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之下》虞非美人

31、chapter31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在路边的花店买了许多红玫瑰。
　　小的时候觉得玫瑰美丽绚烂，像天边的火烧云一样不可多得；长大一点又觉得它香艳庸俗，像街边妓女的烈焰红唇一样一抓一把；后来再长大一点，才发现只有红玫瑰这种璀璨掺杂着艳俗的花儿才配得上这个不怎么美丽的世界。红玫瑰庸俗的正好，正好配这黑白人间。
　　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反驳人间丑恶肮脏，又怎么能再去怪玫瑰不再干净圣洁？
　　我们的爱情也正如红玫瑰一样，绚烂璀璨之后…只会暴露出更多的矛盾与问题。
　　其实陷入恋爱中的男孩女孩都一样，会被激情冲昏了头脑，凭着一股子热血就一头扎进爱情的深渊，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深渊的真正模样就完全陷入了其中。
　　刚开始只是以为天太黑了所以衬的深渊深不见底，后来等到天亮了，我才发现，深渊从来都没有过光明。它仅仅是张着血盆大口把我吞吃入腹，等到我入网了之后——
　　就算天亮了..它也不在乎了。
　　十一月的风总是异常寒冷，作为一个常年处于北方的人来说，最快乐的是冬天，最难熬的也是冬天。
　　冬风裹挟着刀片硬生生的割裂着人的肌肤，就算是艳阳高照也仍会飘着美丽的雪花。
　　我刚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就被冷空气冻的一哆嗦，卫熔见状赶紧把自己的围巾摘下了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怎么就不记得戴围巾呢。”
　　他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把他带着体温的围巾一点点给我掖好了。
　　我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悄悄勾了勾嘴角，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来自男朋友的爱护。
　　“下次会戴的。”
　　我用小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像是求原谅似的轻轻晃了晃。
　　卫熔笑着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握住我的手放进了他温暖的口袋里。
　　我们在学校里并不低调，因为我觉得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在大街上是怕有人拍视频上传，但在学校里怎么翻也翻不出学校论坛。
　　而且自从和卫熔高调秀恩爱，他的追求者也少了很多，但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女生来跟我抢人。
　　但性取向都不一样，我懒得搭理她们。
　　可我没想到这次居然会窜出来个男生。
　　我和卫熔刚打算要走，就听到了有人大声喊卫熔的名字，我和他转头去看，却只看到茫茫雪海里的一个人影。
　　大概是我近视的原因，我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道清亮的嗓音。
　　“卫熔！卫熔！！你等等。”
　　那个男生艰难的跑到了我们面前，好像没注意到我似的紧盯着卫熔。
　　平心而论，这个男生比我好看。
　　我是比较清秀俊逸的那一挂，不算特别出挑但也能算颜值在线。但那个男生比我更富有学生气，“朝气蓬勃”四个字在他身上完全不夸张。
　　我有些紧张的眨了几下眼，然后把视线偏到了别的地方。
　　墨菲定律果然是真的，我害怕的东西终于来了。
　　“卫熔，你好，我是大三的美术生，苏子航。”
　　我又听见了那个清亮的声音，只不过和刚才不同的是，他这次的声音带着笑。
　　“你好，大一金融系。”
　　大概是出于待人礼貌，卫熔也同样笑着回了一句。
　　可我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苏子航小心翼翼的问。
　　“可以..”
　　“不可以！”
　　卫熔的声音和我的声音一起响起，虽然他的声音卑微到我都忍不住怜爱，可我怎么会听不出这是要跟我抢人的前奏。
　　苏子航好像才注意到我这个人一样，他随意瞥了一眼我们握在一起的手，然后就挪开了视线看着我的脸。
　　“学弟？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跟卫熔交个朋友，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他手机的转接电话设置成你的。”
　　我蹙了蹙眉，抬头微眯着眼看着这个未语先带三分笑的男生。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这么帅的笑脸人。
　　他的话无懈可击，我只能突然卸了力气，摆摆手随他们去了。
　　我突然发现现实和小说终究是不同的，在现实里很难会有人拒绝一个长相和气质都颇具魅力的人。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纯粹的君子和小人，那只不过是人类臆想出来的一个模板，永远停留在脑子里，而不会出现在现实中。
　　我垂眸拨弄了几下刘海上的雪，听着他们在旁边欢声笑语的谈论。
　　他们可能只聊几句，也可能聊了很多，只不过我有点不耐烦。
　　再美的雪，阳光出来之后都会融化，这个道理我并不是不懂。
　　“听说金融..”
