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慕容暖

1、第 1 章

　　我叫冰雨，是一个吸血鬼，确切地说，是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儿。血，人类认为是吸血鬼必不可少的\"食物\"，但对我来说，我不喜欢血，平常我以花为食，而且我很喜欢温暖的阳光，还有十字架庄严神圣的模样。也许这就是我的与众不同，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唯一一个上天堂的吸血鬼吧！

　　我摘下了一片玫瑰花瓣，放在嘴里品尝着。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在口齿间缭绕。\"不错嘛，可以称得上是极品了！\"我称赞着，随手又摘下几朵玫瑰。这时，天边传来了破晓的鸡啼，我脸色微微一变，身后伸展出一对硕大的暗黑色双翼，向不远处的古堡飞去。
　　刚走进古堡，我就看见叔父，一个吸血鬼中的贵族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冷冷地注视着我。我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古堡内走去。
　　叔父显然很生气，但语气仍然冰冷：\"你又偷偷溜出去玩了，冰雨？\"
　　我不屑地回过头，眼光中俨然是少年的放荡与不羁。
　　\"你别忘了，你是一个吸血鬼，一个一生注定与黑暗，死亡为伍的吸血鬼！如果刚才你再来晚一会儿，阳光照射到你的话，你就会灰飞烟灭！\"
　　我不服气地申辩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吸过血--\"
　　\"是啊，无论我如何劝说，威胁，你都不愿意吸血。\"叔父打断了我，他青白色的獠牙闪烁着幽光，\"可是你终究是一个吸血鬼，为什么你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为了我的信仰。\"我的语气很坚决。
　　\"信仰，一个吸血鬼的信仰？\"叔父放肆地狂笑着，笑声在空荡的大厅中回响，\"你让我想起了你的母亲，她和你一样，从小到大都不愿意吸食人血。而且她还爱上了一个愚蠢的人类，还有了你！一个吸血鬼怎么能和人类在一起呢？更何况还有了孩子！夜影，为什么你一生下来便受尽族人的欺凌？就因为你的父亲是人类！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相救，你能活到现在吗？你忘了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他们是被我们的族人活活杀死的！就因为你的母亲不愿意吸食人血，就因为你的母亲在他们看来是一个\'异类\'！怎么，你想重蹈覆辙吗？\"
　　我一怔，心隐隐痛起来，脑海中又浮现出母亲临死前凄美的笑容，耳中又回响起母亲曾经的叮嘱：\"雨儿，记住，不要因为自己是一个吸血鬼而自暴自弃，相信上帝就在你心中，总有一天，他会拯救你的……\"
　　母亲，如果真的有上帝，那我何时才能得到他的救赎？

　　我第二次光临那个玫瑰园，夜空中，玫瑰花瓣上的露珠闪烁着微光，几点流荧在花丛中飞舞。我沉醉其中，不觉俯下身，亲吻着玫瑰香郁的花蕊。\"你是谁？\"一个略带怯意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吃了一惊，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打量着面前的白衣女孩。
　　女孩愣了片刻，露出了一个纯洁的笑容：\"欢迎光临我的玫瑰花园！\"
　　\"呃……这里的玫瑰很好吃……\"话刚出口，我便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刚想道歉，女骇笑了：\"你能喜欢我种的花，我很高兴！我叫紫羽，你呢？\"
　　\"冰雨，我叫冰雨……\"面对着紫羽的笑容，我有些不知所措。
　　\"冰雨，很好听的名字。\"紫羽注视着我，目光澄澈如水，\"你好象不是人类……\"
　　我露出了一对尖锐的獠牙，有些调皮地说道：\"我是一个吸血鬼，你怕不怕？\"
　　紫羽摇摇头，淡淡地答到：\"不，我不怕！我相信吸血鬼也有好的！\"
　　\"哦，你的想法很特别哦。一般人见了我，都是惊叫着逃开，惟恐避之不及呢。\"我有些诧异。
　　紫羽笑了：\"也许是因为我一个人太孤独了，渴望有人说说话吧。\"
　　\"一个人？！你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吗？\"我更加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她瘦削的肩。
　　\"是啊，所以我才那么希望有一个朋友，至少可以说说话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微笑着，\"我也很希望有个人类朋友呢！\"
　　\"真的？！\"紫羽惊喜地跳起来，\"你愿意？\"
　　我点点头，拿出了一颗夜明珠，\"不信吗？送给你作为信物吧。\"
　　紫羽接过珠子，从头上取下一支玫瑰发卡，递给我；\"这是回赠。\"
　　我接过发卡，笑了。
　　人类与吸血鬼，可以做朋友的，我想到。但是，我没有想到人类和吸血鬼是否会接受这样的\"朋友\"……

