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桃阑珊处》江昱眠

1、初见

　　灯火通明，街上显得有些空荡，时不时传来黄包车夫求生意的交唤，惊扰了夜。
　　风月楼里倒显得热闹，露着腰和腿的人转来转去。这是个——春楼。有女妓，也有男宠，毕竟现在这世道经常听说了哪位爷养了个小白脸儿；这家的公子和那家的少爷私定了终身。保不齐就有个什么人他好这一口儿。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这许楼月啊？上次那霸王别姬里那个虞姬唱的哟，看得我是心都痒。那身段，那腰细的！还有那眼神……啧啧啧，勾人！”
　　“哎您可别说，我一喜欢香香软软的美人儿的都想看看他躺身子底下哭，那可带劲儿。”
　　大厅里大多数人都在喊着同一个名字:许楼月。算是这风月楼一头牌，对外说是卖艺不卖身，清高疏离的很，可依旧挡不住一群人看着他的身子宣淫。
　　后台里，老鸨正苦着脸劝:“哎楼月儿啊，都是来看你的，你一会儿上台笑笑成吗？你看这……这那么多位爷，一会儿说不定还有军阀来，咱哪儿招惹得起啊？”一边说一边看着许楼月化妆，“哎这不行！这脸上少擦点粉少抹点胭脂！看不清脸人客人们不乐意！”
　　许楼月被叨叨的头疼，直接拽着粉和胭脂往脸上可劲儿了抹，抹完之后冷冷地看了老鸨一眼，老鸨见状也没再敢说什么话。谁让这是他赚钱的宝贝呢？惹不起还凶不得。
　　老鸨刚想帮许楼月戴簪子，门口突然喊:“太子爷到——”老鸨急忙放下簪子出门陪着笑。“太子爷来了！来听我们家楼月儿唱戏呢吧？今天唱的是《汉明妃》，小月儿啊，都化完妆等着您来听戏了……”
　　整个京城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太子爷顾闲城，家大财大，就算是国家高层都得敬着他。带兵打仗征战四方，不爱美人儿，不沾酒杯边，这唯一的爱好估计就是爱听许楼月唱唱戏。
　　顾闲城摆了摆手，示意老鸨可以下去了，差使人倒了壶龙井春，坐椅子上等着开戏。
　　许楼月坐在后台，拿着簪子往自己头上插，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弧度平直，眼里却含着波。按了按眼角，把泪意忍回去又强行笑了笑，从盒子里拿上一块儿玉佩，往戏服最里层一挂。整座楼都知道——这块玉，除了许楼月谁都不能碰。换言之，这是许楼月的命根子。
　　戏帘一开，戏台上立刻响起来，许楼月一登场，四周就没了动静。一开嗓顾闲城就知道不对，这嗓子宽倒是挺宽，但是不亮，透着几分哑，像是刚哭过。顾闲城低下头喝了口茶，整场就没有过好脸色，吓坏了一旁的老鸨。
　　“碧天连水水连云，

　　泪斑斑。带月披星。

　　这头儿望不见汉长城。”
　　一曲终了，许楼月站直身子，扑棱了一下身上的戏服，玉佩从最里层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但依稀能从莹透反着冷光的玉面上看出来玉的质地上好。这样的玉，不是一个常驻春楼唱戏的戏子能买的起的。许楼月心骤然一停，急着拾玉，没留意扎破了手，鲜红的血和着玉的冷光相互映衬。顾闲城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话。
　　“这一个唱戏的哪儿来的玉呢？不会是偷的吧 。”
　　“哪儿啊，我看什么卖艺不卖身都是假的，其实早被哪个富家子弟包着了吧。”
　　“你看看这身子，这嗓子也不像个正经男子……”
　　“早知道也是个等着人上的下贱胚子我也花钱上！”
　　顾闲城锁着眉关，拍了拍手，召来了一批兵，吵闹的空间顿时安静下来。
　　“谁再说一句话，军法处置。”声音不大，但声调铿锵有力，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顾闲城往后台走，许楼月正在卸妆，闭着眼看不清来人，吩咐道:“再端盆水来。”顾闲城愣了一下，低头笑笑，随后乖乖地端了水过来。拿上手巾覆在许楼月眼睛上。
　　许楼月能感觉到这指腹上的薄茧在脸上划过，和自己白净纤细的手的触感丝毫不同。还没来得及细想，低沉的声音传来:“卸好了，睁开眼睛吧。”
　　一睁眼就是一张剑眉星目的脸，五官端正，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十分健康。目光渐渐下移，肌肉的纹理和突出的血管凸显着这个男人的有力，上身呈完美的倒三角，宽肩窄腰，一身军装丝毫不显得死板。
　　“我是顾闲城。”顾闲城善意地笑笑，等着看许楼月受惊的模样。大概会慌乱的大叫一声太子爷吧？
　　“哦。就是那个太子爷吧？”
　　顾闲城挑了挑眉，这小猫有点儿意思:“刚才是我帮你卸了妆。”
　　“那怎么？给您工钱？”许楼月面无表情，垂下眼仿佛兴致缺缺。
　　顾闲城笑起来，手在许楼月的头上揉了一把:“有意思有意思，今天就这样了，赶明儿咱们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