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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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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时,客厅一片寂静。
“爬山?”司启文古怪地看她:“青州附近好像没什么山可以爬,如果你愿意,要不要约个——”
“不要,她没空。”乔安池把程颐往身边一拽,冷着脸训她,“约什么约,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好说话吗?”
见人不吭声,又从牙缝里挤出小小声的两个字:“乱来。”
爬山梗来自现实世界,是不久前才风靡网络的话题,乔安池与司启文不知道相当正常。
但程颐并非无的放矢。
依照她的想法,与其捉襟见肘地在司启文那儿圆故事,不如放飞自我让对方重新认识自己……当然,说“爬山梗”确实有点过于放飞,不过好在司启文见惯大风大浪,不仅没卡壳,还直接给续上了剧情。
就见他将脸转向乔安池,唇角微勾,说的话却很奇怪:“好好对程程,不然饶不了你。”
程颐一下子瞪大眼睛。
“程程”这个名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的吧?话说回来,她与司启文不该是单纯的金钱交易吗?
显然乔安池也意识到这一点,目光在她与司启文之间转了一圈,眼见着唇动了动,看得程颐一瞬间揪起了心。
可千万别说蠢话!
她准备抢先打断他,却听身边有人率先惊讶道:“安池哥哥,原来程小姐是你女朋友啊。”
这话成功让乔安池身子一僵,然后脸色便慌乱起来:“静薇,我——唔!”
他没说几个字,就被冷不丁扔了块巧克力到嘴里,喉头下意识一滚,嗓子眼便充满了甜甜的粘腻感,然后便咳得仿佛心肝肺全都要吐出来一样。
程颐,瞧你做的好事!
乔安池说不出话,睁着通红的眼对程颐无声控诉,程颐就和没看见似的笑嘻嘻道:“哎呀,本来是想给你尝尝,手劲没掌握好。”
刚说完,周静薇便在一旁拍掌笑:“安池哥哥,你们感情真好。”
由她牵头,其余几个周家人也跟着鼓掌几下,乔安池有口难言,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相较乔安池内心跳脚,程颐倒十分淡定。
她不觉得被按头了情侣会有什么影响,反正总归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这些名义上的东西又带不走,若是因情侣关系为后续行为带来便利,她更要举双手赞同被如此误解。
于是,程颐拍着乔安池肩膀道“给你倒水去”,就施施然走了。
不过在等待柠檬水的时候,有人也来了冷盘餐台这边:“没想到你居然能拿捏住乔安池。”
程颐脑门一激灵,回头带笑:“司先生,你在说什么?”
“司先生?”司启文皱起眉,但又很快转开话题,“听人说,周静薇被绑架的那天,你也出力不少。”
程颐思忖:“我也是按照你的要求——”
他却扬手打断:“我可没说要你这么帮他。确实,乔安池有让人喜欢的资本,可惜他对周静薇情根深种,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取代。”顿了顿,声音缓缓压成一条平直的线,“况且,你本意就是要报复他,你忘了吗?”
真是平地惊雷。程颐顿时懵圈:“报复?”
可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不带自己跳坑里这么玩的。
司启文神色冷冽:“你真要和他在一起?”说着,嗓音慢慢淬上冰,“交易就要有交易的觉悟,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若是被他知道……”
他特意在重点停住,可期待中的惊慌并未出现,相反,更见她叹了口气:“所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叫我‘程程’?”
司启文一愣:“你……”
“你要渴死我吗?”说话间,乔安池咋咋呼呼地过来,他看着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催了柠檬水到手,便闷声不吭地拉程颐离开。
而且手劲还特别大。
别看程颐把司启文应对得哑口无言,实际上,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感激过乔安池的出现。
司启文惯于暗流汹涌,与他打交道一定得十二分小心,不然就如刚才那样,一句话不慎,就有种被逼到墙角、无所遁形的感觉。
不过,程颐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从最后司启文有所缓和的语气来看,他们之前确实如她所想,不单单是交易那么简单。
可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向乔安池解释?
程颐头痛着,突然被毫无防备地一推:“喏,人到了。”
然后,手被拉起:“程小姐。”周静薇亲热劲十足地问,“叫你‘程小姐’太见外了,我就叫你程颐好不好?”
“可,可以啊。”程颐不清楚对方在唱哪出戏,下意识去看乔安池,那边却垂了眼不肯对视。她心里更加疑惑,正要再细看,耳边声音陡然凑近:“别担心,我来帮你拿下他。”
她猛地回头,只看得见女主角笑意盈然,真诚动人。
电光火石之间,一句总结浮现于程颐脑海——
她是他的太阳,他的光。
可像乔安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哪里来的阴霾可言?