　　我们真的成了朋友，很投缘。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很开心。我渐渐知道为什么她会一个人住，因为她是一个私生女，从小便过着没有父亲，受尽歧视的生活，她的母亲也因为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弃她而去。她很喜欢读书，有着渊博的知识，她常常告诉我许多事情，那是我听也没听过的。我几乎一有空便往她那儿跑。在这种幸福中，我们很快乐，可是我有一种预感，这种幸福似乎不会长久……

　　\"你最近总是出去，回来时身上还有人的味道。\"叔父躺在宽大的睡椅里，语气十分严厉。我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叔父不等我作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一个人类女孩做了朋友。冰雨，吸血鬼一旦和人类在一起，会受到报应的！难道你真的不怕报应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叔父叹息着。

　　\"紫羽，你在吗？\"我飞进她的小屋，问道。
　　紫羽闻声从屋里走出来，脸色十分难看。\"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紫羽拉住我，小声道：\"冰雨，村里人知道了你常来这里，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你快走吧！一会儿就来不及了！\"说完，就急着把我推出门。
　　\"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声音高叫到。门外忽然出现了很多人，有的拿着大蒜，有的举着十字架，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其中带头的神甫高声喊着：\"吸血鬼，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我走出门，冷冷看着他，轻蔑地笑道：\"你？怕没有这个本事吧？\"神甫挥挥手，一个手下走上前，抛出了一把尖刀，尖刀直直向这方飞来，我侧身一躲，尖刀从我身边擦身飞了过去，扎在了紫羽的脚边。
　　\"这是教区的圣物圣麟刀，紫羽，我们已经布下了收魔网，她插翅难逃。你是她唯一亲近的人，她的法术对你没有作用，把刀刺入她的胸膛吧！\"神甫大声喊到。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紫羽，她脸色苍白，慢慢蹲下身，拔出了圣麟刀，缓缓向我走来。
　　\"紫羽，你刺吧，就算你刺我一刀，我也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小声对她说道。虽然说谎不是好孩子的表现，可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看到紫羽忧郁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坚定，她对着我，举起了刀。我对她眨眨眼，象壮士英勇就义一样闭上眼，心中却禁不住的害怕。哎……我是死得最惨的吸血鬼吧……
　　刀刃破空刺下，周围传来人们的惊呼。我非但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反而觉得全身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力量，我睁开眼，诧异地凝视着紫羽淡淡的微笑，还有她手上那柄圣麟刀--此刻，那把刀正放在她的手腕处，一丝细细的血流从她的手腕中涌出，溅到了我的手臂上，我明白了这阵奇异力量的来源--是紫羽用她的血，换来了我的法力大增！
　　\"他们真笨，我怎么会伤害你呢……\"紫羽强忍着疼痛，微笑着对我说道，\"快走啊，冰雨……\"
　　\"不，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从她手里夺过刀，果决地说道。
　　\"冰雨，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人类，放心，他们不敢怎么对我的，快走啊！\"紫羽虚弱地说。
　　\"可是，可是……\"我忧郁着。
　　\"快走啊！！\"紫羽用尽力气把我往前一推，我顺势飞到了空中。
　　\"快走！！\"紫羽大喊。我愣了一愣，不舍的点点头，向高空中飞去，泪不觉从眼眶中盈出，划过我因惊讶、感动、痛苦而抽搐的脸。身后传来神甫愤怒的叫吼声。

　　我不停地飞着，累了也不肯停下。风呼啸着滑过我耳畔，泪不肯停息地流着。忽然，我的头发飞散开来，发卡，我的玫瑰发卡呢？我惊慌地四下找寻，终于在一泓清泉中找到了静静落在那里的发卡。我小心地拾起发卡，那就是紫羽送我的信物啊！
　　\"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紫羽被那些蠢人伤害！\"我忽然决定了，展翅往回飞去……

