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里棠生》二一九

28、第二十八节

　　回了寝室，房间出奇的安静，地上一个人也没有。
　　大家都还没回来？经过床铺时，锦棠看到床下的台阶上摆了一双拖鞋，是贾云的。
　　她……在床上？锦棠隐隐觉出气氛不对，抬头轻轻唤了声贾云的名字。无人应答。

　　“她回来了么？”顾晓晓问锦棠。
　　“拖鞋在台阶上，她应该在床上吧。”锦棠小声回应道。
　　“睡了？”顾晓晓也压低了声音。
　　锦棠迷茫的摇摇头，而后轻轻爬上了台阶。
　　贾云听到了声音，侧着的身子动了下，哑着嗓子：“嗯？”

　　“大白天的咋还上床睡觉咧？”锦棠坐在自己的床沿，轻声问躺在对铺的贾云。

　　“我没事，心情不好。”贾云没动弹，只是掖了掖被角。

　　“哦……那你，先休息着吧，有啥大不了的随时可以和我们说哈。”锦棠关切的说，慢慢下了床。

　　顾晓晓拉锦棠到走廊,眼神暗示着锦棠：“能让咱贾心情不好的……”
　　“啥？”锦棠并没意识到顾晓晓别有深意。
　　“诶呀你个直脑瓜子，八成是分手了呀。”她摇了摇锦棠的手。
　　锦棠一惊，随即疑惑：“可是，以前也分手过，云儿都没事儿啊。”
　　“不知道诶，感觉这次，肯定哪里不一样……”

　　“对方叫，田銮，是吗？”锦棠一直不太了解她这次的交往对象。
　　“嗯，我还翻他空间来着，感觉很浪。”顾晓晓撇了撇嘴。
　　“云儿几乎没怎么提起过他，咱们还是先别瞎猜了。”锦棠顿了顿，接着说：“等她好些了再问问。”
　　顾晓晓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和锦棠悄悄回了宿舍。

　　想起了乒乓球训练的事，锦棠打开□□，找到冬青阳，敲着：一会儿有时间吗？
　　不一会儿，对方发来了一张课程表。

　　小王：周末课也不少，大忙人鉴定完毕。
　　冬有暖阳：再忙锦棠一句话，保证随叫随到。（立正）
　　锦棠笑了出来，敲着：看你晚间没课，六点半俱乐部见，OK？
　　冬有暖阳：别太紧张了，还有一周呢。
　　小王：不能给学校丢脸啊，我要是有你那实力也能坐怀不乱了（大哭）
　　冬有暖阳：我也是泥菩萨过江了，正好借和你练双打的机会精进一下球技。感觉还得谢你变相的监督我训练了呢。

　　锦棠心里忽然暖暖的，这个大好人，说话总让人莫名的舒服。
　　小王：晚上多歹点饭哈。
　　冬有暖阳：真不错呢。吃成胖墩，压轴出场。
　　锦棠笑着放下手机，在柜子里翻找起上学期的球拍和球，想着有什么适合运动的衣服晚上能穿。她忽然感觉好久没有像现在一样期待过一件事。

　　吃完晚饭，锦棠直接向俱乐部走去。远远地，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抱着双膝坐在俱乐部斜对面的石阶上，静静地望着里面。
　　“衣晴。”锦棠轻唤了声，直接向她走去。
　　“锦棠你来啦，和青阳哥一起训练么？”她笑眼弯弯，看着锦棠。
　　“是啊，你……感觉坐这好久了的样子，不进去跟你的青阳学长打声招呼么？”锦棠用手指了指里面，歪着嘴角调皮的笑着，示意她进去。
　　她一愣，笑容有些凝固，锦棠又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同上次那样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轻轻摇了摇头，从石阶上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咧着嘴对锦棠灿烂一笑：“不了吧，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你和青阳哥……你懂滴嘻嘻，加油哦，相信你！”她眨了眨眼睛，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锦棠清亮的声音。

　　“等一下，衣晴。”
　　衣晴站住，咬住了嘴唇。
　　锦棠来到衣晴面前：“我这儿有张后天艺术展的入场券，你和青阳哥去看吧，我球技太差，得抓紧时间练习。”
　　衣晴的眼神一闪，随后慌乱的摇摇头，转身要走。
　　“你不想和青阳哥一起吗？”锦棠追问。
　　“请你……不要再说了。”衣晴猛地转身，嘴唇微微颤抖。
　　锦棠被她的这个样子吓住了，呆呆的望着她，许久，慢慢的靠近她。

　　衣晴的眼里含泪，手心紧紧攥成拳头。
　　“锦棠，对不起，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高中时我和青阳哥就认识了。那时我意外肌肉拉伤，退出了校田径队，一度很伤心，青阳哥得知了我的情况，破例将我招进了自己的队伍，还专门安排了速成老师培训我。当时我也没什么打乒乓的经验，那段时间因为我，青阳哥的队伍输了好几场，青阳哥却一直顶着压力将我留了下来。”说到这，衣晴哽咽到说不出话。

　　“我一直暗恋青阳哥，有一天不知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和他表白了，再后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我感觉一切就像做梦一样，美好的不真实。”一串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

