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羽宫娘娘》是鹿

15、第十五章 小小雪稷

　　[第十五章]

　　魏贵妃的儿子是太子，单字唤为“稷”。
　　其实吧，雪稷只是魏贵妃得来的便宜儿子。
　　起先魏贵妃并不知道这些，她十分自责，顾着生闷气，气自己是个猪，二十五岁的年纪，还是圣熙帝的宠妃，怎会无所出呢？不过，她还是更埋怨宫人，这样天大的事，两月余了竟未曾听到谁提起。
　　哪知一苛责，忍冬连忙跪下呈告道：“太子非娘娘亲生，乃是郑妃骨血，虽然娘娘抚育太子，但一直鲜少相见，因此奴婢们才没有提过。”
　　她好奇：“那孩子多大了？既是郑妃所生，为何交给我抚养？”
　　忍冬头埋得低：“郑妃已经故去……太子是冬日降生的，今年入冬后便满六岁了。”
　　嚯，还是个小屁孩。
　　小孩子好，每天这么无聊，养一个打发漫长光景也挺不错。
　　魏贵妃忍不住问起与雪稷相关的：“太子他什么秉性？顽皮不顽皮？长得熊吗？”
　　“熊？”
　　“就是丑不丑？”
　　忍冬不禁乐了，答她道：“娘娘，太子玉雪可爱，也很乖巧，他非常聪慧，看过的书隔一阵师傅们考他，他全是记得的。”
　　魏贵妃点点头，说：“那行吧，你领他来见我。”
　　忍冬遵命而去。
　　七月了，天渐凉，殿外园子里有叶子黄了。
　　魏贵妃还发现，同之前相比，蝉鸣也少了许多。
　　时间真快啊，郁郁葱葱的夏天，一眨眼就要过去了。
　　魏贵妃正出神间，小宫女沛霜高兴地捧了衣料从外面进来，雀跃扑到贵妃榻前：“娘娘快看！天儿转凉了，尚衣局送了料子来，让娘娘选，要给娘娘备制秋冬的新衣呢！”
　　“哦？”
　　“沛霜觉得都好看。”
　　魏贵妃垂首细看沛霜拿来的衣料：“唔……果真都挺漂亮的。不过这个粉色，也太娇嫩了，我哪里穿得？倒是适合你这样的小丫头。”
　　沛霜摸摸细滑的缎面，吐吐舌头：“沛霜可没有这样的福气。这是南方进贡的柔云绣，烟粉色很好看的，可以给娘娘做寝衣。”
　　“摸着有点凉。”
　　“不会，听说这柔云绣很亲人的，穿到身上就不一样了。”
　　“是吗？”
　　尚衣局送来的衣料都很好，魏贵妃左右翻看，没什么主意，她才要与沛霜说，让尚衣局自己看着办就行，忍冬已将人接来了。
　　忍冬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迈进内殿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魏贵妃循声，抬目望去。
　　雪稷穿着一身朱色圆领衣袍，肤色白净，小小一张圆脸，眉目皆生得秀气。
　　魏贵妃望他的时候，他一双点漆似的眸子也定定朝她望来。魏贵妃觉得那孩子长得标致，标致里还透着乖巧，摸着心说，倒也挺有眼缘。
　　果不其然，离着几步远，那稚童已停下脚步，依礼跪拜，小奶音带一丝丝颤：“稷儿给母妃请安。”
　　小小的人儿，奶奶软软，有点像小猫崽，但介于他亲爹是个皇帝，猫崽子不够威严，还是说他更像个雪豹崽子吧。
　　奶气，白净，乖巧漂亮。
　　魏贵妃给小太子萌得不行，推开沛霜捧着的衣料的手，她迎上前去，半跪着把小人儿从地上扶起来，仔仔细细打量，越打量就越是心里乐开了花。
　　雪稷在她面前有些许拘谨：“母妃……”
　　魏贵妃伸手捏捏他奶乎乎的小脸，这只雪豹崽子给她做儿子，她一千一万个满意：“告诉母妃，你是从哪儿过来的？”
　　“稷儿适才是在南园读书。”
　　“哦。那你……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
　　雪稷摇头，声音低低，非常乖顺：“不饿，也不渴。父皇教‘食有时’，稷儿此刻不想吃什么。”
　　魏贵妃深深感叹，要说这大奸妃魏氏的命，真是挺好的，居然平白得了这么个招人怜的儿子。
　　雪稷现在是太子，未来就是苍目国的君王，君王的生母早逝，那魏贵妃这养母便可高居太后之位——圣熙帝的盛宠，再加上这个可傍后半生的小储君，怎么看都是人生赢家的牌面，如果不作妖，平静过一生都得是滋润到要上天。
　　仿佛一眼看透了往后几十年的荣华富贵，魏贵妃心满意足地认命，她决定了：她要好好抚育和栽培这只雪豹崽子！
　　抚育第一步，加深母子情，打好亲近牌。
　　魏贵妃赶紧吩咐下去：“忍冬，去给太子收拾换洗的衣衫来，他今天住在圣羽宫了。还有啊，去准备他喜欢吃的菜，多费事都不怕的。”
　　忍冬却站着不动，她为难了好一番，才敢小声提醒：“娘娘，太子要读书，留在这里是不合规矩的。”
　　闻言，才显得高兴了会儿的雪稷，默默已低下头去。
　　魏贵妃不高兴了，冷起脸说道：“我的话就是规矩！”
　　六岁大的孩子，成日里拘着他读书算是怎么回事？枯燥，没趣，小孩子天真烂漫才是顶要紧的呢。
　　魏贵妃不管，她牵雪稷坐到榻上去：“母妃教你，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玩的时候就快活去玩，咱们圣羽宫可没那许多古板规矩。”
　　雪稷拉她的手：“母妃殿中好香。”
　　魏贵妃讶然：“一直都是这样的香，难道你是第一次来吗？”
　　雪稷不说话，闷闷地地低下头。
　　忍冬忙去了，跟前魏贵妃只问得着沛霜：“沛霜，这是怎么回事？”
　　沛霜无奈地说：“以前真没进来过。”
　　雪稷自己开了口：“母妃严厉，嘱稷儿认真读书，要好好做储君。”
　　这孩子说话的声音里就听得出低落感。
　　魏氏实在是对谁都不爱，可气。
　　沛霜望太子，目光里替他透着委屈：“小殿下两岁就送去教习了。”
　　两岁？这真是疯了，两岁能记得住什么事，盼子成龙也不是这么个盼法。
　　魏贵妃摸摸雪稷的小脑袋：“儿砸，以后不一样了。母妃梦中受天人指点，新领悟了养孩子大法，往后你跟着母妃，吃香喝辣全是好日子。”
　　雪稷抬眼，眼里透着惊喜和期待的光，刚才还闷闷不乐的人，都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这才对嘛。
　　《魏贵妃养孩子大法》要义第一条——孩子是要宠的。
　　因准备匆忙，小太子雪稷初到圣羽宫的第一顿，午膳席间倒没吃得特别丰盛，但看上去小太子还是挺开心的。
　　忍冬去太子稷的寝居取了衣衫鞋袜等物来，薄暮时候准备热水，替小太子沐浴。
　　太子稷穿好衣裳出来，魏贵妃给他擦了头发，轻轻扇风晾干了发，左右摆弄不定小孩子的发式，叫来慕蕊帮忙，之后又特意指了慕春、雁荷照顾小太子起居。
　　晚膳席上，全是太子爱吃的菜。
　　太子稷高兴得眼睛都弯成了两个小月牙，不过他却站到魏贵妃身边拉她衣袖说：“母妃，我悄悄告诉你，父皇教我，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都不要让旁人知道。”
　　这个道理她懂，为君王者，喜好叫人摸着了不是什么好事，徒添事端罢了。
　　魏贵妃笑笑，给他夹一片鲜笋到碗中，小声地对他说：“我记下啦，但母妃是小女子，没有这般讲究，今日给稷儿做的菜，全是母妃喜欢的，希望也对稷儿胃口。”
　　太子稷甜甜一笑，扭身回座上去了，这顿饭他吃得很开心。