　　我打断了苏子航的话，扯了扯卫熔和我交握的手。
　　“我冷。”
　　我蹙着眉抬头盯着卫熔尚未褪去笑意的眼睛，心里的醋坛子跟打翻了似的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
　　其实我明白我不该干扰卫熔的朋友圈，也许人家真是来交朋友的也说不定。可能是我过于脆弱敏感，导致我连这一点点的忽视都受不了。
　　我不怕卫熔身边的朋友多，相反的是我很希望卫熔扩大交友圈，这样的话如果遇到困难不会太孤独，不会像我一样只有林凌一个朋友可以倾诉。
　　我看见卫熔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反而上升出一股浓浓的担心。
　　我并没有因为他担心我而开心，因为卫熔不再笑了。
　　他握紧了我的手，跟苏子航快速说了声抱歉。
　　我知道我又犯病了：多疑，自卑，没有安全感。
　　我就是看不得卫熔身边有比我更优秀更漂亮的人存在，即使卫熔可能对他们毫不在意。
　　可卫熔生来就是一副勾人的相，浪子魂君子心，有的时候我都会怀疑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存在。
　　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卫熔是属于无意间就能撩人的性格，要不然也不会在认识我的第三天就跟我开黄腔。当初他给我的答案是我长的好看对我有好感，那苏子航呢，是不是也有好感？
　　“卫熔..”
　　我有些难受的晃了晃他的手。
　　“嗯？怎么了？”
　　我狠狠闭了闭眼压制住了反胃的感觉，笑着转过头说：“没事，可能有点感冒。”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我心里有一点点难过就会爆发出持续性的恶心，像晕车一样难受的要死。大概是上帝赋予我的一个独特技能，用来压制住我的心痛。
　　其实很多人都是在装懂事，而不是毫不在乎，就像我一样。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来包容自己男朋友的各种行为，伪装出一副懂事听话不用情感绑架你的样子，其实内心中已经被戳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可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不是么。
　　第一次我会任性的耍脾气让他滚蛋，第二次我会在任性后听他的解释与独白，第三次...
　　算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我连学校里的人都不能选择性忽视，等到卫熔工作了之后我会不会疯到随时跟踪定位他？
　　他是我的卫熔，但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卫熔。
　　“回家记得吃药。”
　　他轻声说。
　　“嗯。”
　　这一路上我们走的都很平静，他牵着我的手在雪中漫步，本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却因为我的疑心病变得愈发压抑和沉重。
　　“有事情记得要跟我说，不要憋着，好不好？”
　　卫熔站到我的面前，垂眸把我的围巾往上拽了拽。
　　“你难过的话我也不会开心。”
　　我抬头看见卫熔落寞的眼神，忍不住鼻子一酸。
　　我向前抱住了他，轻声问：“不要和那个男生走的太近，行吗。”
　　他叹了口气，把我的羽绒服帽子拽了上去，宠溺的应了一声。
　　再次看到苏子航是在体育馆。
　　卫熔到大学依然加入了篮球社，大概他是真的很热爱篮球。
　　我意外的发现苏子航也打篮球，甚至有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参与比赛。
　　其实我很嫉妒卫熔和苏子航的每一次肢体触碰，哪怕是卫熔随意的一个扔水瓶的动作都让我闹心的不行。
　　刚开始我仅仅是靠在体育馆的门边远远的看着他们打篮球，到最后苏子航小动作越来越多让我忍不住走到观众席光明正大的看。
　　可我还没有走到观众席，卫熔就转头看到了我。
　　我发现他递毛巾的动作一顿，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仅仅是这一个小动作，就深深扎穿了我的心脏。
　　我一下子停住了步伐，没有再向前走。
　　人对一个人的感觉是很难改变的，它并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卫熔对苏子航的好感，就像卫熔伸出又收回的手。
　　伸出是因为本能，而收回是因为理智。
　　尽管卫熔按照我说的做了，我仍然烦躁的不行。
　　我强迫着自己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看完了这一场比赛之后给卫熔发了条信息才离开。
　　我不想让他看出来我的异常，也不敢显得自己太过矫情。
　　我并不是疑心病到无药可救，但我明显能感受到苏子航对卫熔暴露出的追捧与讨好。
　　因为当初的我也是这一套。
　　我不敢想象如果当初是苏子航陪了卫熔两年的话，结局会是怎么样。
　　或许他们根本用不上两年。
　　我并不想约束卫熔，不想把他管的太严太死，也不想让他的朋友们嘲笑他妻管严。
　　我想让他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可以追自己想追的梦，可以追..自己想追的人。
　　我从未怀疑过“不辜负你”的这句话是假的，我只是嫉妒苏子航比我优秀比我努力比我更加光鲜亮丽。
　　很久之前卫熔曾一语道破我的自卑，可我到现在也没感受到足够的安全感。
　　我并不怪他，我只是怪自己。
　　怪自己对他做无所谓的管束，让他不敢在我面前做自己。
　　我去买了人生中第一包烟，独自靠在楼后的墙角吸食着快乐，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迷恋上尼古丁的味道，因为它同样让我沉迷。
