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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陈玉楼心中早有主张,他最近手头上也紧,正琢磨着要做回大的,只是还没什么把握,不肯提前对罗老歪言明,不过话说到这份上,只好和盘托出,赶紧道:“素闻猛洞河流域林深岭密,是片夷汉杂处的三不管地方,当年元兵南下,和洞民恶战经年,死了好些个番子贵胄,其中有一番僧与一统兵大将之墓殉葬最丰,如今那瓶山里,仍旧藏着不少土司、洞人和元兵元将的坟茔,不过元代古墓不封不树,向来深埋大藏,加上那些苗洞蛮子多会放蛊施毒,又常有落洞、赶尸一类的妖异邪说,咱们的势力覆盖不到那边,贸然过去怕有闪失,所以始终犹豫着是不是要去勾当一番……”

      罗老歪是个盗墓成瘾的军阀,一听那“瓶山”竟有这么多大型的古墓,不禁喜出望外,以前他脸上被人砍了一刀,落下好大的伤疤,将嘴角都带歪了,所以才得了罗老歪这么个名字,此时一阵狂喜,本就歪的嘴角更是快要咧到后脑勺了。

      他立即从椅子上跳将起来,此人是一身的土匪习气,平常说话就喜欢拔枪,抽出象牙柄的左轮手枪,喝令副官马上回去集合手枪连和工兵营,工兵营每人都带上锹、铲、锄、镐,并准备大量炸药,当天就要带兵进山。

      陈玉楼急忙将他拦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瓶山里的古墓不是说盗就能盗的,找不到地宫和墓道,有再多炸药也不济事,而且大军一动,难免要惊动了当地土人。那一带形势复杂,说不定就会节外生枝,如今之计,只有带几个精干得力之人,先进山去探它一个究竟。

      罗老歪盗墓成瘾发财心切,也打算跟着进山踩盘子,于是和陈玉楼密谋起来,计议已定,陈瞎子点手唤过人来,吩咐交代一番,随即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改换装束,收拾打点,准备前往猛洞河,去寻找藏在瓶山里的元代古墓。

      陈玉楼自己扮做打卦问卜的先生,他另有三个手下,一个是外憨内精的“花玛拐”,此人祖上历代都是前清衙门口里听差的杵作,识得尸蜡、尸毒、尸虫等物,又兼为人精乖,是卸岭群盗中的狗头军师。

      另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生得摩天接地,力大无穷。可惜天生是个哑子不能说话。只因周身皮肉都似黑碳,也有个浑号唤作“昆仑摩勒”,这是说他形貌酷似晚唐五代的奇人“昆仑奴”,陈玉楼当年在雁荡山盗墓时,无意间救了他的性命,从那开始,他就死心塌地跟在陈玉楼身边,做了个贴身仆从。

      此外还有一个年轻女子,是江湖上卖艺出身。艺名称为“红姑娘”,会使诸般古彩戏法杂技,被地方上一个权贵相中,要纳她为妾,逼死了她的老父,红姑娘性格激烈,一怒之下,杀了那仇人满门良贱,逃到湖南落草为寇,凭着满身月亮门的本事,入伙做了卸岭盗众。

      陈玉楼和这三个手下,加上罗老歪,分别扮成客商和货郎,因为湘西猛洞河流域地势复杂,山岭崎岖艰难,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自古人烟稀少,政府统治能力薄弱,匪患严重,所以各种不同营生的客人,往往结伴搭伙同行,他们五人乔装改扮了一同上路,倒不易使人怀疑。

      这五个人,把三长两短的器械,明插暗挎,都在身上藏了,望着猛洞河行去,一路无话。
      陈玉楼让罗老歪,把他手下那工兵掘子营和手枪连的几百号人马,都埋伏在古墙遗址附近的密林里,随时听候调遣,然后一行五人涉水而过,钻山越岭,直奔瓶山而去,只见这大山里边“峰林重叠,溪谷纵横”,漫山遍野开满了湘□□有的巴茅花,好一派与世隔绝的原始风光。

