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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听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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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将过,春日必至。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衰。”
冷,肆虐成灾的冷,一寸一寸地爬进我的骨子里,学会隐默地蛰伏,并长久地盘踞下来。不知归源的激切撕咬着我绷得像铁的筋肉,但不疼,只是冷。冷意如同焦枯的荆棘,直直捅入我本该滚烫的血脉,倒刺触动神经,冷得缩成一团。
不成了,出去走走罢。
却在临走关头犹豫了,当窗一望,满满的金色阳光一团一团挤在逼仄的空气中,又哗啦啦地全倒在地上,温暖了我的视线。我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
我无疑是渴望解冻的,亦渴望那些疯狂的灼热,渴望更多乐意将我焚烧成灰的燔燎。
怎料想,仍旧是冷,阳光失去了它的本质,委委屈屈,徘徊又徘徊。仅剩的是一身风干不掉的冷,夹带了绝望的腐臭气味,争先恐后地往我鼻腔里头撞,有点蛮不讲理了,似乎... ...我身体不知为何地一阵哆嗦,恨不能再一次蜷缩起来,只有眼神可能足够茫然了吧,茫然到正好与灵魂深处糟糕的灰暗相配。我强自忍耐了,想着世界可否对我们温柔一些,冬天,冬天应该也有她独到的温柔吧,你说对吧.....
风嘲笑地掠过,抨击我的异想天开:想什么呢,这可是冬天。
且是,凛冬。
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让我怀有一种微妙的呼之欲出的呕吐感,却是只剩了这点呼之欲出。于是干干地咽着,又咽不下去,食道残余些微钝钝地疼,我更冷了。明明没有雪,不该这样的……更讽刺的一点是,我竟不知如今到底有几人能与我感同身受,深味这份压抑的冰寒……
春天太远了,我一点也触及不到那线温煦的预兆。满腔横冲直撞的苦寒,即将把我摧毁在这个冬天里。
于是也就释然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伸手想顺势掸走身上的冷冽,有人正在身后捅了捅我。
“那是梅吗”她抖抖索索地问,脸上亦汹涌着熟悉的不安。
我漫不经心地眺过去,却微讶地沉默下来。
梅吗
粗粗一看,是像的。
老树枝条盘根错节,似不羁飞舞的虬龙般张牙舞爪,似乎下一秒便要怆然咆哮, 一举攀上青白的天空去。微弱天光苍白无力,使这画景多了一份朦胧病态的美感,隔着薄薄的阴蒙的冬雾窥探不清。
眯起眼,仔细去看。
突然微微愣了。
那一树鲜妍怒放的,竟失了我的臆测。
它不是梅。
那是将凋未凋的老叶,赤金交混,折射出模糊的幻影:如烈火燎燃的金锭,被冬日凛冽的刀锋切割成了翻飞的花瓣,纷纷扬扬不知尽头;又如赤凤留恋人间,拖曳着金色的华光蹁跹舞蹈,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开枝头飞远却又固执地停留;还如红色水墨泼洒开的人间繁华,再狂放不过地调戏过路的冬风,又于其间随意点了些碎金,交汇织就成一幅令人惊艳的光谱。
那恣意渲没的美好,倒映出蜿蜒却清晰的璀璨,闪烁着的金光赤影,一次连一次地盛开。
尽管,它是该零落的。
但依旧昂扬起来,给了这一泼斑斓彩墨。
冷意液体般分散流动开了些许,尽管和暖依旧寥寥,凛冬依旧沉重,春天依旧遥遥无期。
我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却渐觉柔和。
于是点头回应了她的希冀:“是啊,那是梅。”
梅已盛绽。
凛冬将过,春日必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