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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雅量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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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心中“咯噔”一下,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因为没有金丹不能御剑及久战,出门有温宁在旁边除了多个帮手也多层防御。当年去金鳞台赴宴,幸亏带了温宁,否则早就葬身在穷奇道。他责备过自己为什么没有控制好温宁,但从未想过不带温宁同去。没想到在旁人眼里,自己带着温宁、带着一个温家余孽化身的最强凶尸,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解读为对百家的挑衅和威胁。
这个姚宗主在挑动人心方面显然很有天赋,明明处处都在挑拨离间,却又让人听起来还觉得有些道理。不少听到姚宗主说“是啊!所以谁先动的手,这很重要!”后开始骂他的人立刻转换风向,又开始骂魏无羡和温宁“心狠手辣、滥杀无辜”。
魏无羡开始揉着太阳穴。蓝懋皱眉道:“姚宗主到底是在主持公道还是在激化矛盾呢?”
蓝慜瞧着姚宗主有些油腻的面皮,不屑地说道:“父亲说得没错!本就应该先等夷陵老祖上了金鳞台,再查诅咒的事。在途中伏击,不像是为了查清事实的样子。”
这时他们听到蓝忘机又冷声说道:“魏无羡与鬼将军,并没踏进金鳞台,请柬既然只有一人,姚宗主如何断定就是两个人去赴宴?”
蓝忘机话里的道理再浅显无疑:魏无羡带着温宁赶赴金鳞台,跟让温宁进入金鳞台,没有必然关联。进门需要请柬,温宁大可留在外面,也就不存在威胁百家的可能。但金子勋带人伏击了二人,以致于最后两人谁都没有踏上金鳞台的地皮,所以认为魏无羡故意挑衅威胁百家的说法,只能是存疑而非论断。
姚宗主语塞一瞬,勉强辩解道:“现在当然不好说了。所以我认为弄清哪方先动手,才是分辩是非的关键。”
蓝忘机又道:“双方各执一词,无法明辨。”
温情又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更多的则是感激。
蓝曦臣原本只是垂眸听着殿中众人议论纷纷,没有想到蓝忘机竟一连数语,细思其意后,颇为惊讶地望着蓝忘机,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但蓝忘机凝视着殿中,没有留意到来自兄长的注目。
姚宗主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啊!金子勋公子这边可有确凿证据?若无确凿证据,就该当面对质。金子勋公子既能出战,必然找过术士对施咒者反施诅咒,让魏婴到金麟台当场验身,即可辨明。为何定要设伏途中,乃至以命相搏?最后竟然身殒,还连带了金子轩公子。唉……”
蓝懋蓝慜双双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姚宗主。
那名叫罗松的修士恨恨地说道:“那就要问魏贼和鬼将军,为何痛下杀手,不留两位公子性命?为何不肯亲自上金麟台请罪,验明正身?倘若身上真的没有千疮百孔咒反弹痕迹,为什么不敢上金麟台?!”
温宁急忙回头,情急之下竟然毫不口吃地说道:“没有!公子身上没有!”可惜没有人听他的,他们都被罗松声情并茂的痛斥吸引过去了。
罗松的腿现在好像已经不痛了,已经撑着他家家主站起来,抢着说道:“正是心中有鬼,魏贼才先动的手!可怜我们死去的各家兄弟,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孤苦无依,他们的冤枉如何申诉!魏贼一日不归案,这些冤魂一日不得安宁!”说完一个堂堂男人,尽显悲色,竟然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金光善下首那位金家长者也双目垂泪,跟着呜咽了几声。金光善以袖掩面,肩膀耸动,好像也被勾起了心伤,为金子轩默默流泪。金光瑶完美的面颊上滑过一串泪水,低下头站立得肃穆之极。
罗松一个人的哭声就压过了大殿里所有人的议论声。温宁争辩的那声:“不是……”被淹没在大大小小的声音里面,如同微雨落入大海,连半点水花都没能溅起来。温情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早知如此结果,反倒没有多大的失落。
聂明玦剑眉皱起,眼见金鳞台的大殿竟然比市井的菜场还要喧闹,大喝一声道:“穆宗主,让你的属下歇着吧!男子汉哭得比姑娘还大声,成何体统!”他怒目一扫,威严压顶,那名修士哭声即刻就弱了大半。
聂明玦转头对着金光善,朗声说道:“穷奇道截杀一事,我同意含光君的意见。无论如何,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金公子派人伏击有失道义,也是导致双方交战的起因。我提议,先将温情温宁收押,让魏婴出面,倘若能当众证明他没有受到千疮百孔咒的反弹,则此事便作罢。”
殿中所有人都听到了聂明玦的话,无数双眼睛顿时聚集在他身上,一时鸦雀无声。聂明玦一向正直刚强,威名赫赫,听他铿锵有力地说完,浑厚余音在殿中回荡,人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金光善瞪大了眼睛,眸中血丝狰狞,说道:“难道我儿的血债就这么算了?”底下金子勋的父亲禁不住也出声问道:“赤锋尊!魏贼不除,难道要放虎归山?”