　　人要学会长大，哭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当自己不能发泄情绪的时候，就只能让忧愁随着这一缕缕的烟雾四处飘散。淡淡的烟草气温柔暧昧的缠绵在我的脸侧，随着我的一吸一吐渐渐消失不见。
　　那天之后我神奇的发现我并没有烟瘾，它对我来说就像酒一样可以消愁解闷，但远远没有达到让我上瘾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原来这个世界上让我上瘾的只有卫熔而已。
　　这些天我和卫熔的相处没有暴露出我的烦躁与郁闷，只是平平静静的过着每一天上学放学的机械生活。
　　我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再对他做无所谓的事情。
　　我还是会去球场看他打球，只不过我不再往观众席上凑。我会戴着眼镜在门口看他一眼，如果他没有其它异常情况的话，我会马上离开。
　　我很喜欢惊鸿一瞥这个词语，一见钟情太肤浅，日久生情太苍白，别人眉来眼去，我只偷偷看他一眼。
　　之前我跟卫熔说过不要和苏子航走的太近，我猜他也明白苏子航对他有意思，毕竟他并不傻，既然看的穿我，也不会看不穿只是比我更沉稳一点的苏子航。
　　自卑在慢慢将我吞噬，可我现在甚至不敢大声呼救。
　　我像一个社恐的病人，安静的龟缩在自己的一隅之中，等待着自我救赎。
　　问题彻底爆发的那一天是圣诞节，我和卫熔安安静静在家里捧着笔记本学习。
　　本来家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可这个时候卫熔的电话突然响了。
　　卫熔那时候正在做一道很难的综合计算题，打断思路的话会很难继续做下去，所以卫熔示意了我一下让我帮忙接。
　　我放下了正在写的论文，转身接起了卫熔的电话。
　　我们俩之间没有所谓的手机隐私，平时上课拿错手机都是常有的事情，我也并不觉得帮卫熔接电话有什么不妥。
　　我接起那个无名电话的时候并没有说话，因为我和卫熔声线不同，很容易被人辨别出来。
　　所以我按了录音，防止我记不住对面说的一些很重要的事。
　　结果，我确实听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卫熔？”
　　清亮男音从手机中响了起来，哪怕我只听过一次也还能记得非常清楚。
　　“你先别说话，让我先说，你..不会没看出来我对你有好感吧？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仅仅喜欢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性格，你的所属系，包括你的温度我都迷恋，我知道你有男朋友，可你看一下我行不行？我比他好看比他知性比他成熟，我不会任性不会...”
　　“闭嘴。”
　　我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苏子航，你听清楚了，卫熔是我男朋友，老子他妈追了两年的人不是你这种小白脸耍耍心机就能追的上的。还有，就算你比我好看比我成熟比我懂卫熔，最后和卫熔在一起的还是我。算我求求你，把你无处安放的骚气收一收。”
　　苏子航听到是我说话估计也愣住了，突然就没有了回音。
　　卫熔听到了我的动静之后估计也猜到了什么，走过来接过了我手中的手机。
　　“抱歉，我只会喜欢余飞鸾一个人。”
　　“那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以前可以，现在我爱人生气了，抱歉。”
　　卫熔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转过头抱住了正在生闷气的我。
　　“出气了么？最近就是因为这个事不开心？”
　　他亲了我一口，含着我的耳垂轻声说。
　　“烟不许抽了，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怎么了呢，总是突然就走神了。”
　　我抿了抿唇，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腰上。
　　“我害怕..我害怕你不要我，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没有他好。”
　　“可他的男朋友不是卫熔，你的男朋友才是。”
　　我的眼皮颤抖了两下，把手顺着他的后背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还有就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情绪，就...”
　　说到一半我突然哽咽的说不下去，我不知道要跟卫熔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希望你管着我，”卫熔把手插进了我的发丝中揉了两把，“我不考虑你的情绪考虑谁的？苏子航的吗？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儿子，有事情不要憋着，跟我说，行不行？”
　　“对不起..对不起卫熔，我没有安全感..”
　　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紧紧抓着他肩膀上的布料。
　　“我明白，不哭了乖，是我的不对，以后别人靠近我我都拒绝好不好？我以后不给他们联系方式了。”
　　他不停的拍着我哽咽的有些颤抖的背，偶尔还亲一亲我的耳尖试图安抚我的情绪。
　　“那你答应我，以后我做错了就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好不好？”
　　我含糊着应了一声，红着眼眶轻轻吻了卫熔一下。
　　“我会不会..会不会太脆弱了？”
　　卫熔轻笑了一声，用手指蹭了蹭我的眼角。
　　“不会，爱情本来就是相互磨合的过程，况且——”
　　“我也有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