便能得到天下无敌的秘籍和财富。据说有人真的见过这批宝藏,还画了藏宝图,就藏在那柄来历不名的魔剑中。”

      “原来如此。”秦镶对此不在意,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此一来,一场腥风血雨再所难免了。”他忽然拍了拍桌子,“会不会这就是七煞盟的计划,它们不是也最擅长收集和传播消息吗?也许这就是他们的计谋,蓄意挑起各派斗争,再趁乱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各派首领,借以达到独霸武林的目的?”

      雷轻羽闻言也有所动,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方道:“此事需要慢慢查实,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现在情况复杂,还不能妄下定论。”

      秦镶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相信以大哥你的智谋一定能找出幕后的黑手来。”
      雷轻羽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对这些阴谋诡计的纷争这么感兴趣了?”
      秦镶不好实话实说,笑了笑道:“我也是江湖中人嘛。”

      雷轻羽没再追问,饮了口茶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顿饭吧,兄弟们都经常向我问起你,不如我把他们叫来大家一起喝杯酒。”
      秦镶看着他笑得无可奈何:“今天还有点急事,下次吧。你替我向无双公子和各位堂主问个好。”
      雷轻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强做挽留,又聊了几句便起身送他出门。
      “大哥,以你现在在江湖上的地位,恐怕会是他们第一个要除掉的目标。切忌要万事小心。”
      “放心吧。”雷轻羽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轻拍了他两下。实在不能理解明明他自己就一副单薄可欺的样子,怎么还能去担忧别人。

      “秦镶啊秦镶,易长空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为他这么忧心如焚,连自己都不顾吗?”直到前面那个身影走出了很远,站在门口的雷轻羽才低声叹道。

      **********
      秦镶对时间的估计出了点差错。他刚一回到别院就看到薛简和花奴神色焦急地的站在自己屋前等着,两人一看见他就等不及地迎了上来。

      “喂,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花奴有点气急败坏地问。
      “我出去走走,怎么了?”

      “你不好好呆在这里给我家小姐煎药,还有闲情出去乱逛。”花奴冷哼了一声道。秦镶觉得莫名其妙,转头去看薛简,就听薛简解释说:“顾姑娘又毒发了,是城主施展轻功抱着他赶回来的,没想到你却不再,别说那么多了,解药你煎好了吗,顾姑娘现在闹得难受,城主正在大发雷霆。“

      秦镶觉得今天倒霉透了,拍了拍额头,跑进屋里找出个精致的红色小瓶子递给薛简道:“这里面是西域密制的还血丹,能缓解毒发的痛苦,你先拿去给她服下,一个时辰以后我把药送过去。”

      “一个时辰?“薛简听罢也忍不住愁苦了,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拿着药瓶急匆匆地走了。花奴又不满地念叨了他几句,秦镶懒得理会她,自顾自地忙活着生火煎药。

      一个时辰快要到的时候秦镶总算把药煎好送到了顾晓婉的房外。花奴就站在门外探首等着,秦镶走到回廊下,刚要把药递过去,房门被人粗暴地打开,易长空走了出来,一边责问道:“解药怎么还没到?”

      秦镶吓了一跳,不敢去看易长空竭力忍耐着烦躁的脸色,将放着两碗温热药汁的托盘递给花奴,然后端起其中一碗埋头就准备喝下去。手忽然被牢牢地抓住了,秦镶抬头,看见易长空不解的神色。对着花奴问道:“这不是给你家小姐熬的药吗?”

      花奴看易长空抓着秦镶的手腕,自然也明白了他这么问的意思,嗫嚅道:“城主赎罪,是奴婢要秦相公以身试药的。”

      “为什么?”

      “他,他是毒害我家小姐的元凶,奴婢不放心,所以,所以。反正秦相公是神医,自己也能为自己解毒的。”花奴越说越小声,顺便往后退了两步,确保易长空不会一掌拍死她。这个虽然是顾晓婉故意刁难秦镶想出来的法子,但总不能把自家小姐抖出来。

      易长空看了看低着头的花奴,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秦镶,忽然觉得烦躁。放开秦镶的手,顺势夺下他手里的药碗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好了,送进去。”易长空把空了的药碗丢到地上摔得粉碎,面无表情地对花奴说。花奴被吓得说不出话了,这对没中湘雪之毒的人来说可是致命的毒药,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就这么喝下去了,让小姐知道了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她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转身进了屋。

      秦镶也被易长空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楞了两秒才赶紧从袖里掏出解药递过去。“城主,解药。”
      易长空接过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还是个男人吗?”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转身进了屋,留下秦镶讪讪地站在门口,半天转不出个念头,最后还是决定回去弄点吃的,然后上床睡觉,这一天对他来说太漫长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被交缠的恶梦惊醒了,秦镶昏昏沉沉地裹紧被子,还是觉得冷风在一阵阵地往他脚上吹。他蜷起身体,痛苦地捂着肚子,就算再及时地服了解药,药汁里的毒性还是无法全部排尽,一点点累积在身体里,虽然还不致命,但发作起来也足够痛得半死了。他虚弱地呻吟着,抓紧被子滚了两圈,五脏六腑都像绞在了一起。

      恍惚中有人在唤他,秦镶艰难地睁开眼,眼里忍不住闪过几分欢喜:“阿姐,你来看小镶吗?”
      床边的女人含着微笑,慈爱地伸手替他擦干额头的汗,把汗湿的发掠到耳后。秦镶喃喃地叫了她两声,忽然觉得无比的委屈,诉冤似地哭道:“阿姐,我好痛啊,要痛死了。”
      床边的人还是一副菩萨似的亲和微笑,掰开他紧按在肚子上的手,慢慢地他按揉着。秦镶抓着她的衣服,呻吟着哭得越发凄惨了。

      易长空把床上痛得神智恍惚的人抱起来,慢慢将温厚内力渡进对方体内,待靠在身上的人渐渐安稳下来,才用长袍将他裹紧了抱起来离开小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二十七章 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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