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续文》水心沁儿

2、第 2 章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对凡人来说，一百年是很长久的岁月，长到足以成为一个人人尊敬的人瑞。可一百年对他来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只是既然身在凡间就应该有凡人的样子，所以这百年的时间他去过很多的地方，但在每个地方都不会超过十年，因为，不老的容颜会引来别人的疑虑。
　　他做过很多事，比如：夫子，琴师，大夫等等，许多以前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他都做了，很平淡，却也很幸福。
　　“先生，该去采药了”一个甜美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丫头，起这么早啊？”杨戬笑着回身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甜美女孩。雪儿笑着撇撇嘴：“这还早啊？昨儿个晚了一点儿您就不等我自己走了”，声音里满是哀怨。
　　“让你多睡会儿还不好？你不是每天都很困吗？”杨戬笑着望向雪儿。这丫头一向贪睡，能起这么早也挺不容易的。
　　“我是很想睡啊，可是我更想去跟您摘草药，干吗非得起这么早呢？人家很困啦”小丫头边拿采药的工具边嘀嘀咕咕的，很是不满。
　　“很多草药只有在日出前采到药效才是最好的。你呀，非得吵着要学医，偏偏连草药都分不清，还这么懒，我看啊，你还是算了吧，就算学了也是庸医，以后跟谁有仇就去给他医病吧。”杨戬笑着向林外走去。
　　“什么啊？人家才不是呢，人家真的有很认真的在学啊。”雪儿觉得很冤枉，她真的有很认真的在学啊，可是先生教的太多了，她不可能那么快就记住啊。
　　几年前老家发大水，家人全都没了，剩下她被刚好赶来的先生救了。那时候她才六岁，什么都不懂，可她记得原本先生已经替她找了一户人家收养她，是自己执意追着先生跑先生才收留她的。快十年了，这十年里她跟着先生住在青竹林，以教书为生，偶尔先生会去山里采药，她也会跟着去。
　　紧紧跟在先生身后，望着他颀长的身影雪儿又迷糊了。说实在的，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先生救了她，她的伤也是他医的，在那以后的两个月里先生一直带她四处行医。那时候她以为先生是个好心肠的大夫。可是后来，先生带她回了青竹林做起了教书先生，她才发现她对他的了解少的可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样样精通。于是她缠着他教她，想要做他的徒弟。他笑了笑，抚着她的头道：“做我的徒弟有什么好？这样吧，你要真的想学就学吧，不必拜师了。”
　　从那以后她就跟着他，有空的时候就帮他打理生活，照料学堂。一晃十年，年幼的女孩已经长成豆蔻少女，可是她什么都没学会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的不少，但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医术，像先生说的，可以医死人。还有其它的像算法，谋略等，她学的半懂不懂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已经很努力了，每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六个时辰在学习。可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雪儿叹了口气，加紧脚步跟上前面的身形。
　　“好好的叹什么气？”杨戬漫不经心的问着。
　　“没什么，只是想什么时候才能把先生的本事学全了。估计是没指望了。”小丫头不甚认真的回答。
　　杨戬愣了一下，几千年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学全？只是看着小丫头苦恼的样子有些不忍。“其实也不用学全，差不多就行了，重要的是会用就好了。”
　　说实在的，以人类的标注衡量，这个丫头已经是很勤快的了，又肯用功，是他的标准太高了，唉，好不容易有个聪明好学的孩子跟在自己身边，让他不自觉的想把什么都教给她，真是的，要不得的毛病啊。
　　“丫头，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杨戬看着背着药篓蹦蹦跳跳的小丫头说道。虽然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对啊，难得先生还记得，小女子我真是受宠若惊。”雪儿笑着做了个滑稽的表情。
　　“那雪儿打算以后做什么呢？”杨戬问道。她是凡间的女子，应该遵从凡间的生存法则，不能因为自己的介入坏了原本的命数。
　　“以后？”雪儿猛的停下来，“什么意思？先生？您不要我了是不是？”
　　“丫头，先生没有不要你，只是，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只是呆在青竹林内陪我这个老头子。”杨戬轻叹一声。
　　“老头子？”原本要哭的脸不自禁的笑了开来，“您是老头子？那世上的人都是棺材里爬出来的了？”雪儿边说边看着他，十年了，他的容颜不曾变过，仿佛时间对他来说是静止的。
　　三千多岁了，还不是老头子吗？杨戬在心里默道。“过些天就是端阳节了，过了端阳。。。。。”杨戬没有说完，可是雪儿却听懂了他的意思，端阳过后，他要她离开。
　　“先生”雪儿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心里早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会这么快，才十年啊，曾经以为至少可以多一些时间的。
　　“过了端阳，我也要走了，你要是喜欢青竹林的话就继续住在那里吧，不喜欢就换个地方。”杨戬说道，
　　“先生”雪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而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您还回来吗？”
　　“不知道。丫头，缘分尽了，不可强求。”
　　“那我离开青竹林，虽然我很喜欢那里，但是，如果我继续住在那里您肯定不会回来了。先生，我会回来打理青竹林的，可不可以请您回来？如果可以的话”声音有些梗塞，她舍不得先生，可是却不能违背先生的意愿。
　　“何苦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谁也代替不了谁来生活。有缘，相聚；缘尽，相离。你有自己的人生，你的人生每一步都由你自己决定，好好珍惜。”杨戬看着小丫头若有所思。其实，有时候他很羡慕小丫头，拥有凡人所拥有的一切，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这些他也曾经拥有过，只是，在母亲死后就再也不曾奢望过。凡人渴望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可有些时候，能够死去，哪怕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是一种福气。

　　青竹林内，青色的身影几欲和竹林融为一体。杨戬细心的整理着日间得来的药材。
　　“先生”
　　“嗯？”
　　“能不能问先生一个问题？”雪儿有些迟疑。
　　杨戬回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小丫头笑道：
　　“什么事？”
　　“先生的名讳是？”这也不能怪雪儿不知道，虽然她跟了他十年，但十年里那些人不是称呼他“木先生”，就是“木大夫”。而她也仅仅知道他姓木。
　　杨戬看着他：“有关系吗？姓名只不过是个代号，叫什么都一样。”
　　“先生说的对，可是，雪儿还是想知道先生的名讳。”
　　杨戬看着一脸执着的小丫头叹了口气，知道今天不给个说法是不行的了。
　　“木遥，你可以这么叫我”。
　　木易为杨，遥为瑶。父亲一半的姓，母亲一半的名。既然决定做凡人，就依着父母当初的心愿做一次凡人吧。
　　“木遥”雪儿在心里默默记着这个名字。这个和她在一起十年的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