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归晚鱼

25、天底下最是孽缘算不清

　　清涵说：“巫山大人会喜欢你的，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喜欢，她总不会棒打鸳鸯，不过话说回来，你之前那么久都没同意跟鹤一在一起，怎么突然就点头了？真像鹤一说的那样，因了那场梦魇？”
　　秦卿婉笑道：“有梦魇的原因，但真正还是因为心之所向，我确实没办法再违背本心拒绝鹤一，他之前长久的陪伴，我会用往后余生去回报。”
　　“真好啊，我看别人谈情说爱比看自己还要开心，我默默认你俩好久了，等到你们成亲的那天，我可要送份大礼。”清涵握住她的手，问道，“要不你让我当你孩子干娘得了？”
　　秦卿婉脸颊微红：“才哪儿到哪儿啊，没这么快。”
　　“你昨晚不是留宿川殿了？”清涵挤眉弄眼道，“鹤一可不像什么事都不会做的人，你这身衣裳以前没见你穿过，今早才换的吧，啧啧啧，怎么回事啊？”
　　“……明知故问。”秦卿婉没好气道。
　　奇怪的气氛慢慢升起，俩人相视一笑，然后心有灵犀凑近一起埋头说女孩子闺中密语，悉悉索索声音很小，从□□伴侣到对未来的打算，甚至谈及一些私密话，偶尔小小的笑声从桌子边冒出来，随着外面的神鸟鸣叫，一齐在偌大的殿阁里欢喜。
　　太阳的光辉从盛辉铺天到余霞渐沉，给俩人侧脸蒙上一层温暖的光影，秦卿婉后来斜倚着窗上，半披深红外衫，曳地长裙在窗栏上下坠，金与红交织，水雾样的单层红外纱掩映着神秘，入眼是美丽绝伦的面孔。
　　一身青色衣衫藏在殿外粗大桃花树下，悄悄将这副美好尽收眼底。
　　直至天色黑尽，她们也没等到苍珈来，清涵大概习惯苍珈作为太子的忙碌了，什么也没说，她邀请秦卿婉一起用晚膳，被后者以“鹤一让她晚上要回去”和“处安还在等她”为由婉拒了。
　　“好吧。”清涵只能将人送到门口，并嘱咐道，“记得有空多来陪陪我。”
　　“知道了，别送了，赶紧吃饭去吧。”秦卿婉挥舞右手，转头消失在殿外的长廊里。
　　然而她才刚推开外殿的门，还在庆幸没和林羡打照面的时候，就被人用力抱住，一把拖进另外的房间，秦卿婉惊叫一声，试图反抗的双臂被牢牢钳在身后，那人将她抵在门上，一手拦腰一手抓着她的两个手腕，却一言不发。
　　黑暗中人对于危险感知更加灵敏，秦卿婉起初惊恐的大喘气，后来便立刻平静下来，能自如并且敢在花神殿劫人的，除了它的主人，还能是谁呢。
　　“林羡，你干什么？”秦卿婉低声呵道。
　　笑声浅浅从唇齿间溢出，林羡砰的点亮屋内所有蜡烛，秦卿婉闭了几下眼才适应满屋耀眼的光，然后一股熟悉的沉香味席卷而来，林羡轻轻把头靠在她肩上，语调愉快轻快：“文茵，兜兜转转我又遇到你了，这算不算缘分？”
　　“你给我滚！”时隔千年，秦卿婉再闻那沉香味还是觉得恶心，奈何力气法力都不如林羡，推不开身上人。
　　她厌恶的瞪着林羡，道：“什么胡扯的缘分，天底下最是孽缘算不清，我说过就算变成厉鬼也要找到你，如今看来是我说的话成真了，徐景，是我遇到你了。”
　　从来不是徐景在找秦卿婉，过去一千年里，被那场噩梦折磨的只有秦卿婉一个人，她游离三界之外，踏尽凡间各处，看遍地府阴魂，想再见一面的人却远在天上，如此反反复复后，再相见之时，涌在秦卿婉心头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恨意。
　　林羡不说话，自顾自吻住秦卿婉发间，吮吸她身上浅淡的梅香，手往发里探，便松了力道，秦卿婉趁机把人推开，警惕的闪到一边，嘲讽道：“恶不恶心呐徐景，我们现在可不是能搂搂抱抱的关系，一殿之主，千万别乱了分寸。”
　　“是吗？”林羡紧盯着她，戏谑说，“那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转世再相遇的恋人，还是宿命的敌人？文茵，你选一个。”