      众人以前谁也没来过瓶山,担心迷失了道路碰上猛兽,也不敢随意乱走,找到当地过路的山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遍地开巴茅花的山脉叫做“老熊岭”,过了岭便是人迹不至的蛮荒之地,“瓶山”就在老熊岭的深山中,那岭前有几个寨子,夷汉杂处,除了汉人,还有苗人和土家人。

      陈玉楼打探明白之后,知道前边山里有南北两个寨子,便对众人说道:“前天我夜观天象,看北斗七星星光暗淡,想那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自古已有此说,我等要在此刻进山寻找古墓,恐怕难得天时,不如避北取南,先到老熊岭的南寨走上一遭如何?”

      其余四人在倒斗的勾当上,历来对陈玉楼仰若神明,自然齐声答应,就由花玛拐扮的货郎在前引路,投了山路南行,不多时,果然见到一片村寨,这寨子坐落于奇峰翠谷间,景致幽美如在山水画中。

      寨中大约有百余户人家,因为当地土气多瘴疠,山有毒草及沙蛰蝮蛇,所以当地人不分夷汉,一律并楼而居,蹬梯而上,称为“杆栏”,所有的民居住宅,全部依山而建,取坐北朝南的方向,为了避免毒蛇毒虫,复式结构的木楼底部都采用九柱落地,横梁对穿,使楼台悬空,这样的建筑也叫“吊脚楼”,每家吊脚楼下,又都供了个玄鸟的木雕,神秘中透着些许诡异。

      卸岭群盗看在眼里,暗中记在心上,转到寨中便打起小铜锣叫卖生意,当地民风淳朴,百姓之间喜欢以物易物,很少有钱财流通,出产蜡染和火腿、三蛇酒等物。虽是地处偏僻,但外来的人也并非鲜有,几乎每个月都有几位货郎来换山货,见有外来的客商并不稀奇,各取自家山货前来换兑。

      花玛拐做的是杂货生意,都是针头线脑一类的零碎日用之物。哑巴“昆仑摩勒”扮成脚夫,给扮成贩私客商的罗老歪挑着盐巴。山中钱财无用,有钱也没地方花。山民和货郎商贩之间,向来都是以物易物,挑山走货的客人换了山货,再到外边的市镇上去赚取利润。

      由于深山老林进出不便,在这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是盐。盐巴本身已经被当地人视为一种最硬通的货币。土人经常有一句话:“三担米一斤盐”,可以说这就是当地公认的一种“汇率”。

      陈玉楼事先计划周详,他们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山民们急需之物,而且不像普通货商那般计较蝇头小利,颇得民众好感,没用多大功夫,便做罢了生意。又找当地土人讨了几碗水,假意喝水休息,顺便打探瓶山古墓的消息。

      而在寨子另一头,李摇光也一身苗女打扮,寨子里人口简单民风淳朴,因而她也不惧显露真容。进寨子前特意施了除尘术,把自己打理的整洁干净。此时她正背着她那堪比身高的竹背篓,和一个会说官话的小兄弟打听这瓶山哪里毒虫最厉害。

      李摇光下山这半年多以来改变了不少,要知道要是放在刚下山那会儿,她是懒得和人打交道的。反正她早已辟谷,连吃不吃饭都无所谓,如今下山久了,沾染了许多人气,慢慢学会了如何和地方人打交道,按照师父的指引开始一步步修心。倘若看见看不惯的事,她有时也会出手惩治。

      “姐姐,你问这干什么?这瓶山里的毒物数不胜数,要是被咬上一口怕是立时就要了命去!连我们寨子里的老药农去采药都要十足谨慎,百般手段防着这些毒虫蛇蚁,姐姐你可不要冲动。”荣保咦晓担忧地看着这个仙女一样的大姐姐,想打消她这个念头。

      “没关系的,我精通药理又有防虫药粉,一般毒物都伤不到我。我进山想找些能入药的毒物,你放心,我不会大意冲动的。”李摇光微微一笑,水润的杏眼弯起,一下子从清清冷冷的小仙女变为了玫瑰一样的动人娇颜。

