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回 银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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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轻移。不知不觉中，圆盘般的明月已至当空。
今夜，果然是满月。
这个时候，我才恍惚忆起，似乎当年和冬狮郎初遇的那一天，也是一个满月之夜。
嘴角不自觉地悄悄勾起。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他露在被褥外面的左手。这双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明明温度比常人要来的低，却总能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到温暖和安定。
轻轻地将脸颊贴在那只手上，我闭着眼，竟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冬狮郎，我们究竟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就算只是朋友，也会比现在这种状况要好得多吧？
如果我不曾喜欢过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喜欢你’这件事……果然是错误的吧？”
少年的手指猛然间抽动了一下。心下一惊，我“唰”地睁大眼抬起头来，冬狮郎却依旧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似乎丝毫没有转醒的征兆。
悄悄松了口气，但也没有了继续呆下去的意愿。我站起身，再次扭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柔和的笑容，轻轻道了句：“再见，冬狮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病房。
你有雏森桃便足够了吧？所以——
再见，冬狮郎。
我要回去我最初的生活了。
那个。
没有你的岁月。
＃＃＃
听说昨天海燕和春水叔争论了大半天，最终结果竟是——
“让我抓阄决定？”
眼角抽了抽，我异常无语地看着眼前两只满脸期待的不明生物，嘴角也跟着抽搐了起来，“我不认识你们。”
我说着转身欲走，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衣领。不爽地挑了挑眉转头看去，海燕一手抓着我，一边扭头冲着春水叔得逞似地吼道：“看吧，空蝉果然还是愿意来我们十三番队的！”
哈？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这么说了？
我一把拍掉他的魔爪，一屁股坐上雨乾堂的木质地板，托着腮望着屋外的满池碧波愣愣出神。
早上终于还是去了趟十番队。因为我放心不下乱菊姐。
市丸银叛逃了，那个女子，就算再过坚强，也终究无法忍受这股铺天盖地的寂寞和失落吧？
当年，我曾听乱菊姐提起过他们的初遇。她说的不是很详细。只因她一向是那种明明心里苦恼得要命，却总是撸着长发大笑着喝酒说着“不在意”的女子。
是那样纤细、却又坚强。
因此，那一场初遇，大多也只是我自己猜测出来的。我想那一定是一个疏朗的冬日。阳光不甚强烈，却透过光秃秃的树桠撒了满地。尸魂界的天空依旧明净宽广。
那样的日子，注定了那场邂逅。
走进乱菊姐那间房的时候，她正揉着脑袋痛苦地坐起身来，明显是宿醉刚醒的模样。看见我，她狠狠地愣了一下，随即大叫着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进怀中：“这不是小空蝉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句话，不由就让人产生一种——我只不过是出了趟远门，现在终于回来了——的错觉。
她的怀抱还是那样热情洋溢，那样令人窒息，可这次我却没有挣脱出来，只努力地抬高了手臂，尽力环住她的腰：“昨天哦，乱菊姐。”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她笑着放开我，容光焕发，竟一点也没有了刚才头痛的模样，“啊，你有没有去见过队长？听说他昨天下午就醒了，可我约了人去外面喝酒都还没去看过他呢~啊啊，队长要生气了~”她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随后又凑过来冲我眨了眨眼，“队长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怎么可能会高兴？
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只好垂了眼眸道：“乱菊姐你就不要乱说了。”
“小空蝉……”她叹了口气，将我轻柔地揽进怀中，“你要给自己一点信心啊！我所认识的小空蝉、可是最勇敢最坚强的！”
“嗯。”我从她怀中抬起头来，“我当然是最勇敢最坚强的空蝉啊！”
与他无关，我只是我。
所以我坚信，一旦回到当初，我一定可以做回那时的自己。
“空蝉，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我侧头看去，十四郎叔捧着茶杯在旁边坐下，淡笑着将视线投向眼前的池塘：“最近池子里的鲤鱼长大了不少呢，而且似乎还变多了。”
