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又三年只等一人现》月半囡

4、第四章

　　三年前的九月，陆易寒背负了太久以及太多的目光，确确实实的疲惫。大学该是个大环境了，比高中大那么多倍，该有人替他背负一下了。
　　但，没有。还是出门几步，就有炽热的目光投来；还是各种情书和礼物，他的新室友和新同学都似乎有些厌烦于转达和转交。
　　别人不知道，这些都困扰着陆易寒，他们把陆易寒推得更远，远离人群，远离目光。而陆易寒不知道，他身上除了容貌，更吸引人的是一股清冷，一股与世无争，谁都不配拥有的气质。
　　“陈老师，你也不是不知道第九中学出了名的难啊。往年就是实习也没人去。你让我哪里去找顶岗老师啊！”周星不知道怎么才能跟就业部的负责老师说明白。
　　连着两年没人敢去这个学校实习了。第九中，在实习档案里是一个叉叉。去实习的，都哭着回来。甚至有的干脆断了继续当老师的念想。
　　说是普高吧，但都清楚，一半是普高线下，砸钱进的。带资的也还成，带关系的就更麻烦。别说实习老师，就算教了十几年的老教师，也得看学生办事，小心谨慎。一点破工资不值得得罪小崽子们身后的靠山们。
　　“就算给足正常工资，也没用啊。”好脾气的周星已经是一脸无奈，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我去吧。”陆易寒已经在他的两居室里待了半天了，只有这里他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周星知道陆易寒最近很烦也很不开心，校园论坛里为了校草的头衔，吵个没完没了。
　　“我觉得我还行，暑假还给新高一生辅导过课的，内容熟悉的。”
　　“你自己才大一，自己的课呢？这一去要一个月左右。”
　　“哥，让我去吧。”陆易寒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叫周星了。他不爱求人。若求，肯定是真有事。
　　周星还是很了解这个弟弟。整个周末都没有出门一步，就窝在他这里，应该是真的不想露脸，也许出去可以清静一点。
　　“你想好了吗？第九中的学生，可都是如狼似虎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待在这里头疼。”
　　“那你收拾好，明天就出发。班级资料和注意事项我等会儿去要个电话来，你得了解一下啊。”周星又打了陈老师电话，说了一下衔接工作。
　　第二天，陆易寒从一个大一新生成了高一新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昨天一通长长的电话让陆易寒有些许忐忑。这个班47人，22个女生，25个男生。要甩手的老师有了身孕，高龄怀孕特别小心，也就勉强带了两周，学生都还不太熟悉，只能说还成，没有特别惹是生非的，最多就是上课吵了点，话比老师还多。
　　吵，是真的很吵。
　　陆易寒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这个廊里回荡着都是某个班哄闹的声音。他走近了就发现这个班就是他接下来需要接手的班级——七班。陆易寒咽了咽口水进了教室，在讲台处站定的瞬间，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身上还具备的消音功能。
　　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边炎，抬了一头。
　　一米八几的身高算高，身上的老头衫廉价，平头熟套，变色复古眼镜一言难尽，呵，就算天仙的颜也被糟践的只剩乡土气息。
　　如果头发再少一点，个子再矮一点，再来一口黄牙。嗯，就是陆易寒的高中猥琐数学老师的模样了。陆易寒倒是很满意自己的造型，军训还晒黑了一点，伪装成大四实习生也不为过吧。应该就能盖一盖自己的锐利的光芒。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陆易寒。陆地的陆，容易的易，寒冷的寒。”陆易寒冷峻严肃地说着，回头在黑板上刷刷写了个名字，字体清俊漂亮。手指纤长，骨相鲜明。抬手间，有点显小的老头衫掀了起来，闪现一秒腰间的白皙。
　　“字写得不错。”趁着老师转头的瞬间，底下迅速地交流。悉悉索索不断。
　　“我看长得也不错啊。”陈艳不负“小色女”的美称。“这手，这腰……我得好好品品啊。”
　　“就是太土味啦。”
　　“嘴唇不美吗？”
　　“哇，没想到你比我好色啊，小蹄子。哪有盯着别人的嘴唇看的。”陈艳笑着对另个女生说。
　　边炎早就习惯了这群女生的叽叽呱呱，前不久一开学他也是这般被议论。不过，他无所谓。被欣赏要有被欣赏的自觉。
　　“叫我陆老师。”陆易寒倒是不太习惯，现在高中生这么直白得吗？“咳，陆哥都可以。我就大你们六岁左右吧，老师也担当不起，顶多就是比你们多长了几年，多刷了几道题。”
　　陆易寒也是做了功课，对着一帮学生不能虚自己有什么能耐，也不能亮自己的成绩，这个年纪最讨厌被压一头。理解和包容最重要。
　　但，也绝不能被压一头，那就会连教室都走不进去。干脆就把自己说得老一点点。