      荣保咦晓也不禁脸红垂眼,伸手挠挠头,还是不放心,“不如我带姐姐去找我们寨子的老药农,他时不时就要进山采药,很有经验。要是可以的话,你们一起去应该会安全些。”

      “好啊,谢谢你。”李摇光笑眯眯地道谢,内心十分喜欢这个善良机灵的少年,只可惜他没有修炼天赋,不然收了他做徒弟,也算完成了一项任务。

      李摇光随着荣保咦晓进寨,一路上寨民都叽叽喳喳的和荣保咦晓说话,李摇光不懂苗语,只一路抿唇保持微笑。路过的大小伙子们看见她一个个都红了脸,用苗语向荣保咦晓打听李摇光的情况。更热情的似乎还想直接拦住唱歌求婚,荣保咦晓一路支吾着打哈哈,加快脚步领着李摇光往老药农家去。

      “姐姐,老药农去集市换山货去了,现在只有他的傻儿子木杰雄卡在家。”荣保咦晓从老药农家院子里出来,有些可惜地告诉李摇光。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看着日头快到晌午,荣保咦晓热情地邀请李摇光去自己家吃午饭,他顺便下午也去趟集市,赶个晚集换些东西回来。

      荣保咦晓的母亲是个很慈和的苗族女人,拿出最丰盛的食材来招待客人。李摇光也从来没有在苗寨体验生活的经历,她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了各色饴糖酥糖算作饭费,辟谷之后她很少正常饮食了,但是苗寨独特的风味还是引出了她的馋虫。

      在集市上,陈玉楼等人假借看风水寻阴宅,以及打听山中路径的名义,果然毫不费力的从山民口中问出了一些线索,这猛洞河边的老熊岭,是一大片海拔千丈的崇山峻岭,在古时候山里确实有熊迹由此得名,是洞人起源的神山,山林中留有许多古迹。

      瓶山中有天然岩洞,里面洞壑纵横,深不可测,湘西又盛产朱砂,铅汞是炼丹必不可少的原料,所以从秦汉之际,各朝皇帝就不断派遣术士,来瓶山炼造不死仙丹,并在洞中建造道观殿宇,涉名山,采嘉石,将各方珍物填充其中,以向仙人求药,俨然是当做了道家洞府中的一处仙境。

      经过多少朝多少代近千年的经营,瓶山的洞室中已是殿阙重重,楼台殿阁胜过人间,不过那不死仙丹却未炼成。直到元灭南宋,元人残暴,山中有洞民不堪忍受暴政,聚众造反,番兵番将在老熊岭大举剿灭洞民,杀戮惨烈异常,各洞的洞民几乎被屠杀灭绝,而元军由于不适应山里湿热的环境,军中瘟疫蔓延,也折损甚重,统兵的大将都死在了这里。

      元人为了镇住洞民,使他们永不造反,就将那瓶山作为墓穴,埋葬了阵亡将士,山洞道观里的珍异之物,皆充做陪葬的明器,又将残存的洞民屠杀殉葬,用铜汁铁水和巨石封山,墓中深埋大藏,不封不树,让后人永远也无法找到墓道和地宫。

      这些传说,在老熊岭的山民之中,口耳相传了几百年,都知道瓶山里有个巨大的古墓,但也仅限于此,再详细的内容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当年各洞的洞民几乎都被斩尽杀绝了,陈玉楼对此早有风闻,如今到了当地加以打探,进一步确认了瓶山古墓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又套出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内情。

      当地人见这些客商,像是要去瓶山,哪里想得到这是一伙盗墓贼,还好心的劝告,瓶山周围林密山陡,因为早年间有许多炼丹的名贵药石,所以引得好多毒虫精怪聚集在附近,那篇猛恶的去处,实有万分的凶险,要是活人过去,十个里至少要送掉九个。