程颐在记忆里翻不出任何线索,只好暂且将疑团搁置一边,打起精神与周静薇搭腔。
也不知道乔安池说了什么,周静薇知道他们并非情侣关系,却十分笃定他们最后一定会走到一起。
恭喜之意延绵不绝,程颐听得头痛,只好委婉表示:“以后的事,怎么能说得准?”
周静薇却摇头:“我了解安池哥哥,他亲口表示对你有意思,一定不会变的。”
程颐心中哐当砸出一声巨响。
乔安池亲口验证?他受什么刺激了?
午宴在秦越的踩点登门中拉开帷幕,周静薇自然去围心上人打转,所以程颐便与乔安池肩并肩坐着,两人沉默不语,再加上对面一个笑意散漫的司启文,顿时构筑出气氛诡异的三角形状。
等人全部坐好,周川便首先感谢了秦越、乔安池还有程颐对周静薇的救命恩情。不知道是不是早清楚周川对秦越的态度,程颐总觉得他话里话外对秦越特别热络,反倒衬得她与乔安池是捎带一样。
程颐不由担忧地看了眼乔安池,乔安池正紧盯面前酒杯,手指骨攥出泛白的色泽。而他们身边,还要继续上演一派其乐融融——
“周叔叔,是我没有保护好静薇。”是秦越在自责。
“不,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是周静薇在哽咽。
“这都是缘分呐,缘分!”是周川在爽朗大笑。
程颐听得脑门都要炸了。她真怕乔安池一时气头上闹起来,于是赶紧去勾他的酒杯。
乔安池发着愣,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指甲尖尖,是与周静薇截然相反的肉色。
“你是不是不喜欢喝个口味?给我吧。”声音飘来。
乔安池下意识松开手,酒杯脱离指缝的瞬间,神思却一下子清明。他扭过头,对方极为自然地将杯口搁在唇边,见他看过来,笑得很是开心:“谢啦。”
说完,把酒大口咽下。
乔安池被程颐的笑晃了眼,心头微微起了点奇怪的感觉。
倒并非不适,反而像安慰与松快交杂在一起,把刚郁结到不行的气团戳了个洞。
“你能不能喝酒啊?当心待会后劲起来。”他嘴上抱怨,眼里却不自知地带了些笑。
“这才多大点度数。”程颐不以为然地说着,突然感觉对面似乎盯住了自己。她瞬间看过去,不巧周川突然点名:“还有,司先生。”
司启文收回视线看向上首。
“司先生在静薇这件事上出了大力,我感激不尽。”
他淡然举杯:“事情因我而起,自然该由我解决。您是长辈,不用如此客气。”
“好好好,启文。”周川点头,笑着对一桌人总结,“行了,以后还要多多来往,大家现在就吃好喝好,不然就是我周家照顾不周。”
杯盏交错,欢声笑语,唯有身边传来一声冷哼。
程颐既要关注乔安池,又要警惕司启文,一顿饭吃得格外心力交瘁,再加上乔安池那杯酒后劲不小,饭后刚聊过几句,就有点昏昏沉沉地想睡觉。
于是,周静薇叫人带她去休息室。
乔安池自然不会跟来,因此偌大的休息室内,就只有程颐一个人在。
她开始还强撑着保持坐姿,最后终于经不住诱惑,大剌剌地往沙发里一躺,背脊触到一片绵软,忍不住溢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先睡为敬。
程颐迷迷糊糊地想,可仿佛眨眼功夫,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
她吓得弹起来,见是乔安池那张气鼓鼓的脸,捂着额头哀嚎:“乔安池,让我睡一会行不行。”
乔安池好像没听见,往她身旁一坐,沙发顿时吱呀呀地受力,晃得程颐更加闹心:“又怎么了?”
他不说话。
程颐没了睡意,放下手打量他片刻,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个得不到糖果就撒泼的小孩子。”
他还是不吭声。
真是好别扭的人啊……程颐无奈摇头。给周静薇说他们会成事的是他,厌恶周静薇与秦越在一起的也是他。
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一次,乔安池倒开了尊口:“我以为她会吃醋。”
程颐:“傻。”
他被这陈述事实般的口吻刺痛,眼神竟有些凶神恶煞:“闭嘴。”
她更直截了当:“你觉得,秦越和周静薇注定要在一起了,对不对?”
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一柄尖锐的刀,将心脏剖成两半。乔安池戾气顿消,缓缓垂眼,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程颐有了点恻隐之心:“乔安池,为什么一定要她?”
窗外隐隐传来周静薇的笑声,她在呼唤秦越的名字,而与之一墙之隔的室内却始终静默,并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喊,蔓延出无法回寰的寒凉与哀伤。
所以,在没听到回答时,她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一定要周静薇?”
可他却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