　　“我不太清楚大家上普高以后有没有过对未来的期许。我记得我当时就是想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为之努力。”先获取同理心，谁还不是从高一过来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请你认清自己已满十六周岁需要扛起刑事责任的年纪，分清是非，不盲从，别有事就让别人扫尾。学习方面，嗯……你觉得你行，你就行。你花时间付出，就会收回同等的回报。你如果不想要，我不会强求，但上课保持安静，作业得交……”
　　陆易寒一手撑着讲台，严肃地诉说着，连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说那么长长的一串。但手心出的汗，以及用于防止自己因看清人脸而过度紧张而眯缝的眼，骗不了他自己。
　　…………
　　底下一群实际年龄不过是小了两三年的男孩女孩听着他真诚的言语，第一感觉：这人还不赖。只是后面这段听着就让人有点不耐烦。
　　“怎么还没讲完？”急性子周奕博黑着脸回头看了边炎一眼，用椅背轻轻敲了一下后面的桌子。
　　边炎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确实耳朵已经承受到了一定极限。手里的笔也忍不住转动起来。
　　黑笔在白皙修长的指尖旋转跳跃，晃到了还在侃侃而谈的倚老卖老的陆易寒。
　　“嗯，希望这是我和大家最长的一次交谈。麻烦后面那位同学，停一下。”陆易寒的视线透过深茶色的镜片，与边炎第一次眼神交汇。
　　边炎看着眼前这个人就一种浑身上下都不搭的感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边炎这边没打算停下转动的笔。
　　对战一触即发，陆易寒静默地看着边炎，边炎也沉默不作声地回看他。
　　全班左看看，右看看，虽然才过了个军训，才上了两周课，但边炎却已经被摆到重要的地位。边炎的一言一行也具有一定导向性。
　　陆易寒也看出了这点，嗯，不能输。心理默默想着，眼睛坚定地眨了眨。
　　“我赌炎哥一定能赢。”一群人已经小声地开始议论。
　　“我觉得这个老师也不会认输。”
　　“这样的对视好暧昧啊。”
　　“我为什么也有这种感觉？”
　　“炎哥，你要坚持住啊。不要因为人家好看点，就不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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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能忍？什么都不说？眼睛好像很好看。有种想把眼镜摘下来，仔细看看的冲动。边炎也直视着陆易寒，坦荡荡地直视。
　　长达几十秒的眼神沟通后，边炎败了。他停了笔，笑了笑。
　　“炎哥，不是吧！”侧前方的“假小子”迟佳佳明显有些失望，轻轻说了声。
　　“炎哥，啧啧～～”周奕博一摊手，靠在椅背上，哥们都看不下去。
　　“还有十五分钟，来讲一道题目吧。”陆易寒回了个神，在黑板上利落地画下来个图。“入学考的这题目，全班只有两个人做对。边炎和林益友。”
　　“我炎哥，必须的！”陈艳以及众女生齐齐看向边炎，有颜又有才，得班级里内部消化，哪怕不是自己，也不能肥水流了外人田。可边炎这方面不太开窍，甜的不爱，美的也不沾。
　　炎哥，就是边炎。陆易寒也算明白了点这人为何能带动全班啦。眼神坚定，但不冷漠的那种，模样好看的，是跟自己不同的好看。认定自己好看这点也是陆易寒到了初中才慢慢发觉，真的是后知后觉。
　　“哪位是林益友？”
　　“益友小可爱，快醒醒，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呢！”
　　边炎的左侧，益友已经埋着头睡了大半节课啦！前面高个子回头推了一下他的头。
　　“11页，第五题。”高个子煞有介事地轻声提示。
　　益友听了一耳朵，顿时从周公那里抽身回来，分分钟蹦起来，飞速地去翻书本。
　　看着益友半脸的睡痕和一条长长的哈喇子，顿时全班爆笑。
　　“擦了口水吧，益友。”边炎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毕竟是穿尿不湿起就认识的发小。益友做过的傻事，犯过的错，边炎都已经习惯了。
　　陆易寒也没有为难小可爱的意思。“坐下吧，认真听讲！”
　　“我在哪儿，我是谁？……咦，这个人是谁？”益友是一脸的蒙啊。益友身边的一群人又笑了一阵。这益友一醒来，就是一个新世界啊。
　　“这道题，找对入手点最重要。……”陆易寒讲解的题，前任数学老师也讲过，但任是没给大伙讲明白；可陆易寒换个角度一讲，大家好像又都懂了。
　　唯一答对题的边炎也觉得这种解答思路清晰很多。
　　不一会儿就下课了，不拖堂是陆易寒觉得必须履行的职责。作为过来人，最讨厌拖课，本来就只有课间十分钟，还被挤压。是很让人不爽的。
　　作为数学课代表的迟佳佳，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前几天的作业搬到了陆易寒的办公桌。
　　还算是比较不错的开头吧，除了那一点小插曲。陆易寒想了一想：刚才那个叫边炎的男孩子好像长得挺好看的。毕竟刚才那一节课，他也是全程紧张地过来，还哪里能特别在意某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