      陈玉楼赶紧解释:“只是外来的路过此地,听这瓶山地名奇异,忍不住好奇心起,才多问了几句。我等都是跑江湖做生意糊口的本份之辈,如何敢去古墓附近走动。”说罢又跟山民们商量,想要在寨中借宿一晚。

      寨里的长者告诉陈玉楼等人,这里历来有规矩,从不肯留外人在寨中过夜,只因这些年山贼响马闹得太凶。俗话说“贼来如梳,兵来如蓖,匪来如剃”,响马一来就是一场惨绝的血洗,所以晚上要关了寨门,不留半个外来的客人,以防止有贼寇混进来里应外合。虽然看你们都是做小买卖的老实人,绝不是杀人越货的响马贼,但还是不能为你们破例坏了规矩,劝你们趁着天亮,赶紧出山为是。

      罗老歪的脾气不好,平时指颐使气惯了,一看寨子里的人不肯留他们过夜,还没见过敢如此不给他罗大帅面子的刁民,骂了句□□奶奶,就想拔出枪来崩掉几个。陈玉楼早知罗老歪沉不住气,怕他泄露行藏坏了大计,急忙按住他的手,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陈玉楼心知要想顺利探得瓶山宝藏,熟悉瓶山的向导必不可少。只可惜罗老歪先前一番歪缠让苗寨山民心生警惕,陈玉楼只得另想他法寻个领路人才好。

      他一边舌灿莲花地做着生意,一边观察着来往的苗人。在一番观察之后,他注意到不远处和红姑娘比试力气的一个苗族少年。借着比试有彩头的名义,他不动声色地向这个少年套话。得知少年名叫荣保咦晓,且对瓶山十分熟悉,陈玉楼心生一计,只骗他说需要个向导远远看上瓶山一眼,不费事也不费时,事后许诺盐巴和其他好货为报酬。

      荣保咦晓到底只是个13岁的少年,虽然心里还想着要为摇光姐姐联系老药农,但是又想不过是领个路,又不远,想来傍晚就能回返还能得到盐巴和其他好玩意儿,于是脑袋一热,便答应了。
      且不说荣保咦晓领着这些“客商”去瓶山,又如何发现这些人其实是响马,自己不得脱身,又如何因着天气不得不带着他们去半山腰的攒馆过夜,经历了种种诡谲之事。只说苗寨之中,李摇光和荣保咦晓的阿妈等到集市都散了也没见到少年的影子。

      荣保咦晓的阿妈急得哭红了眼睛,按说按照寨子里的规矩,不能留外人过夜,然而荣保咦晓莫名失踪,他带来的客人也不能弃之不管,更何况只是一个弱女子,眼神又清澈。于是荣保咦晓的舅舅做主,让李摇光歇在荣保家,并发动寨子里的年轻人去寻找少年。

      晌午集市里乱哄哄的,竟没人注意到荣保咦晓其实是和来换山货的“客商”离开的。待到月亮升起,还没有见人影,荣保咦晓的阿妈都要心生绝望了。李摇光也不忍那个活泼少年出什么意外,拿出罗盘,又要了一滴荣保咦晓阿妈的指尖血,只见罗盘稳稳的指明了方向,却是瓶山。

      苗寨众人举着火把面面相觑,想不通荣保咦晓一个小孩子深入瓶山做什么,只是如今已是深夜,白天入瓶山都有风险更何况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纵使大家急得不行,但也只能等到第二天天亮再组织人手进山寻人。

      荣保咦晓的阿妈和舅舅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他们只盼望着孩子命大,第二天能够找到。荣保阿妈惨白着脸,勉强笑了笑,冲李摇光做了个睡觉的手势,安顿好客人,关上房门离开了。
      李摇光在屋里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衣服,想了想又从戒子空间抽出两条毛毯,塞上一应药品纱布,玉简黄符和武器,背在背上,腰间缠好金鞭,把竹篓放在床头,留了一封手书又配了简图,示意看到手书的人能明白第二天到山脚接人。随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拿着罗盘给自己贴了轻身符,速度快得像一道残影似的,向着目的地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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