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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离婚vlog ...

  •   粟然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床头的时钟显示时间为06:07。

      还早。

      最近他的作息越来越像老年人,晚上早早上.床睡觉,经常后半夜醒来,勉强翻身又眯了一会,往往天不亮就醒了。

      然后就睡不着了。

      脑子里好像太满了,又好像空空的。

      做了一夜的梦,特别累特别清楚。梦中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还残留在胸口迟迟不肯散去。

      昨天他又梦见王红云去世时的场景。

      栗香伤心欲绝,哭着说:“我没有妈妈了。”

      “你可以依靠我。”

      可栗香推开了他。

      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王红云的后事,就像当初王红云为栗水元做的那样。

      红白之事向来是中国传统文化一部分,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的必经之路。她变坚强了。

      成年人的世界,欣赏的从来都不是崩溃,无论多残酷多不近人情,现实需要的是不给其他人添麻烦的人,歌颂的是像参天大树一样能支撑住的人。

      王红云去世后,栗香变了很多。

      以前经常有人说她快三十岁了,眼神总是水润润的,自带滤镜一样,岁月在她身上看不出痕迹。

      父母还在时,不管在外面扮演什么角色,回到家还可以当小孩,可以撒娇可以告状可以任性,在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眼睛里都是光。

      可是对于栗香来说——“我没有妈妈了”。现在她看人,眼睛像透明玻璃珠子一样澄澈而冰冷。

      粟然也不再向她撒娇耍赖装可怜了。

      两个人都知道,回不去了。氛围不一样了。

      闹钟滴滴滴地响,粟然按掉它,抱着被子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下床。

      今天是他和栗香约好去民政局办离婚的日子。

      已经42天没见过她了,一定要打扮得好看一些,他想。现在他也只敢想想这些事情,如果稍微想多一点,比如想到签字离婚什么的,窒息感就会淹没他。

      拖鞋不知到哪里去了,光着脚进了浴室。

      巨大的镜子从很远就开始映出人影,一步步走近,里面的人样貌也越来越清晰,他久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等会栗香就会看到这张脸,真难看啊,粟然狠狠地拍自己的脸颊,胡子拉碴、眼眶凹陷、红血丝爬满了眼睛!这张像野兽一样,充满了绝望、欲望与不甘的脸!

      水龙头大开,水哗哗哗地往下流,迅速灌满了洗手盆。

      粟然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凉的水里,屏住呼吸,一秒一秒过去,胸口的闷痛越来越厉害,像是有人拿火红的烙铁印在他赤裸的皮肤上一样。

      不如死了算了。在疼痛里,他自虐地想,姐姐,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后悔?!

      你会为我的死难过吧?!

      哈哈哈!我今天要和她离婚了!

      狠狠呛了水,粟然放开洗手台,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

      等到稍微平复一点,他胡乱抓了一大把纸巾按住嘴唇,拿开以后,发现上面有淡淡的血丝。

      “你以为你有多厉害,结果一踩就破!”粟然指着镜子里人说,“站起来!把自己弄干净,然后去见她。要体面,不要给她带来不好的感官!”

      他拿来纸巾,先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细地擦过去,然后弄干净洗脸,定定地看着镜子。

      用你的心你的肝你的肺你的脑子去做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他张开洁白的手指,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做出一样的动作,他抓头发,镜子里的人也住揪着头发,表情痛苦。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真心离婚的。我没有那么高尚,祝你跟别人幸福。

      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不破不立”吗?我在赌,赌我们结束以后,才能更好地开始。

      他挤出一个笑容来,镜子里的人也对他笑了,我要去见姐姐了,必须好看、得体而礼貌。

      粟然先到了约定的地点。

      秋天了,梧桐树开始凋落,黄色的树叶旋转着落下,在万国风情的老房子里,在外滩边上的咖啡馆里,粟然穿高领毛衣,外面套一件薄西装外套坐在窗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从窗外看上去,就像电影风度翩翩的男主人公在等心上人的镜头。

