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归晚鱼

19、不要死

　　“是林羡，黑无常告诉他让我来这儿，他刚好要来采曼珠沙华，就跟我一起来了，结果看见十殿在镇压深渊，他说你在这儿，我才进来的。”鹤一没发现秦卿婉有受伤，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怪道，“这儿好热啊。”
　　秦卿婉猛的一惊，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经没了黑无常的身影，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你们被骗了，黑无常是魔族的卧底，你不该来的，你不该进地狱的，赶紧出去，这里我来对付。”
　　“什么？！”鹤一和秦卿婉之前的神情一模一样。
　　“没时间和你们解释了，你们先出去。”眼看着刚晕过去的厉鬼又要转醒，秦卿婉连忙把俩人往外推。
　　“那怎么行，刚好三个人，一人对付一个，不是刚刚好吗。”鹤一反握住秦卿婉，把她护在身后，对一旁的林羡道，“林羡，让我看看自然之力吧。”
　　一直没说话的林羡胸有成足，颔首道：“好。”
　　秦卿婉若有所思的望着林羡，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苦苦寻了一千年的人竟然飞升成了神，并且现在还与自己并肩作战，所谓缘分，大抵如此，只不过她摊上的是孽缘。
　　空气中忽的飘来一阵阵恶鬼气味，反而刚才的魔族气息转瞬即逝，只见片刻，地狱内涌进来许多面目可憎的恶鬼，几乎填满半个地狱，恶鬼和厉鬼相互响应，叫嚣着朝三人进攻。
　　秦卿婉抽出息泽就是一剑，提醒道：“结界又变弱了，你们小心些。”
　　尤其是鹤一，请别受伤。
　　鹤一不以为意，唤出他新得的琉光，淡淡发光的剑身照出杀意，他笑说：“看来十殿没有完全镇压住深渊，那就由我来替他完成。”
　　他跳进恶鬼群中，挥动琉光，明黄色的法力像海浪一层一层切进恶鬼身体，他们惨叫着，伤口洒出条条血痕，血珠到了空中消失不见，然后又如行尸走肉般扑向鹤一，却因为武神的法力而无法靠近。
　　林羡这边在战斗中也占了上风，他脸上没多大表情，右手拿着软柳枝，好似一根缝着春意的绿色带子，柳枝依照他的命令去绑那些恶鬼，恶鬼越挣扎枝条绑的越紧，甚至在皮肤上勒出渗血的痕迹，只见他一跃，一把剑自手中出现，自上而下向恶鬼劈砍。
　　又是这个动作，秦卿婉被搅得心神不宁，手上息泽却不停歇，她把厉鬼踢到熔浆边，一剑刺进去后把他推至熔浆内，哀嚎声声不断，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在压抑某些东西，只能靠杀掉恶鬼来使自己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恶鬼尽数死掉，厉鬼也都昏迷，浓重的血腥味和恶臭味里，三人满头大汗，衣裳也已湿透，各自撑着剑气喘吁吁。
　　鹤一不能适应地狱的特性在这个时候展现，他双眼发滞，喘着气说：“地狱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温度这么高，对付这些杀不死的玩意最累了，十殿这次可算是欠我一个大人情。”
　　他慢慢走到秦卿婉身边，想和她说说话，却听见秦卿婉小声喃喃道：“徐景……徐景。”
　　他这才注意到秦卿婉脸上有杀意。
　　“这里没有徐景，卿婉冷静。”鹤一以为秦卿婉又进入了类似于梦魇的情绪，欲安慰她。
　　秦卿婉抬眼，眼睛充满杀欲望向林羡，用最快的速度拾起息泽，一阵风向林羡砍去，速度之快竟无法让鹤一伸手阻拦，只看见一道红光冲了过去。
　　外乱刚结束，这就开始内斗了？鹤一摸不清头脑。
　　林羡也没料到秦卿婉会突然这样做，大脑直接一片空白，站着没动，眼见着剑锋就要落到林羡的脖子处，息泽却突然震动，刺耳的剑鸣声由小到大，停在进攻的过程中不肯再动。
　　“息泽，你要背叛我吗？”秦卿婉咬牙切齿，可手里的利剑前进又后退，就是不肯碰到林羡。
　　宝剑都有自己的意识，息泽的前主人是徐景，更准确的说是林羡，秦卿婉虽然把它留在身边一千年了，但她是被息泽杀死的，从根本上来说，它与秦卿婉是敌对，即使成了它的主人，也改变不了它杀了秦卿婉的事实，而它现在感受到前主人的气息，毫无疑问陷入了选择中。