“真的吗？”仿佛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一尾红鲤“噌”地跃出水面，又“哗”地落回池中，溅起一片晶莹水花。“好像真的变大了呢。”
“对吧？”他看着我笑了笑，又扭过头去平视着前方道，“我从来都没有去管理过它们，可它们却还是能够长得那么好。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顺其自然就好。”
我眨眨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对了，空蝉有想好去哪个番队了吗？”
啊？你们的思维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跳跃呀？
我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嗯，我想还是回去比较好。”
“回去？”十四郎叔似乎很惊讶的样子，一下子便睁大了眼，“回十番队？”
“怎么会？！”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个答案，我偷偷笑起来，摇头道，“是八番队啊。我在从真央毕业后不是一开始就进了八番队吗？”
“哦哦，小空蝉已经想好了呀！”春水叔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差点吓了我一跳。随后便听他冲着后面喊，“海燕你看，我们家小空蝉果然还是决定跟我回去哦~哈哈！看来还是我的魅力比较大啊~”
“喂喂！”海燕立马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拽过去，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这丫头！”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摊手道：“我不想做善后工作啦~”随后便见他的眼角狠狠抽了抽，于是我双手握拳，抬头冲着天空大喊，“我要战斗！空蝉是无敌的！”
一个爆栗毫不客气地敲上我的脑袋。
“呜——”我痛得不由抱着头蹲下身去，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海燕你个混蛋！很痛诶！”
“你果然是个白痴！怎么不干脆去十一番队！”
“因为没有像七绪姐那样的美女啊~”
“……真是被你打败了……”
＃＃＃
“空蝉，就算是从最普通的死神做起，那也没有关系吗？”
大叔抚摸着我的头，脸上的神情异常柔和。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那样的表情也可以称得上是“慈祥”。
我歪了歪头，看着他笑起来：“我早就作好准备了啊！再说体验一下平队士的生活，难道不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吗？而且……”我斜睨他一眼，抬了抬下巴，“我可是空蝉啊！想要坐回原来的位置，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然后，春水叔大笑着带着我回了八番队。那个时候，七绪姐夹着她的那本书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难得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欢迎回来。”
我抬头冲她微笑：“嗯，我回来了。”
“啊，有了！”一边的春水叔突然以拳击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lovely~lovely~小七绪，既然我们的小空蝉回来了，我们为她举办一个欢迎会怎么样~？”
我说大叔，其实是你自己又想要闹腾了吧？
果然，七绪姐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引得镜片一阵反光。她瞟了他一眼，语调冷淡：“为了修建由于前阵子的战斗而毁坏的房屋，这个月的经费已经不够了，所以队长你最好想也不要想。”
“啊啊！怎么可以这样！lovely~lovely~小七绪~难得小空蝉回来了，不庆祝一下很可惜啊~”
“队长，我再次郑重向您提出，请您不要再用那个恶心的称呼来叫我了。”
“可是小七绪啊~……”
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还是没变呢。
我低低笑了一声，跟在他们后面走进了队舍。除去前门的一片狼藉，里面的一切都没什么大的变化。我的房间也依旧还在原先的那个位置。
推开窗就能看见前方一片浓密的玫瑰花丛。虽然现在还不是开花的季节，但繁盛的绿茵就那样层层叠叠，在视线中不断延伸开去。
抬起头，瀞灵廷深蓝的夜空仿佛正微微发着光。
八月的天气，连空气中也泛起微醺的甜香。
＃＃＃
我就知道这场所谓的欢迎会必定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摆脱。
扭头看了眼窗外，此时早已是皓月当空，夜色深沉，可回头看看，这帮家伙们的兴致倒是越来越高涨了。
海燕趴在地板上睡得不省人事，又似乎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忽视，时不时发出一声雷霆大吼。
春水叔醉得满脸通红，抱着凳子不停地叫着“lovely~lovely~小七绪~”，把七绪姐惹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又一阵紫。
乱菊姐靠着墙大呼：“喝！嗝……好酒！嗝！”，然后就抱着酒壶又灌了一大口。