聂明玦森然道:“魏婴宣告叛逃云梦江氏、与百家为敌,确是百家心腹之患。但他退守乱葬岗一年有余,未曾有过作恶,这一年多我也没看见哪个家族说要去剿灭他。反之请他赴宴还是你兰陵金氏主动所为。若兰陵金氏是以赴宴为由,诱使魏婴出山,以便半路杀之,本就是阴谋诡计,失信于天下。要诛灭魏婴,堂堂正正地去不行么?!”
金光善一时怔住,下意识地朝金光瑶方向瞥去,遂发觉不妥,便又生生忍住,魏无羡瞧在眼里,轻轻哼了一声。蓝懋问道:“莫公子,怎么了?”蓝慜接嘴道:“什么怎么了,当然是没想到赤锋尊竟然会帮着夷陵老祖说话吧。”
魏无羡摇头道:“不是这个。我是觉得这里的主人好像话没说完。”
果然,金光瑶对着聂明玦行了一礼,开口道:“赤锋尊话是没错,若是魏婴没有对子勋兄下咒,穷奇道伏击确实不妥。但魏婴在穷奇道杀了一百多人也是事实,而且至今都不肯出面澄清。若他是无辜的,为何不肯上金鳞台?”
他娓娓道来,不急不徐,因为方才的泪目略有鼻音,又恰好不让人觉得反感,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忍辱负重,让人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
魏无羡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想:横竖你们都有法子让我背负罪名,温情姐弟两个就是看到这点,才背负着必死的心来请罪。我在金鳞台,难道就能洗刷罪名了?你们不会说我不必亲自下咒,指使他人下咒?
聂明玦哼了一声道:“现在断言,为时过早,总之让他在百家面前做出澄清,倒也不必一定非要上金鳞台。”
江澄冷眼看着聂明玦道:“不上金鳞台,去不净世?还是哪里?”
聂明玦说道:“这地点我还没有想好。如今情形,魏婴心性不明,去哪家都有隐患。”
殿中又一次陷入僵局。此时蓝曦臣缓声说道:“我认为赤锋尊提议不错。今日温情温宁主动上门请罪,说明魏公子至少没有对百家宣战。此事尚有许多不明之处,我赞同暂且收押温情温宁,再传魏公子当面解释。至于在哪里会面,大家从长计议。”
赤锋尊、泽芜君两大家主都发了话,合情合理,旁人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金光瑶不再说话,对着蓝曦臣行了一礼,退到金子勋父亲身边,恰好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声安抚了几句,但那长者越哭越伤心,眼泪糊了一脸。金光瑶对金光善请示道:“宗主,我扶二叔下去休息一阵。”
金光善拭了拭眼角,眼光阴晴不绝,瞧着金光瑶怔了一小会,方略点了点头。金光瑶便扶着那长者往后殿退去。
殿中各人心事重重,片刻无人说话。江澄向前一步,盯着温宁,面露杀机,冷冷地道:“别的可以再等,但温宁亲手杀的金子轩,这点可没人能替他脱罪。今日我先除了他,祭我姐夫再说!”
殿内白光划破快要凝聚的空气,江澄三毒出鞘,长虹贯日似的直取温宁颈项,同时紫光从他手中钻出,一招毒龙横江攻他下盘,温宁若是要反击,手中没有兵器,必然会中剑或中鞭。两样上等灵器招呼到身上,滋味可想而知。
温宁在千钧一发之间将温情推离身旁,也不躲闪,默默地看着江澄用三毒刺中自己的喉头,紫电啪地一声巨响,在他身上击出一道焦黑的灼痕,将他身子抽出一丈开外,跟着毒蛇上身似地卷起来,在他身上缠了数圈。但三毒剑锋一滞,凝而不动,剑锋嘤嘤地刺耳尖叫,终究未能刺破温宁的咽喉。
“阿宁!”温情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随即捂住自己的嘴,闭上了眼睛。
“江……宗主,对……对不起。”温宁低头看着刺不进自己咽喉的三毒,低声道着歉。他杀了金子轩,惹得魏无羡伤心怒,早就自责不已,对江厌离江澄更是心怀歉疚,今日本就是存了必死之心,江澄要杀他他绝不躲闪。但他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凶尸,刀枪不入,眼看江澄杀不了自己,越发羞愧,只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