　　晚上临到睡了，太子稷有些认床，魏贵妃轻轻给他摇扇，他晓得魏贵妃待他好，便撒起娇来，央着魏贵妃给他讲故事。
　　魏贵妃想了想，就给他讲了烂柯人和桃花源记两个故事。听第一个故事时，太子稷还能揉揉眼睛，问王质上山伐木久不回，他的家人怎么不去寻他。等听到第二个故事，不待武陵渔人离开桃花源，他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呼……谢谢老天爷，给我开了个带娃的简单模式。”
　　夜深，魏贵妃也倦了，打个哈欠，正也要睡下，冷不防听见纱帐外有人清浅发笑。
　　她吓得彻底清醒，下意识翻身下榻，几乎是飞扑着将不速之客推得远远的，压低声凶狠警告道：“别惊了孩子！”
　　雍王低眼扫过，继而握住了她扭住他衣襟的手，含笑说道：“你这般爱护他，是因我之故吗？我还以为你恨我。”
　　此人一副讨打的相，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魏贵妃嫌恶挣脱，冷哼：“跟你有何关系？我爱护太子，当然是为了陛下。”
　　雍王凑近她眼前：“雪稷从何而来，他的太子之位又从何而来，旁人必是不敢告诉你的，但你自己真就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我知道他原是郑妃的儿子，郑妃死后，雪稷由我抚养。”
　　“你？当时中宫尚在，你有什么资格抚养郑妃的儿子？”
　　魏贵妃拧眉，这桩事似乎是有点说不通，圣熙帝曾说他礼遇皇后，那么皇后在世时，顾着皇后颜面也不会将小皇子交给其他后妃抚养了。
　　雍王对她沉思且迷惑的神色满意极了，他说：“我来告诉你。雪稷，是你从郑妃那里杀母夺子夺回来的，他来到你身边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废太子无忧，中宫所出，章皇后崩，无忧年少，是我替你布局，让人‘发现’无忧与梁贵人有染，由此被废去太子之位，贬作庶人离开帝城，也是我，力保雪稷成为了太子。”
　　魏贵妃的脸已经白了。
　　古来后宫争夺，明枪暗箭无数，就算魏氏不能生，用不光彩的手段得来一个皇子，但她费尽心力捧一个不喜欢的孩子做太子是为了什么？魏氏和雪闻清狼狈为奸，后面还能发生什么，真是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们想要“谋国”。
　　若是承受力再差点，魏贵妃现在立刻能昏死过去一回。
　　雍王伸手想要抚她的脸，被她冷漠挡开，她咬牙切齿道：“我不相信你，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