露琪亚和恋次正在那边吵得不可开交，最开始似乎是因为一个小章鱼腊肠，但到了现在……天知道他们究竟在争些什么。交流感情也不知道换种方式，恋次你个笨蛋。
白哉因为还需静养，所以卯之花队长不肯放人。于是现在整个房间里，也就只有十四郎叔能够那样沉静地坐在那边悠闲地喝茶。
当然还有那个人。
我皱了皱眉，实在无法理解春水叔他们究竟为何会邀请他。
借着喝水的机会，我偷偷朝那边望了一眼，银发的少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双眉微皱，碧池般的双眸则一直盯着手中正把玩着的茶杯。
这是我自宴会开始，第一次将视线投在他身上。我害怕被人发现，这样不堪的心情。而他大概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并没有察觉到我的目光。
心中松了口气，我垂下眼睑看了眼杯中的茶水，最终还是决定站起身向外走去。
脚步刚迈开一下，就听一旁的十四郎叔轻声开口：“怎么了，空蝉？”
“出去吹吹风，里面有些热了。”我回头冲他笑笑，随后便几步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星空很美。
站在一楼的庭院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片璀璨的星光。蜿蜒的银河横贯整片夜空，瑰丽壮阔，空气中隐隐浮动着几股不知名的暗香。
我仰头望着苍穹，夜风拂在身上，带来一阵莫名的凉意。但刚才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却一瞬间清醒起来。
回到八番队已经三天，不久之后就会有席官挑战赛了，最近一定要勤加练习。二十年没有运动，身手都退步了。
「就是就是！这么差劲怎么配得上我这把名刀？」
嘴角抽了抽，我低下头瞪了朝花夕拾一眼：「什么名刀！明明就是毒舌！」
「切~什么“毒舌”？还不是因为你太弱了。我当初怎么会选择你呢~真是不明白啊不明白~让别人知道了会被嘲笑的~」
「……你是刀魂，除了我没有人能够看见你，谢谢。」
「空蝉你果然很笨~既然是刀魂，我说的“人”当然也是指刀魂啊~唉~没救了没救了~」
「……真想把你丢回刀魂宫去……」
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我转身准备回屋，却只走了一步，双脚就像是胶着在了地面上一般，再也迈不动一下。
屋檐的阴影下，少年的表情模糊不清，但那一头银发却比月光还要明亮。他只是那样站在那里，可我却突然忘记了如何动作。
心跳声从四面八方零乱传来，交织着将身体包围起来，汹涌得似乎连呼吸都要被夺去。
明明只是一瞬，却漫长得恍如一个光年。
我咬了咬唇，强自定下心来，抬步向前走去。屋□□出的光线渐渐照亮了前方的人。我甚至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冬狮郎站在台阶上，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白色的羽织和黑色的死霸装上，色彩分明。
我垂着眸没有看他的脸，脚步在台阶前顿了顿，最后还是一脚踩了上去。在他面前站定，我终于抬起眼睑，唇边勾出一个疏远却淡然的微笑：“恭喜伤愈，日番谷队长。庭院里的夜色不错，我正打算回去，所以您可以不必特意隐了灵压站在这里的。”
那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起四十年前我们最初的那场相遇。然而那时的我丝毫没有现在的针锋相对。
话音刚落，少年的瞳孔便猛地一阵放大，湖绿色的眼眸中满是震惊。我看到他的身体顿时僵住，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心里顿时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悲凉。
呵。
暗自冷笑一声，我低下眉眼不再看他，只点了点头，便越过他向里屋走去。
“空蝉。”
右手腕猛地被握住。少年低沉的声线穿透空气直直打在心头。肌肤上传来的触感微凉温润，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上面不小的薄茧。我想挣脱开来，可身体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抱歉，空蝉。我……”他这样说着，却没了下文。
双拳不由自主地牢牢握紧，心头的烦躁却因为这番话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了。我“唰”地转过身，声嘶力竭地冲着他吼：“我不要听什么道歉的话！这种话你在二十年前就说过不知多少遍！日番谷冬狮郎！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鼻腔有些酸涩，眼眶也开始变得湿热起来。胸腔里仿佛有什么想要趁机蜂拥而出，缠绕成闷闷的一团，我突然就觉得很累。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纠缠这些事情了。
抬手抓住他的衣襟，我低着头，任由刘海散乱地垂落下来遮住视线，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低缓地、像是从喉咙底部发出的一般，在夜色中轻轻响起：“冬狮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真的……拜托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回 银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