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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血衣教 ...

  •   上京城西。
      这里的宅院一个月前才刚被卖了出去,新主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左右邻居都说不清楚,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宅院里开始有人走动。
      分明只是买在平民聚集之处也并不算太大的宅院,但此时里面的人却不算少,还有不少站在各处守卫,从身形动作看来,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主屋内,一个青衣长辫的女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等着。
      片刻后,石砖铺成的地面上有了点儿响动。其中一块地砖被掀开,露出之下昏暗的地窖。掀开地窖入口比别处都薄些的石板走上来的人暗红色的长袍,面上戴了半边银色的面具。
      曾被那穿着斗篷的“二长老”称为“鸩”的青衣女子上前一步,递了一块微微打湿的帕子。
      从地窖出来的男子接过帕子,有那么几分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手上沾上的血迹。
      听着地窖中传来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但还是不堪入耳的咒骂声,青衣女子目光一厉,看向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的男子:“既然重要的只是他嘴里的消息,这人死活已无所谓,不如,交给我来问话吧。”
      说话间,石板重新落下,地窖中的声音被彻底阻断,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
      屋里两人说话的动静,也不再可能被地窖里被打断了四肢动弹不得的人听到一丝一毫。
      听了女子的话,男子擦拭手掌的动作微微一顿,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与你说过了?难得来上京城,难得自在,你也该到处走走逛逛,上京城的美食美景还是颇有一番滋味的。”
      “我没有兴趣。况且……”青衣女子抿了抿嘴:“你还有正事要做,我还能帮得上忙。”
      “如今毕竟不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日子了,我这儿……也没有那么紧迫,你也该松泛些,过些让自己开心点儿的生活。”
      青衣女子本就没多少表情的脸上绷得更紧了两分,顿了一顿才沉声道:“我是你的鸩护法。”
      “……我一直希望,你能做回柏云舒。”
      这世上除了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大约已经没有人知道,江湖中有名的“邪道”血衣教,这两年随着新任教主登位而声名鹊起的鸩护法,真名叫做柏云舒。
      柏云舒低垂下眼,声音虽轻,却让另一人听得很清楚:“我以前就说过的,等到你能不再做‘常棣’,而做回……到那时候,我就不再做‘鸩’,做回柏云舒。”
      常棣,血衣教中两年前发动叛变,手刃了前任教主窦扶玉后,以雷霆手段坐上教主尊位的新任教主,景国江湖中令不少人闻风丧胆的狠辣角色。
      整个江湖,都将血衣教认成□□,更不用说以血腥手段弑杀前任教主登上教主之位的常棣,江湖中人对于他的评价,可想而知。
      而这位新教主亲自提上来的护法鸩,与他一样以冷酷狠辣之名传遍江湖之外,更令人忌惮的,是一身精湛的毒术。鸩自幼与血衣教已经隐世的,江湖人称五毒圣人的太上长老学习毒术,不仅制毒用毒的功夫极为出色,她本人更是一个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毒体,浑身上下,血肉发肤都带着剧毒。
      血衣教如今的教主常棣,听了鸩护法柏云舒的话,目光落在她手上小心戴着,天蚕丝特制而成的手套,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手指微动了动。
      “说来……”柏云舒也并不乐见常棣沉浸在这样的思绪里,深吸了一口气将话题转回去:“他可说了什么有用的?”
      常棣笑了一下,半张银色面具下嘴角扯了扯:“二长老虽不是个硬骨头,但若要他把这些全吐出来,一时间也没那么容易。”
      “就这么把他自己放地窖里……不怕他自裁?”
      “还有别人。”常棣转过身走到一旁盛了水的铜盆前,将被自己手上的血迹染脏了的手帕投进去清洗:“他不是个聪明的,露了行迹被我们逮到了,可这事儿里面,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如今他不开口,一是心知就算交代了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二是……心中还盼着能等到人来救他吧。”
      柏云舒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也思量起来:“从他方才那点儿张嘴骂人的底气看……他倒挺自信还藏着的人一定会救他。”
      “可见这事里面,这位二长老的角色多么关键呢。”常棣又低低笑了一声,半是感叹半是嘲讽:“但他怎么不想想……越是如此,越容易被有心人灭口呢?”
      柏云舒微微一怔:“你是说……”
      “如果是真的重视他的安危,又如何会这么容易落到我们手里?”