　　到底是跟随现主人的杀令，还是选择保护前主人，息泽在两边摇晃。
　　“息泽……”林羡似有所想，嘴里不停念着这个名字，他望了眼秦卿婉，她的眼里不是之前的害怕恐惧，而是喷涌而出的杀念。
　　断层似的片段涌入脑海，短暂的一瞬间，林羡仿佛经历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光阴，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斥心田，随着面前秦卿婉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他的视线胶着在秦卿婉身上，沉甸甸的往事要把他淹没。
　　他记起来了。
　　文茵，他在心里默喊。
　　“息泽，过来。”林羡对息泽伸出手，命令道。
　　强大的青色光芒席卷息泽剑身，拉扯着它往林羡的方向去，可秦卿婉牢牢抓住它，望着林羡森然一笑：“不好意思，息泽现在是我的。”
　　鹤一从未见过秦卿婉如此发过怒，带着明显怒火的红色法力与林羡的法力纠缠打斗，并且竟然是秦卿婉更占上风，直接用纯粹的法力对轰是很少见的事，鹤一本就不能在这里久待，现在只觉得俩人的法力膨胀得太厉害，简直要把他和地狱一起毁了。
　　“你们在干什么啊？”鹤一头脑昏沉，目光已有些不清晰。
　　“你早就该死了。”半晌纠缠后，息泽最终选择顺从秦卿婉，她举起长剑，跃到半空，剑锋向下，想用徐景杀死自己的方式结束徐景的生命。
　　鹤一好像明白了什么，主要是秦卿婉那句“你早就该死了”，带来的信息太明显，能让她说出这句话的，除了那个人，再也没谁可以做到了。
　　“卿婉……”鹤一用微小的声音叫秦卿婉的名字，他感觉好累啊，脚底下像踩着棉花，软绵绵的不知身在何处，东倒西歪跌跌撞撞不知道在往哪儿走。
　　秦卿婉在听见鹤一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如梦初醒，她眼睛在看到鹤一走向熔浆时霎时恢复清明，他在滚烫熔浆边打转，意识模糊，再往前一步，他就会掉入万丈岩浆里。
　　她陷入两难境地，灭族仇人就在眼前，她只要挥剑向下就可以报千年仇恨，可这样做她的心爱之人就会丧命，或许岩浆并不会使鹤一死亡，但她不敢冒这个险。
　　那不是别人，那是鹤一啊。
　　秦卿婉浑身发抖，眼睛通红看着两边，她快疯了，心中忍不住悲叹，为什么好不容易熬了这么久终于寻到了仇人，却偏偏同时把恋人的性命摆上来，逼她选择呢。
　　其实鹤一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但他手脚都是软的，没办法脱身，获救只能依靠其他人，可他不确定秦卿婉是否会来救自己，不是秦卿婉不喜欢自己，而是面对家族仇人，又有几个人能放弃报仇的机会呢。
　　可是好热啊，鹤一觉得自己不死也要残。
　　“鹤一——！”秦卿婉望着跌落熔浆的身影心惊不已，她无法放弃报仇的机会，但更不能舍掉鹤一。
　　冲击的快速带起猎猎大风，下坠的俩人衣诀翻飞，秦卿婉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可他们中间隔了时间，她拼了命也抓不到鹤一的手，恐惧的情绪再一次泛上心头，那种看着至亲至爱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惊惧，几乎要把她吞噬。
　　“鹤一！”秦卿婉哭着大喊，“不要死。”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剧烈的白色强光包围秦卿婉，充斥整个地狱，像缩小的太阳，光芒强烈到林羡无法睁眼直视，甚至沸腾的岩浆也在那一刻归于平静，地狱内的血腥厉鬼气息被干净洁白的味道取代，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圣光，属于神者的圣光。
　　秦卿婉成神了。
　　与此同时，神界的警钟鸣钟三次，代表新神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