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万花筒》湖盼

1、商场里的羔羊

　　被尖锐刺耳的小孩啼哭声吵醒时，杨芸睁眼恍惚几分钟，后知后觉明了自己在哪里。她呀，连续上班两周，累得身心疲惫宛如一条咸鱼，要不是为了赴朋友的约，她能在床上苟一整天。

　　按摩椅已经停止工作，室内偏黑安静，她往旁边撇了眼，迎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看见两排空荡荡无人问津的按摩椅。

　　真难得，VIP包间服务哟。

　　她伸了个懒腰，肩脖嘎吱作响酸痛的很，边活动着脖子边掏出手机看时间。

　　两点四十多分。

　　很好，约了2点钟碰面，闺蜜迟到40分钟！点开微信聊天框，最新消息停留在对方哭唧唧说自己在堵车。

　　「你到哪了。」

　　信息一直发送不出去，网络卡到降到E，无奈链接上商场的免费wifi。

　　「我在三楼逛着，来了叫我。」

　　杨芸低头摆弄手机，慢悠悠地踏出乐摩吧，周围嘈杂的声音霎时扩增分贝，商场中间的一楼游戏池娃声一片，楼上传来参差不齐的“欢迎到钱老头家做客聚餐——”，“……有辣有不辣，满199送无骨凤爪”等等，各种声音交汇在一起。

　　杨芸情不自禁地咽口水，「严总你快点来，我午饭睡过去就等着搓这顿下午茶，再不来我得先吃点啥垫垫肚子。」

　　杨芸等了会，没看到回复，估摸对方可能在开车，悻悻的放下手机，打算自己逛逛衣服店。

　　门口的小姐姐捕捉到杨芸扫视店内的眼神，笑眯眯地招揽，“美女，本季新款上架两件八折，三件七点五折，喜欢可以进来看看哦。”

　　杨芸抬头看一眼「周息未」的店招，情不自禁地走进门，迎面有股甜腻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呃……这香味有点呛哈。”甜得太过，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是我们特别定制的香薰，好多人刚开始闻不太喜欢，习惯就好。”

　　小姐姐嘴角的笑容更深了，热情地挑了杨芸目光停留比较久的裙子，“美女眼光真好，这条连衣裙带有复古风情，领口显锁骨，裙摆很长可以遮肉，很显瘦的哦，你身形这么高挑，穿起来一定好好看。”

　　“买不买都可以试一下嘛，这裙子特价五折很划算的。”

　　杨芸拿着裙子对着镜子比，犹豫，“可是我不喜欢格子裙，感觉很显老……”

　　“黑色的可能比较成熟，这个颜色不会的哦，很显白的，裙子要上身才能看效果，你可以试穿看看嘛，真的很好看的。”

　　那就试试咯。

　　杨芸一进试衣间就翻出裙子吊牌，标价398，上面还有个大大的红色五折标识。

　　199的长裙，好划算！

　　杨芸喜滋滋换上，走出试衣间，小姐姐就忍不住惊叹，“哇，你穿这个真的好好看哦，镜子在这你看下！我没有骗你吧，很合适！”

　　确实好看。

　　小码居然可以穿上身！收腰，不显肚。

　　“跟你现在的鞋子好搭，完全可以穿着走！”

　　杨芸对着镜子转个身，边打量边臭美，越看越觉得这裙子真的太完美了，我有这么瘦吗，锁骨很突出嘛，袖子正好遮住拜拜肉……哇哦！超棒！

　　“我要这身了！”

　　小姐姐笑得露出牙齿，“美女还要看看其他吗，我们还有其他新款哦。”

