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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遭遇误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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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刚一踏入府中,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稚嫩孩童嗓音兴冲冲地喊道,“蔚仙尊——蔚仙尊——”
蔚长慕抬头,只见不远处,一个半透明银白色灵宠迈着小碎步朝这边奔来,两条小短腿一蹬,挂在他脖子上就开始声泪俱下,“蔚仙尊你可算是回来了,谷谷当真好想您呐!”
蔚长慕稳住身形,下意识托住谷谷小小的身体。
弹弹滑滑,像是果冻。
这灵宠是流霜城城主华南深用灵力凝成的,各府都有一只,负责府中日常繁琐事宜。
“好啦。”蔚长慕忍不住在谷谷身上又戳了两下,“我有些疲累,过会儿再陪你玩。”
谷谷抽抽小鼻子,佯作痛心地啜泣两下,“那好吧......”说着,从蔚长慕身上滑了下去,蹦蹦跳跳行远了。
蔚长慕轻笑,转头发现徒弟正神情莫测地看着自己,不禁心头微颤,“怎么了?”
“没什么。”云拟疏顿了顿,又道,“平日师尊不爱搭理谷谷的。”
“......”蔚长慕干笑两声,看似不甚在意道,“心血来潮,嗯,心血来潮。”
回到寝室,蔚长慕倚在藤椅中闭目休憩,细细琢磨,愈发感叹造化弄人,命运多舛。
穿书这天,他撞见了现任男友出轨。纵使风流如他,可也没干过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蔚长慕怒气冲冲,转身将走,不料飞来横祸,被车撞了。
身体飞出的那一刻,他还在想着,再见,渣男。
岂料一夕变幻,自己竟然穿成了书中最大的渣男。
蔚长慕心中“呵呵”一笑,再次将现任,啊不,前任男友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而现下,原主一生只收了这一个徒弟,本也是丢在府中不管不问,谁知云拟疏长大后愈发俊美,渣男师尊风流无边,偏偏对男主久攻不下,百般纠缠后终是起了歹心,出了今天这档子事。
蔚长慕叹了口气。
人渣。
自己徒弟都不放过。
蔚长慕觉得心累,打算到府中走走。
流霜城城主和四大仙尊各有自己的府邸,蔚府景致更是别具一格,移步换景。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叠山理水,虚实动静,处处透着古朴韵味。
日落西山,天边流淌出温暖柔和的橘红霞光。蔚长慕心中的郁闷堪堪消散,忽然,不远处一栋若隐若现的楼阁映入眼帘。
楼阁足有三层,石柱高耸,飞檐反宇,端的是宏伟庄重,然而,周围却浮动着白色雾霭,仿若置身仙界。
蔚长慕驻立片刻,缓步朝那边走去。穿过泛着潮湿与清新的淡淡白雾,他蓦地顿住脚步。
眼前是一层笼罩了整栋楼阁的薄膜,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光华流转。蔚长慕抬起手,缓缓朝那边伸去。岂料,在指尖刚刚接触之时,薄膜倏然消失,神秘楼阁完完全全出现在了面前。
蔚长慕仰头望去,只见楼阁正门上方悬着一方匾额,其上“灵雨楼”三字苍劲有力,红漆大门紧闭,门钉熠熠生辉。
蔚长慕凝顿须臾,还是继续向前走去。甫一靠近,一阵冷风吹过,红漆大门倏然大开,里面黑黢黢一片,好似蛰伏在此的恶兽张着血盆大口。
蔚长慕心中有些发毛,如芒在背,骨缝里冒着丝丝寒气,但仍按捺不住好奇。他定了定心神,迈入楼中。
方才站在中央,大门“砰”的一声闭紧,头顶霎时亮起幽幽烛火,好似一只只被挖掉的鬼眼。而在昏黄灯火的映射下,四周墙上影影绰绰的,竟是一个个惨白干瘪的头骨!
蔚长慕登时大惊失色,浑身僵硬森寒。定睛一瞧才发现,这四壁之上挂着的,不是人骨,而是牛羊牲口的头颅骨。
蔚长慕拍拍胸脯,兀自松了口气。
书中说,流霜城城主有两大独特爱好,其中一个便是收集牛羊头骨以作装饰。如此看来,其痴迷程度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蔚长慕环顾四周。头骨下面,是一排排格子间,里面放着精致瓷瓶,上面贴着字,像是一些药品灵丹的名称。
蔚长慕没再管,走到角落,迈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嗒、嗒、嗒
木质楼梯咯吱作响。
狰狞的头骨自脚下镂空时隐时现。
蔚长慕缓缓探出身子,立在二楼地板上,四下环顾,顿时骨寒毛竖,后脊阵阵发冷。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虎爪铁梳,内侧满是尖刺的手铐与绳索,会开裂出无数尖刀的长矛......
二楼整层,处处泛着金属的银质光泽,彻骨的森寒徐徐流淌到每个角落,侵入肌理,腐蚀血肉,令人从头到脚都能感受到压迫与凌虐。
楼中灰暗,轩窗紧闭,素白窗纱无风自动,掠过这些银光熠熠的冷兵器,阴寒与罪孽的气息四处游走。
蔚长慕眉梢一抽,双手环抱搓着自己的两臂,顿时觉得无言以对。
他懂了。
其实城主只有一个奇特爱好。
吓唬人。
蔚长慕深呼吸几口,不知三楼又有什么东西。然而,站在楼梯上,他隐约看到一抹光亮,从上面缓缓流淌下来。
三楼是顶层,与一二楼相比略显逼仄。
蔚长慕刚一看见其中情景,便微微睁大眼睛,漆黑瞳孔中映着火焰一般的红色光芒。
他怔愣片刻,缓步走上前去。
三楼正中央悬浮着一把古琴,通体散发出火红的光辉,琴头处镶嵌着半身凤凰,羽翼细腻,栩栩如生,振翅似要摆脱束缚,冲破苍穹。
难道这便是上古神器——幽凝琴!