　　“直到那天，我在我爸工作的工厂空地做腿部康复练习时，工厂因输油管道爆炸起了大火，我本来腿脚就不利索，刚好被一个巨大的钢管压到了。”她的表情痛苦起来，像是触及了什么不愿再提的回忆。

　　“因为我是瞒着父亲去的，他并不知道我也在厂子里，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哭着：“我昏迷不醒，皮肤大面积烧伤，再后来家里人带我出国治疗，植皮手术后我像变了一个人，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他们请了心理医生，医生让我改名换姓，重新开始一段生活。没想到，回国上学后，我奇迹般的又见到了青阳哥，只是……他再也认不出我了。”

　　她顿了顿，抬头，用朦胧的泪眼看着锦棠：“那件事后我完全的销声匿迹，就这样，彻彻底底的离开了青阳哥，离开了他的乒乓球队，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我已经不奢求能和他在一起，只觉得我对不起他。还好见到了你，锦棠。第一次见你，我就从青阳哥看你的眼神里，确认他对你有感觉，那一刻我真的为他感到开心。”

　　她拉住锦棠的手，锦棠感到一阵冰凉钻入掌心。
　　“其实……那天乒乓球选人，我是故意输给你们的。虽然，打好乒乓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但遇见你之后，我知道，有比那个更值得我不顾一切去坚持的。我输了没关系，答应我不要抛弃青阳哥，记得一直喜欢他。不要让他再伤心，不要辜负他的真心。”

　　山裕傍晚的星星很多，干净的山风划过静谧的夜，锦棠听得清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眼前这个总喜欢拉着她胳膊，随时随地对她灿灿一笑的女孩，竟然瞒了她背后所有伤痕累累的故事。

　　锦棠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握紧衣晴的手：“衣晴，抱歉我让你记起那么不好的一段经历，你说的，我刚刚都明白了，也懂你的心。青阳哥，我会考虑慢慢了解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要，”衣晴一下子明白她要说什么，“拜托千万不要告诉青阳哥这些，就还当我是俱乐部的一个普通成员，顶多……算是和你们一起出去玩过的队友。拜托了，锦棠。”

　　她的目光充满真挚的恳求，锦棠的心一疼，轻轻点了点头。

　　“锦棠，衣晴，你们原来在外边啊！”冬青阳发现了门外交谈的她们。
　　衣晴背过身匆匆抹了把脸，转身笑着和冬青阳打招呼。锦棠看她笑得很灿烂，仿若什么也没发生。
　　锦棠的喉咙涩涩的，顿了顿，说道：“青阳，其实衣晴的球打得很好，要不是上次失误，肯定能为学校争光的。”
　　“是啊，衣晴我知道她的，俱乐部里她的球技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我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印象”“深刻”，冬青阳刚刚说的话让衣晴的心里好像绽开了烟花，美丽又灿烂。
　　谢谢你，锦棠，有了他这句话，我已经足够了。

　　“时间不早了锦棠，咱们进去吧，衣晴你也来，陪练管伙食哦～”
　　冬青阳笑起来很好看，月色下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衣晴恍惚间，看见了当初那个男孩蹲在她脚下，小心翼翼的为她揉着腿，对她说：“会好的。”
　　她扬起嘴角，用力将眼泪憋回去：“我很懒的，回去舒服去了。友情赠送加油口号：别低头，乒乓会掉。”她爽朗的笑了起来：“走咯，拜拜！”
　　耳边的口哨声渐渐远去，锦棠看着她轻快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进了俱乐部。

　　“锦棠，有个好东西给你。”冬青阳背着手，神秘兮兮的说。
　　“什么呀？”她侧头想要窥探他背着的手。
　　“噔噔噔！”他手里攥着一张票，轻轻晃着。
　　锦棠见这票长得眼熟，仔细一看，竟是艺术展入场券。

　　“你的入场券？”
　　“傻小王，给你的。”他轻轻拾起锦棠的手，将票放入她的掌心。
　　锦棠一愣，反应过来：“呃，青阳，入场券，我这儿也有。”
　　冬青阳有些惊讶，跟她确认了一遍。
　　锦棠点着头，拿着票的手不知如何安放。

　　“锦棠，你这么低调的嘛，看不出来你是个学霸诶。”他像看见了宝藏一样看着锦棠。
　　“什么叫看不来啊，真是。”锦棠一脸无奈。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那这票，是你单独为我留的？”
　　“是啊，我以带队队长的名义求了校长好久，他才答应多给我一张算作奖励呢。”他一脸可惜。

　　锦棠看着冬青阳的脸，想起了衣晴的话，心里好似有什么动摇着。
　　冬青阳见锦棠呆愣的模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你一脸感动的样子，本来挺尴尬一事儿忽然觉得还好诶，这张票你还是留着啦，带朋友一起来啊。”

　　锦棠笑着点了点头，将票放进包里：“不管怎么样，真的很谢谢你青阳。”她的眼神很真诚，冬青阳心里忽的一动，好似之前的无数个瞬间一样。
　　“正手反手，哪个擅长？”
　　“啥？”锦棠一顿，反应了过来：“哦那个，都不擅长……”
　　“没关系，你只要擅长信我就可以了。”
　　锦棠一愣，
　　“嗯……是哈，擅长跟着你学。”
　　见冬青阳开始拿球准备，她暗自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乒乓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