      他甚至还慢悠悠地调整了一下手上创可贴,动作非常轻松自然,仿佛那是给爱人做菜时不小心溅上油造成的幸福的伤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出门前情绪再次爆发,一拳打在镜子上,指关节擦破流血了,不得不用创可贴遮盖一下。

      即使内心再崩溃,也不能表现出来,要振作精神,体现出素养和风度。

      经过一番收拾之后,出现在人前的他浑身散发着“我很好我很贵我很帅”的气息,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谁能看出仅仅几个小时以前,这个人还在浴室里伤心到发疯呢?如今他坐在窗边,也只是因为想尽早看到她,哪怕只提前一秒。

      粟然用演员的专业素养告诉自己,此时你的人物心境是“虽然我很伤心,但我能挺过去”,你不能释放自己的情绪,不能让她再为难,要用让栗香感到舒服的状态去面对她。

      那辆车出现的时候,粟然呼吸一滞——她来了。

      车停下,他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保镖先下了车,然后从车后绕过去打开后车门。

      一段光洁的小腿从车里伸了出来,她穿着一双黑色尖头高跟鞋,光亮的皮质在阳光一闪而过。

      ……粟然握紧了拳头,用疼痛克制住奔过去的冲动,他想一把抓住她,把她抱在怀里,然后狠狠地亲她。

      他知道她嘴.唇的味道,熟悉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清楚她对他动作的每一个反应……可是他现在不能那么做,他已经没有资格那么做,意识到这个事实,脑子里好像生出一个锤子一样,不停地击打他的后脑勺。

      酸胀的感觉从心脏延伸到手指,一抽一抽地痛。

      她穿了一身黑色套裙,帽子下面网着面纱。她还在为王红云哀悼。律师和保镖跟在她后面。

      粟然调整好姿势,准备迎接她。

      尽管已经做了千百次心理建设,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她的,他腰部到整个胸口都不可抑制地躁.动起来,我想你想到快疯了,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怎么不进去?”栗香在他面前站定,语气很平淡。

      粟然笑笑:“今天太阳不错。坐窗边挺舒服的。”他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心如刀绞。

      他和栗香之间,现在是这种客客气气的氛围。

      两人不再说什么,一前一后朝包厢走去。

      离婚不只是感情结束,总是牵扯着一大堆东西,财产、孩子、家庭,各种回忆各种沉没成本各种新仇旧恨,一刀两断时有如断骨之痛。

      可是他和栗香这段婚姻太短了,短到来不及在她生命里留下或者美好或者深刻的回忆。

      栗香的态度很坚决,就是划清界限、不再牵扯。她把房子还给他,然后两人再无瓜葛。

      离婚协议书很早就定好了,不过是去民政局办理正式手续之前,双方再确认一遍罢了。

      先在咖啡馆见面是粟然要求的,这是他的一点小小的奢求,他不希望这天完全是冰冷而机械的走流程。哪怕只是镜子破碎前的最后一点幻境,他也要抓住。

      对,对于栗香,他就是这么贪婪。

      核对好协议书内容后,律师先到外边去了,保镖远远地坐在别的卡座里,心照不宣地留给这位夫妻最后告别的空间。

      “最近怎么样?”粟然先开口。他知道这句话很烂,但他也只能这样问。

      “老样子。”

      我和她变成了疏离而客套的陌生人。是不是还应该庆幸,对于即将离婚的夫妇而言,我们这样还算好的,没有撕扯没有唾骂没有变成仇人?粟然心在颤,可是他仍旧强迫自己说下去,“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栗香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看他,隐在黑纱后面的面容缺乏情绪,看不真切。

      粟然这一问,她才有稍微明显一点的波动,抬起眼来看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粟然脑子里轰地一下子,差点脱口脱出,“姐姐,我爱你,我不离婚,我死也不放开你!”

      可是他终究只是笑笑:“别担心,我不是在纠缠,只是问问。”

      他的声音低下去,“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谁要跟你当朋友,我说的话,自己都不信!心好像被剖开了一遍又一遍,血淋淋的,那团模糊的血肉在尖叫,你是我的挚爱啊!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了!