      柏云舒冷笑了一声:“也是他活该。”
      “所以,不急。”常棣洗了几下见那洁白的一方帕子上的血迹很难洗得彻底不见痕迹,便也干脆放弃了:“晾他两日,再让咱们这位二长老感受一回遭人灭口的危机才是。”
      柏云舒马上明白常棣的意思。
      说不得,这“危机”,是要他们来安排的“戏码”。
      不过……
      “我倒希望真能直接灭了他。”柏云舒冷冷道:“掺和到偷盗军需,泄露军情这样大的事里面,还不遮掩血衣教那些叛徒跟他一起行事的痕迹,这是盼着朝廷查到血衣教身上呢!这才叫真的狠毒吧。”
      “狠的是姓窦的。”常棣淡淡地接口:“这二长老不过是个被人用来当刀子的蠢材,唯一可取之处也便是对那姓窦的忠心了,为了她真是什么都敢做。他听那姓窦的话要在她死后为她报仇,我才登教主位不久就用这样的手段做成这么大的事,以朝廷历代对江湖势力的忌惮防备之心,此事若真将全部罪责栽到血衣教身上……他这是想要我这个新教主跟整个血衣教一起,死无葬身之地。到时怕不止血衣教,整个江湖都要面对朝廷的清算打压。”
      提起那方才还在不停咒骂的二长老,柏云舒都只是冷淡而已,可听常棣提到血衣教的前任教主窦扶玉,她的眼光几乎是一下子就变了,涌出无尽的痛恨和狠厉来:“窦扶玉……当初,还是让她死得太容易了。”
      “云舒。”
      常棣一声带着些许担忧和安抚的轻唤,让险些陷入情绪中出不来的柏云舒很快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也是我无能,过了这么久,竟都查不到那二长老的出身。”
      “是那窦扶玉早有准备,提前灭口了知道二长老出身的教众,还毁了不少记载文书。她早就算到这一日了……呵。我们到底落了后,能查到二长老原本出身上京城的官宦人家已经不易了。所幸,这条线索是有用的。”
      毕竟,那么大的事儿,断不是一个区区的血衣教失去实权的二长老自己能做成的。
      他甚至不会是这件事的主谋。
      不说江湖中可能也有其他势力的人插手,单说朝廷之中,必定有位高权重者掺在里面,甚至,是占了主导之位。
      尤其是……如果真由着那些人,顺着二长老这个蠢材,将这次的所有罪责扣到血衣教身上,可不就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到时事情就是江湖中名声本就不好的□□通敌叛国,朝廷之内的大小官员倒是都纯白一片了。
      柏云舒也心知此事着急也无用,好在他们至少已经将二长老掌握在手中,等从他口中问出些消息,便能借此突破,顺藤摸瓜……
      叹了口气,柏云舒重新打起精神:“教中叛徒露了行迹的已尽数处理了,剩下可疑的我已安排人注意动静。不论如何,尽可能不让朝廷查到血衣教身上。”
      常棣点了点头,只多交代了一句:“大军凯旋,庆功过后就该论其他了,正是风声紧张的时候,如今在上京城的教众,只留信得过的。”
      “我明白。”
      “折腾了一晚上,如今天都快亮了,回去歇息吧。”
      听了常棣的话,柏云舒并没有马上转身离开,而是停了一停,看向常棣脸上的那半边银色的面具。
      从他提到凯旋的大军……
      “那镇国将军府……”
      常棣面朝着敞开窗扉外,夜色褪去渐渐透亮的天空,沉默半晌,才低声叹了一句:“急不得……再看看吧。”
      柏云舒捏了捏拳头,天蚕丝的手套滑韧非常,并不很能着力。她看着窗边的常棣的侧影,目光在他脸上的面具多有停留,心中说不上是悲是叹。
      正如这世上大约只剩下常棣知道,也只有他会叫她的本名柏云舒一样,能够明白和理解常棣心中的强行压抑的急迫和苦痛的,如今,也只有她柏云舒一个。
      “当日……”想到那时,凯旋的大军入城时,百姓夹道欢迎的盛况,柏云舒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出了口:“看到那日……你心中是,是欢喜多些,还是……”
      柏云舒的话并没有问完,就瞧见侧对着她的那人半边面具下翘起的嘴角。
      黎明前的凉风之中,这位被人避之不及的血衣教教主,周身萦绕的却是无比柔和的气息。
      她已经不需要问完了。
      是欢喜多些,还是不甘多些。
      是感叹庆幸多些,还是不平不公多些。
      如今,却是不必问了。
      也许她连开始的那半句都不必问出口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是最明白的。
      江湖中被人说成邪魔修罗的血衣教主常棣,其实……
      柏云舒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等叹完那一声的柏云舒离开后,独自站在窗边的常棣一直静静地等到初升朝阳的晨光洒到身上,才闭了闭眼,长出了一口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血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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