　　“不了，我就喜欢它。”杨芸摸着裙子爱不释手，抬头的瞬间看到镜子里小姐姐笑露的牙齿上粘着口红……好尴尬，要提醒她吗……

　　“好的，这边帮您买单，美女穿得这么好看，可以直接穿着走哦。”小姐姐好像看出杨芸的犹疑，立刻抿唇微笑着建议。

　　这话真是说到心坎里去了，杨芸飞快忘了这点小事，买了单欢快地离开，宽大的裙摆旋转起摇曳的花。

　　小姐姐立在柜台前，目光像凝固了一般久久地注视着杨芸的背影，嘴角越抿越深。

　　「你还没到吗，我刚买了裙子，打折！超超超便宜的！等你来了我们可以返回去看看。」

　　「我好像有点低血糖，手脚发软还有些冷，先去四楼吃点东西，你来了直接上来。」

　　杨芸很饿很饿。

　　四楼飘下来的香味越来越浓。

　　站在扶梯上越接近四楼，她就越感觉腹内空空，饥饿的快发疯。

　　对哦，早餐完全睡过时间错过了，午餐没有吃。

　　难怪这么饿。

　　真的好饿啊。

　　杨芸两眼发绿，哪里香就往哪里钻，鸡排香嫩酥脆，一口咬下去嘎嘣脆。虾滑弹牙鲜嫩，老板小手一抖多给了几粒。无骨的泡椒凤爪又脆又辣，甚至想来串冰糖葫芦。

　　「你到底塞车塞到哪个国家啦？」

　　「我们待会吃什么，跟你说，我觉得今天的百达好多好吃的。」

　　「不回复我的话，我来决定哦。」

　　「到了直接来酸菜鱼汇合吧，我闻到味道好香，酸酸的，好开胃，想吃～」

　　汤底色泽浓白，鱼片爽嫩，鱼骨煎香，加上口感酸辣脆爽的藕带，杨芸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哪怕扫荡了一锅酸菜鱼，还是想吃点什么，杨芸迷迷糊糊地看着排队扫码领取饮料的水吧，满足地汲口芝士桃桃莓，下一个吃什么好呢。

　　她顺着人流前行，突然撞上一堵坚硬冰凉的东西。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万籁俱寂，一声嘎吱的开门声清晰得就像在耳边响起。

　　杨芸一激灵，混沌不清晰的脑子缓缓恢复清明，眼前哪里有什么人来人往，环顾整个视线范围空荡荡地能看到空气中飘荡的灰尘。

　　她倒吸一口凉气，扭头冲上扶梯，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逃，看到一楼服务台的时候，心里涌出一阵庆幸，还好，万幸，没有遇上跑不出电梯的鬼打墙。

　　杨芸踉踉跄跄地朝着正在开门的保安奔过去，伸手想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措手不及地从他身上穿过。眼前一花，她又重新站在门内，伸出的手还举着，将要出口的呜咽还含在嘴里，甚至眼眶沁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的泪珠还没滑落……

　　保安打开两扇大门，来回走动的过程中没有分给杨芸一个眼神。

　　“喂……”杨芸嗫嚅着，想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却因为心里呼之欲出的一个可能，不敢伸手。就在这时，她若有所觉地回头，有十来个人零零散散陆陆续续从眼前经过。

　　有鸡排店笑容可掬的小哥。

　　有虾滑店那个很大方的老板。

　　那个严肃的大姐也很眼熟，像是卖凤爪的档口老板娘。

　　那个……是卖冰糖葫芦的。

　　都眼熟。

　　他们都开心地笑。

　　走在最后面的是周希未的小姐姐，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姐姐歉疚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跨过大门，倏忽化作光点消散。

　　——

　　尾声

　　“美女，本季新款上架两件八折，三件七点五折，喜欢可以进来看看哦。”

　　“我要这件，能不能帮我拿新的。”

　　“好的，我帮你拿，”杨芸进储物间翻出衣纸，手一抖，薄薄的衣纸就成了布料柔软的裙子。

　　“好饿呀，等会去吃什么……”

　　“楼上新开了家猪肚鸡，我超喜欢他们家的羊肉太阳卷，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鲜嫩多汁。”杨芸看着眼前两位女孩子，馋涎欲滴，“是……现宰的羊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