　　\"紫羽！\"冲进小屋，我看不到一个人，屋里一片狼籍，仿佛有挣扎过的痕迹。紫羽危险了！我暗叫不妙，向不远处的村庄飞去。刚到那里，我便听到广场上传来一阵喧哗，我幻化成人型，向广场走去。
　　果然是紫羽！她被绑在了广场中央的一根巨大的木桩上，脚边堆满了枯柴。那个神甫手中举着火把，冷冷笑着：\"妖女，你这么爱护吸血鬼，恐怕你也是个吸血鬼吧？如今，我就要代表上帝惩罚你！\"
　　我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心里呐喊着：\"不，她不是！她是一个人啊！\"
　　紫羽坦然地微笑着：\"人生得一知己，死又何妨？神甫，你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上帝惩罚我，到底该惩罚的是谁？冰雨从未做过坏事，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吸血鬼，你们就要诛之而后快吗？\"
　　\"废话！\"神甫生气了，\"就因为她是一个吸血鬼，我们就要诛之而后快！而且连你也一道诛灭！\"语毕，他扔下了火把，狂笑着。顿时，紫羽脚下是火光冲天，一阵浓烟淹没了她。火光中，映出了人们冷漠的面容，为首的神甫骄傲地凝视着火堆，阴冷邪毒地笑着。
　　不久，火光渐渐散去，神甫的笑容瞬时凝固在脸上：灰烬中，没有紫羽！

　　\"谢谢你救了我。\"此刻，我在夜空中飞行着，怀中抱着紫羽。她沉默一会儿后，对我说道。
　　我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紫羽，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么危急的关头，你还在替我说话……我真的好感动……\"
　　\"我们是朋友嘛！\"紫羽笑了。这时，我降落下来，紫羽好奇地打量着我们面前的一间小屋，\"虽然看起来很残旧，可是将就着住吧！你原来的小屋是万万去不得的了。\"我嘱咐道。
　　\"谢谢你救了我……\"紫羽没有多说什么，她拉住我的手，眼中泪光闪烁。
　　\"不是我救你，而是你救了我，紫羽。当你把自己的鲜血滴到我身上时，我便发誓，\"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们永远是朋友……\"紫羽含着泪笑了。我点点头。两只手坚定地握到了一起！

　　\"听说你救了一个人类，冰雨，你的报应迟早会到的！\"叔父怪异地看着我。
　　\"我不怕！\"我没有动摇，转身离开。
　　\"为了吸血鬼家族的荣誉，我会阻止你堕落的……\"叔父看着我的背影，唇边浮现一个阴毒的笑容……

　　今夜的月光很美，我坐在古堡窗前，欣赏着月光。忽然，我的身体自己动起来，向古堡外飞去。我被这一突然的举动吓懵了，没有反应过来。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此刻正向紫羽居住的小屋飞去！
　　此刻，紫羽正坐在花园中，看着我送她的夜明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在想我吧？也许我受到了她思念的召唤，自己来到了这儿。我的身体降落下来，自动向她走去。
　　紫羽回过头，又惊又喜：\"冰雨，你来了？\"
　　我走向她，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牙齿缓缓向她凑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恢复了神志，睁开双眼，天啊！我在干什么？我掐着她的脖子，牙齿死死扣在她的脖子上，她的眼里充满了置疑。一阵快感袭遍了我全身，这就是吸血的感觉吗？可我不要这种感觉！我松开口，看见紫羽慢慢倒下，脖子上还留着我的牙痕。
　　面对着她的尸体，看着她死不瞑目充满疑问的眼睛，我真的不知所措。为什么她最爱最好的朋友杀了她，为什么那个曾经发誓不让她受任何伤害的朋友吸干了她的血！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我想到了叔父所说的报应，这就
　　是报应？！叔父，一定是他作了手脚！我抱起紫羽，摇摇晃晃的向古堡飞去。