      后悔和渴望折磨得他快要疯了。

      “不纠缠,就别问了。以后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粟然几乎动用了他毕生所有的演技,才没有当场掉眼泪。

      最后的一点幻想也被打破了,王红初去世前他和栗香一起在塌前照顾,栗香当时对他并没有表现出抵触的情绪,他们就像世上千千万万的伴侣一样,互相扶持着度过了那段时光。

      葬礼过后,粟然等了一段时间,再去试探栗香的态度,她却变得很决绝。想来当初是为了让王红云开心,所以才没有赶他走。

      粟然捋了捋头发,用开玩笑般口气说:“哎呀,你这样我好尴尬。算了,不叙旧了,我们走吧,早点把事情办完。”心如油煎,面上却风轻云淡,这种剧烈的痛苦中,灵魂和□□都快被撕裂了。

      这次,栗香沉默的时间长了点,久到粟然几乎要生出希望来,也许她还是有一点舍不得我?即使不爱了,还有习惯在吧?他着魔了一般地,几乎就要伸出手去……

      “嗯,去民政局吧。”她先站了起来。

      从民政局出来后,栗香直接走掉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粟然手上多了一个红本本,原来离婚证也是红色的。结婚证没有收走,而是盖了注销章,把结婚证和离婚证并排放在一起,他从车里拿出一个全新的皮革本子,把结婚证和离婚证都粘在上面。

      追回姐姐的第一步,离婚。他用笔在离婚这个事项旁打了个勾,离了,真的离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崩溃,不知身体的那个部位按到了喇叭,又长又尖的鸣笛声响起,好像为他而鸣的丧钟一样。

      “振作起来,粟然。”他对自己说,你从一无所有开始奋斗,曾经一次又一次失败,现在你只差挽回她就能幸福了,你不能也不许现在倒下。

      开车回家的时候,他镇定了很多,甚至一度觉得胜券在握,因为他已经制定了计划,只要一步步实施,跟姐姐复合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不要怕不要慌不要提前否定自己。

      可是接下去几天,无论他做什么,甚至只是把鞋子放进鞋柜里,脑海里都会浮现出栗香穿过的拖鞋的颜色和样式。

      原来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终于他受不了了,什么计划什么隐忍都扔到脑后去,像跟踪狂一样跑到她家门口、她单位门口蹲守,不敢去打电话不敢打扰她,只是想得受不了了,只求能看一眼,他告诉自己,我就看一眼就走。

      可是栗香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辞职了。

      事情朝着粟然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

      “你香姐姐被司冷鲸带到America,去感受万恶的腐朽的资.本主义去了。”司雾染作为过分八卦的邻居,拎着一瓶酒过来找他,美名其曰关心你赔你醉,其实就是来看笑话的。

      粟然攥着他皮革本子,里面写满了他追妻计划,这就是现在支撑他不倒下的希望,他的力量源泉。

      出国这个情况,也在你的预料之中不是吗?翻开第38页,不是早就制定了针对这种情况的应对策略吗?

      “司雾染放话了,如果你敢去追,他就再次打断你的腿,说会让你在娱乐圈身败名裂哦。”

      其实他已经追过了,不仅没追上,还跟司家的保镖干了一架。知道栗香出国的那一刻,跟失了魂一样本能地去追,在机场跟羊驼一样乱窜,还是尤秀派人按住了他,不然又要出新闻了。

      “说到底,还是我太弱了。”

      “哇哦。”司雾染打开葡萄酒,红红的液体流入晶莹的玻璃中,“至少,我们现在目标一致不是吗?打倒司冷鲸?嗯?”他扬了扬酒杯。

      司冷鲸,粟然咬牙切齿,我要你付出代价,栗香是我的,就算她暂时在你手里,以后她也只属于我!

      姐姐,现在你在飞机上吧……倒时差会不会很难受?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结婚前,我说过要带你出国的,可是最终出去的只有你一个,你不要我了,跟我离婚,把我扔在国内。

      不要紧,姐姐,我会变强的,我会接你回来的。这段分别只是我们未来长长的美好的生活前的一点小插曲,我会想办法的,我会让我们得到幸福结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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