　　世间竟有此等无耻的人，秦卿婉冷笑：“很抱歉啊，你所说的两个选择，都是错的，你不是我的敌人，你只是我必须要杀的一个仇家，待你死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就算是仇家或者敌人的位置也不行，关于徐景的一点痕迹她都不想留下。
　　林羡没接话，只用一种看猎物的眼光看着秦卿婉，似乎想看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想看她现在对自己的感情，比如害怕亦或恐惧，可那些都没有，秦卿婉的眼里只有嗜血的仇恨和厌恶，那冷冰冰的眼神让林羡觉得心有点堵得慌。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怕我了？”林羡突然问道。
　　秦卿婉微怔，惧怕的神情一闪而过，她笑了一声：“可能还是有点怕，但与我想杀你相比，微不足道。”
　　随后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说：“林羡，我真想立刻杀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杀念不可有，一旦起了这个念头，那便源源不断，秦卿婉大口呼吸，意图压制住外泄的神力，但沉香味此刻止不住往她鼻腔里钻，勾起一千年前的血腥，仇恨的河坝决了堤，她便再也忍不住，红光如长剑，猛然冲击林羡而去，瞬息间林羡向后翻滚躲过一击，随手挥来挡法术的一盏大型灯座却被打成粉碎，灯油顺势泼倒在地，竟向一旁层层纱幔燃去，转眼大火就围了半个屋子。
　　“文茵！”重重大火包围下，林羡竟然最先喊了秦卿婉的名字。
　　这间屋子应该是为学习之余放松所设，所以这里的纱幔极多，火最容易在这种地方迅速扩大，中间的火势把俩人分隔开，林羡过不去，秦卿婉也没想过去的意思。
　　奇怪的是，这火烧得这样大，外边却迟迟不见任何声音，秦卿婉明明记得殿外不远处守了几个侍从，而且神界时刻都有天兵巡逻，两个时辰一换，夜里火光刺眼，可现下竟无一人过来。
　　纵使大火的高温烤的皮肤发烫，但相比林羡，秦卿婉淡定的多，一场火而已，只要不是有人刻意为之，神仙灭个火轻而易举，她挥起双手，汩汩水流凭空汇聚成汪洋，哗的覆上四周熊熊火焰，顷刻间星火无影无踪，只余被烧焦的布料和柱子上的黑漆烧痕，属于火灾的难闻气味充斥着房间。
　　“看来这里并不适合打架。”秦卿婉冷声道。
　　林羡定定站在她前面，有点怔愣，他不是被刚才的大火吓到，而是惊讶于自己居然下意识喊出了秦卿婉的名字，他静了半晌，才缓缓说：“这里太小了，打架得去神界后面的银河，那儿地宽人少，做什么都很方便。”
　　秦卿婉已经很好收住自己的神力，挑眉戚戚一笑：“所以你想死在那儿？”
　　多直白，毫不掩饰自己对杀他的渴望。
　　林羡却道：“银河这么美，不适合见血，做其他的事情更好，比如我能否有幸请你和我一起共赏银河星辰？”
　　“林羡，我倒是愿意把你的残魂撒进银河。”秦卿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我说过会找你报仇的，本来都过了那么久，我几乎都以为我灵魂要自然消亡了，偏偏你又被我遇见，这都是命，你以前欠下的，都将由我亲手拿回来。”
　　她意有所指秦氏一族的性命，林羡毫无悔过愧疚之意，反而笑道：“你确定你能杀我，也许在你杀我之前我就先把你杀了，未成形的武神可不是一殿之主的对手。”
　　秦卿婉当然知道她不是林羡的对手，这也正是鹤一想陪着她来花神殿的原因，若是真的打起来，他可以帮忙。
　　秦卿婉眼睛转向右边的琉璃窗上，窗下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摆有一面琉璃铜镜，她清楚看见自己脸上面无表情，而漆黑的眼里还是藏了忍耐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