蔚长慕下意识伸手触碰,却被猛地弹了回来。
好强的结界!
倘若不强力破除,断没有消除的法子。
然而,蔚长慕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转身欲走。
一张目眦尽裂、血泪纵横的惨白老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蔚长慕猛地后退,“砰!”古琴结界将他轰然反弹到对面,重重摔在墙上。
“......”
那张老脸停顿须臾,咯咯吱吱地笑了起来,像是年久失修的残破机械在费力运转。
蔚长慕慢慢爬了起来,心底暗骂着,看向笑声传来的地方。
那“人”浑身被一块泛黄的白布遮挡,右手嵌着镰刀,双眼掏空,鼻子腐烂,一个黑峻峻的洞充当嘴巴,好似是被人随意挖凿的。
“你是谁?”蔚长慕紧盯着它问。
那“人”并不说话,嘴巴迟缓的一张一合,好似骷髅下颌咔咔作响。倏然,它抡起镰刀就朝蔚长慕袭来。
攻势猛烈,招招致命。因为修为高深,蔚长慕有着远超寻常修士的眼力与速度,这才得以躲避攻击。
然而,只靠躲闪是不行的,但若真要打起来,这灵雨楼不被毁掉也岌岌可危了。
思衬之间,蔚长慕顿觉手臂一痛,暗红血液缓缓流淌。蓦然,眼前冷光一闪,只见锋利刀刃高悬于头颅之上,蓄力将要砸下!
蔚长慕下意识汇聚灵力,屏息凝神,打算就地反击。
然而,耳中却迟迟没有利刃破风之声。
他倏然抬头,镰刀依旧高悬,上面沾染的鲜血汇聚成滴,落在白皙面颊上。
近在咫尺的鬼脸木僵呆滞,凝顿片刻,慢慢收回利刃,下颌一张一合,声音咯吱沙哑,“蔚......仙尊。”
说着,它的身体渐渐趋于透明,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蔚长慕揩去脸上的血滴,盯着指尖上的红痕驻立片刻,转身出了灵雨楼。
行远之前,他回过头去,再次望了一眼这栋仙雾缥缈的楼阁。
——
夜幕如墨,吴钩高悬。
蔚长慕走在回府的路上,还在想着灵雨楼中的事。
原主记忆中似乎并没有那鬼脸的模样,说明其主人并不是自己。
那会是谁呢?
鬼脸究竟想干什么?
为何镰刀沾了他的血就停住了?
百思不得其解,蔚长慕烦闷地抓着头发。忽然,不远处茂密的芦苇丛中传来簌簌声响,似乎还伴随着流水淙淙。
蔚长慕身体一僵,目光紧紧盯住那边。
不会又出来什么东西吧?
好歹是仙尊的府邸,怎么到处都这么诡异!
然而,等了半天,那芦苇丛中却再也没有传来动静。
蔚长慕本想走掉,但又担心真有什么穿着白衣或官服的不美好的东西,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走。
风吹芦苇簌簌,蔚长慕轻缓地拨开最后一片茎秆。
波光粼粼的池水旁,一个男子浑身赤裸,墨发披散,只能瞧见腰线劲瘦,双腿笔直修长。
他周身渡着一层冷白清辉,更显得莹润柔和,正缓缓迈入池中。
蔚长慕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
“谁?”一声低喝伴随着利刃破空之声穿刺而来。
蔚长慕抬手截住,低头一看。
是一片灌满灵力的叶子。
他轻叹一声,走出芦苇丛,“是我。”
那男子一僵,立马伸手拿起岸上的黑色浴袍就给自己披上,包裹得严丝合缝,这才从水里走出来,“师尊。”
正是云拟疏。
云拟疏漆黑眸中满是戒备,低声问道,“师尊缘何来此?”
“我......”蔚长慕想了想,“我随便走走。”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云拟疏微微眯眼,眸中警惕更深。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半晌没有出声。
蔚长慕被他看得不太舒服,于是上前一步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拟疏随及后退一步,“这灵霜池有疗伤静心之效,弟子白日里走火入魔,想来这里平复一下躁动的灵脉。”
“......”
蔚长慕看着把浴袍裹成棉袄的云拟疏,心下愈发奇怪,不由得又走近了两步。
果不其然,云拟疏再度后退,皱眉沉声道,“师尊!”
“怎么了?”
“您忘了答应过弟子的话了吗?”云拟疏眸色深沉,看着面前的俊美青年。
蔚长慕不解,“什么话?”
云拟疏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沉沉开口,“您说过,会让弟子专心修行,不再提那......难以言说之事,直到......”睫影投落,眼中狠戾一闪而过,“直到弟子长大成人......”
蔚长慕登时如遭雷轰,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焦臭味。
这这这......
这是人说的话吗?!
简直是人渣!
人渣!!!
但一想到是自己这具身体说的,蔚长慕五脏六腑都在扭曲难受。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为师说错了。”
云拟疏身体明显僵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须臾,双手攥拳,眼中愤恨毕现。
蔚长慕看在眼里,无奈叹息道,“不论何时,为师都不会碰你,你安心修行便是了。”
纵使男主长得再好,再合他的口味,他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而且,为师来此处,并不是为了偷窥。”蔚长慕瞥了一眼满是防备的少年,撩起自己的衣袖,“是为了疗伤。”
云拟疏倏然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
蔚长慕看着他的神情,轻轻笑了笑,桃花眼尾一挑,眸中仿若星辰坠落,银河铺陈。
他放下宽袖,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