　　刚飞到古堡，叔父便看见了我，他打量着我，笑到：\"看，血是很有营养的哦，你的脸色变好多了！\"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紫羽，逼视着他：\"这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不对？\"
　　叔父耸耸肩：\"是又如何？\"
　　\"那很简单，就是死！\"话音刚落，几个硕大的黑色光球从我的手中发出，直指叔父！
　　叔父一伸手，光球倏地消失了：\"你攻击我？你为了一个人类女孩攻击我？冰雨，你是一个吸血鬼啊，就算我不动用禁咒控制你去吸血，总有一天你也会因为受不了血的诱惑而向她下手的！\"
　　我凄然笑道：\"不，你错了，叔父，你不明白我和紫羽的友情。我为了她，宁愿选择死。她也一样！\"说着，几个巨大的紫色光球又从我手中飞了出去。
　　\"荒谬！不可言喻！\"叔父伸手挡住光球，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后退几步，他一向安详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你，你的力量为什么如此强大，连我也逊色三分！？\"
　　我没有回答，只有一个又一个光球飞出来，直击叔父！我的力量为何如此强大？我的心里也充满了疑问。
　　叔父挡住光球，若有所悟：\"原来，传说是真的，吸了挚友之血，会更加强大，也只有挚友之血可以解除吸血鬼的毒咒……\"
　　\"这么说，紫羽有救！\"我欣喜若狂，大喊。
　　\"那个传说中还提到，如果这样做，吸血鬼终会因血竭而亡。你救了她，就得牺牲自己，天意弄人吧？哈哈\"叔父大笑着。

　　看着我的血源源不断地输入紫羽体内，我欣慰地笑了，同时感到了一丝头晕目眩。我正在走向死亡吧？但我不后悔。
　　很快，我的血便干涸了，我感到虚弱无力，摇摇欲坠。朦胧中，我看到紫羽睁开了双眼，她不可思议地凝视着我，惊叫道：\"冰雨，你怎么会……啊，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我的嘴上怎么有血……那是你的血？冰雨，你到底怎么了，快回答我啊！\"
　　\"我没事……\"我勉强笑着，\"对不起，我不小心吸了你的血，只有这样才能补救……\"
　　紫羽拼命摇着头：\"不，你不会这样做！冰雨，你到底怎么了？难道，难道，你为了所谓的补救，把你的血……\"
　　\"紫羽，放心，我很好……我不是有意伤害你，是叔父他……\"
　　紫羽瞥见了倒在一旁的，已经没有生命的吸血鬼尸体，若有所悟：\"这么说来，他让你伤害我，然后，你为了补救，就把你的血……你怎么这么傻，我很愿意当一个吸血鬼，可以一直陪着你，这样多好……傻瓜……\"说着说着，她小声抽泣起来。
　　看见紫羽无助而又绝望的眼神，我渐渐感到生命的远去，在最后的时间里，我用尽全力，使用法术，对她说了我最想说的话：

　　\"就像一个梦，醒后必须面对失去的哀伤，我们的友情，是否也和梦一样？因为它太凄美，太华丽，我才会选择为了它不顾一切。
　　\"紫羽，知道吗，当一个吸血鬼是痛苦异常的。你会终生见不到阳光，整日与蝙蝠为伴；你只能在夜里出游，在淡淡的月光中发泄苦涩和无奈；你可以选择不吸血，可是面对鲜血的诱惑，你如何能忍？就算你可以忍受，那些吸血鬼也会耻笑你，鄙视你！当一个吸血鬼，你必须忍受孤单，还要时时提防人类的追杀……我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便罢了，我怎么能连累你呢！
　　\"不，我不傻。也许我们的友情本来就是错误的，也许从我们认识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可是我不后悔，在你把你的血洒在我身上时，在你不惜一切为我辩护时，我便知道，我永远不会因为这个结局而后悔。为了你，为了我的誓言，我死而无悔。
　　\"紫羽，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不要为了我的死而伤心，我母亲说过，生死不是永别，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天堂，那时，也许我们可以携手看夕阳，再叙思别之情……答应我，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我终于得到了上帝的救赎。\"我平静地说完这段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我看到耶和华对我伸出了他慈爱公平的手，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带着我，往另一个世界飞去……

　　上帝终拯救了我，不，也许救我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