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阎王有点怂》布偶呜

4、小孩

　　文澈一夜未眠。

　　这块小石头是她第一次收外人的东西，看起来应该还挺贵的样子。

　　思忖了一整晚，文澈越想越不安。于是，她连夜翻出之前蘅芜尊君送给自己的一颗据说极好的仙丹。

　　她是蘅芜尊君的猫，算是仙猫吧！

　　彼时，蘅芜尊君总爱到司墨仙君处厮混。她自然也被带去，也就看惯了司墨仙君处理各色文书，所以才会在司墨仙君请辞后，被帝君赐仙身，接任了司墨仙君。

　　她被赐仙身当天，蘅芜尊君也请辞。临走前送给她这颗仙丹，算是临别礼。

　　蘅芜尊君倒没多提这仙丹多金贵，随意丢给她便走了，反倒是帝君发现了之后冷笑了一下：“蘅芜给你留这么个绝品仙丹，除了一堆烂摊子，却什么也没给我留了。”

　　第二天，地府日冥灯微微亮起，文澈便带着仙丹出门了。

　　日冥灯还未大亮，整个地府几乎都还在睡梦里，安静得很。

　　文澈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离奈何桥只有几步路时，便看见桥上坐着一个人。

　　黯淡的灯光，又加上弥漫着的薄雾，文澈只依稀辩出那人晃荡着双脚。心里立马一惊，想着这像极了鬼故事里的场景，又想起这本就是地府，遇到的可不是死人？

　　于是她极耐心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有节奏地晃着脚，想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良久，那人没做出什么吓到文澈的举动，文澈却被耳边轻轻一句“在干什么”吓得叫出了声。

　　回过头，果然是广珲。

　　“至于吗？”广珲乐了，“你自己就在地府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要你管。”文澈边没好气地说着边把仙丹给了广珲，“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总之应该是很好的仙丹就是了。”

　　广珲接过打开青釉小瓶，闻了闻味道，然后笑着接过话茬：“足够抵消我送你石头的情分了？”

　　文澈知道广珲是在笑自己。

　　果然，广珲收了仙丹，却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累不累！非要抵，我还要这样打你一下才够。所以，不许生气。”

　　文澈懒得计较，再往桥上看去：“那人还在那里。”

　　“是，我来时你就看着他。要不是知道你一直是天上待着的，我该以为你跟他有什么旧情了。”广珲笑道，又说，“不过这人也奇，刚才你那么叫一声，他也没侧头过来看一眼。”

　　广珲接着提议：“去看看？”

　　两人一直走到那人身边，那人也没看他们一眼的意思。

　　广珲于是拍了他一下：“在干嘛？下来第一天？”

　　那人回过头，一张清秀而稚嫩的鹅蛋脸，眼睛大而圆，眸子黑得发亮，驼峰鼻，稍厚的嘴唇，脸上还挂着一点婴儿肥，看起来应该还未至弱冠之岁。

　　“嗯，你们是阴差？”声音也是偏软糯的小孩儿的声音。

　　“对，我是阎王，她是判官。”广珲不知从哪变来一条发带，把小孩儿散乱的头发绑在了后面，“你叫什么？”

　　“孟鄱。”

　　孟婆？广珲和文澈同时蹙起了眉。

　　“鄱江的鄱。”孟鄱解释道，“我父母原住在鄱江边，后来迁去京都做生意。有了我之后，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不要忘本。”

　　孟鄱又扬起脸：“你们很和善，都不太像阴差了。”

　　“谁规定阴差就只能冷冰冰的了？”广珲大笑起来，又道，“不过之前你坐在桥上，也没被我们吓着。”

　　“我都已经死了，还怕什么呢？”孟鄱爽朗地说着。

　　“也是，”广珲拍了拍孟鄱的头，“小孩儿，你家人给你烧来的东西都会到前面的荟荣阁里，你有空可以自己去看看。”

　　“真会收到！？我以为是骗人的。”孟鄱笑了笑，又问，“拿完就要去投胎了吗？”

　　“也不用，你想转世了就去找判堂前等着，会有阴差登记然后开判，就可以入轮回道了。”

　　“那不去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

　　广珲回过头看着文澈笑道：“这本来该是他们口口相传的，现在倒要我来解说了。”却还是继续解说起来：“不可以哦，要留下来只能在地府找到工作，成为阴差，否则一百天内不入轮回，会受极刑，然后魂魄具散。”

　　广珲揪了揪孟鄱的小脸：“你这么一个小孩儿，也有什么不能放下的事，至于不想再入轮回？”

　　“这倒不是，硬要说，我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了，也懒得再去经历一世了。”孟鄱说的话倒像个历经世事的沧桑老头。

　　“怎么个满意法？”文澈难得地抢在广珲之前开口问道。

　　她一贯不相信谁能真对自己多满意，反正她自己越了解自己，越觉得自己几乎毫无优点，且性格怪癖。

　　孟鄱的神色立马严肃了：“我是味道方面的天才。”

　　“我喜欢制香料。说句不谦虚的话，当时京都各府的夫人小姐，几乎都会找我定制香料。我父母当时开客栈，但我制香赚的钱是他们开客栈的几倍，也跟各种贵人攀上了关系，她们也会荫护着我们客栈些。”

　　“当然，我也很会做菜。”

　　孟鄱这句话一出，本来听香料听得没什么反应的两个人，这时候立马来了兴致，眼睛都亮了几分。

　　“额，”孟鄱对两个人的变化有些无奈，“我比较喜欢做各种甜点，像栗子酥，桂花糕，山楂饼；各种甜汤我也蛮喜欢，比如莲叶羹，糖蒸酥酪，凉糕；当然，各种菜肴我也会做，鸡丝黄瓜，佛手金卷，鲍鱼盏……”

　　“——停，”广珲咽着口水打断了拼命报菜名的孟鄱，“你这是馋我们，地府可没酒馆。”

　　孟鄱眼里闪过狡黠：“那正好我留下给你们做菜吧！”

　　“你想得美。地府没酒馆是因为不需要，死人和阴差都不需要吃饭吗。”广珲也不再多言语，“你自己逛去，我们走了。”

　　说话间，地府早已亮堂了许多，也快到了要去判堂的辰光了。

　　边走着，广珲边往文澈身边凑近了些：“要不速战速决给他们判了，我们去地上玩玩？”

　　“……好。”文澈略感无语，但她真的对甜食也没有抵抗力啊！

　　到了判堂，两个人收拾了昨天留在桌面上的残局，六个小鬼也陆续到了判堂。

　　广珲拍拍手，宣布道：“各位，今天是证明各位工作能力的时候了。今天，快速干练地判完案，明天起就恢复轮班工作。”

　　二号和六号立马向广珲投来“真有你的，靠谱！”的目光，然后二号迅速到外面开始收集今天入轮回的人的名单。

　　四号也翻出了死薄，随着二号登记，把这些人的信息依次转移做出新的名册。

　　二号第三次确认了没有遗漏的人之后，四号迅速把新名册交递给文澈：“大人，登记好了。”

　　“……”文澈有些无奈，“昨天你们可花了今天两倍时间才做好这些。”

　　“这还不是两位大人今天一起坐镇起的效果吗！”六号立马接话，顺带也表现一下自己，“我也把从昨夜到现在所有死者的信息都从生薄转移到死薄上了。”

　　……

　　文澈真是服了这群人了，敢情他们不是做事慢，是没动力认真做事啊！

　　亢奋的情绪迅速弥漫开来，众人都打了鸡血一样快速干完了活。结束时，竟至于比昨日足足早了两个时辰。

　　六号试探地问：“大人，这还挺有效率的吧！”

　　文澈也心心念念着她的甜食，也就懒得计较什么了：“嗯，明天恢复。”

　　二号和六号相视一笑：“那我们先回去了。”

　　文澈和广珲计算着辰光，现在地上应该是申时，正好可以不紧不慢地换完衣服上去找家酒馆吃晚饭。

　　荟荣阁内，只见孟鄱站在柜台前，专心看着离老板记账。

　　广珲上前用指节悄悄桌子：“离哥儿，我之前放你这的银子给我找出来呗！再借我们两套衣服。谢谢离哥儿。”

　　离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银子丢给广珲：“衣服你自己找，别又出什么事怪我就是了。”

　　“这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怪你呢。”广珲有些尴尬地说着。

　　离老板只冷笑一声。

　　文澈却立马猜了出来：“你上回回来还怪离老板了？”又笑叹道：“你真是，我要是离老板，我一定收拾你一顿！”

　　“就是，”离老板也被勾起了火来，一改往日淡漠的神情，“他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一旁的孟鄱听得笑出了声。

　　正好给广珲缓解了尴尬：“小孩儿，你东西都找着了？”

　　“嗯。你们该不会是要上去吃东西吧！”孟鄱道，“之前可有人说自己是不需要吃饭的。”

　　“不需要吃跟不吃是两码子事啊。”广珲是最多歪道理的。

　　两个人各选了一套得体又不显眼的衣服饰品，又谨慎地让孟鄱检查了银子，确定正是地上还通用着的。

　　文澈笑道：“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也就你没心没肺，还说笑。”广珲也不想想自己一贯是个最爱说笑的。

　　文澈立马回敬：“哪比得上你，总赖人离老板的账，还能给人家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