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再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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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他轻轻骂了一句，又迅速吻了我的眼，高挺的鼻划过脸颊，低低一笑，刮了我的鼻子，“谁敢来呢！你可是还没见过我杀人。”
他迅速拿衣服盖了我，我才睁眼，见他也披了袍子，抽了剑，轻轻走到门边。
灯影绰绰，我只得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只听得有沉稳的脚步，隐隐从回廊传来。来人是男子。
我迅速燃起了希望。四下看看，却没能找到什么出声提醒的东西。徒有懊恼。
田御冷冷看着门，剑已举到胸前，只等着来人。修长的身，虽只随便披了衣，也毫不见瑟缩，曾经温柔的眸子也只有警惕的冷漠。是什么时候，我认得的那翩翩公子，变成又一个楚王呢？
“咳咳，”有轻轻的敲门，斯文有礼。来人的影子，在门棱间有些模糊。他却不急着推门进来。
田御看了看我，又露出情动的表情。他挑了斜飞的俊眉，无声地笑了。只见他拔下玉簪，摔到地上。玉簪甚细，立时便断做两节，更发出清脆的敲击。他要诱那人进来！
果然，敲门声略停一会。只听“砰”地一声，门却被踹开了。我并不正对着门，可目力极好，似是无人。
田御只顿了一下，复又笑了，他轻轻绕至榻前，露出背后，可身体已将剑遮住了。他的眼并未看我，却动情吻着我裸露的肩，“阿揽，我可忍不住了呢！”
忽地，一阵劲风袭向他背后。田御霎时便抽剑挥去，他执齐地名剑，只一下，便拦腰斩断，他微微变色，原来只是一件羊皮裘。可皮裘才被斩开，一把剑却斜斜刺向田御。
一声金属刮刺，我于须臾间看清来人，哑先生！面露喜色，却偏偏发不出声，哑先生也看到了我，神色微变。“啊！”
我目露焦急，却见先生千钧一发之际闪开了，田御又横了剑。
“又是你。”田御微微皱眉，仍是不见一丝松散。
哑先生不能说话，也只持了剑，对峙。
忽地，田御飞身一剑，哑先生似是闪躲不及，只听得剑入骨的声音，我要将嘴唇都咬破。
可倒下的竟是田御。
哑先生左臂千缕红线。他并不管顾，急忙走到榻前，却突然红了脸，转过头去。
我一阵恼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
果然，哑先生迅速将被子盖了我身上，又解了缚住我口的发带。
“我被下了麻药，”我急急道，“还有…媚春之药，”虽然羞人，可顾不得了。
他点点头，竟有些恼怒，只想了想，便先赔罪似的向我行礼。又刷的掀了被子。
他只不过是为我穿衣。穿得极其迅速，急切之间，只蔽了体。喂下一口凉水，清醒不少，不再如此难耐。他又取了衣架上的貂裘。“先生还是快包扎了，”我看他的左臂，白绢的袍袖已经染了大半。他摆摆手，却指了指地上的田御。
“他是中了先生的药？”我看了一看。“我们走吧，我不杀他，也不想再见他了。”
哑先生背起了我，又取了田御的玉佩。我极其困倦，也许太相信他，虽然身上热得诡异，竟睡过去了。
从马背的颠簸中回过神来，发现日头当中，不甚寒冷。哑先生骑另一匹马，只留个挺直的脊背，徐徐行进着山路。“先生，”我出了声，看他侧了头，“你又救了我一次啦！”
先生似是有些无奈，轻轻拍了拍马头。
整好衣服，自己便坐稳了，拍马并上。“为何要往山里去？”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我秘密来到齐国，田御怎么能大张旗鼓的找我呢？”我想了想，“是了。他昨夜应是发了兵变，说不定，还是以烟花为信呢！怪不得他不怕端妃不满。”
哑先生露出赞许的颜色。北国树木尚未生新芽，山梅几株疏散了花瓣，倒显得阳光更是清明，连鸟语也无，只时有微冷的风。马蹄声不急不缓，若不是我二人太过怪异，便仿佛是要归家的农人。
“先生，”我低了眸子，“这句话我本不该说，可你知道我的性子。”
哑先生顿了顿。却并不说话。
“算啦，我不勉强你。”我笑了一笑。
这山中有为猎户休息的简易房子，又有山泉。只吃得少些。幸而哑先生不知从哪取了一点银钱，买了腊肉、白菜，可存得许久。
“先生，”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你会不会做饭？”
他皱了皱眉，又看看我。
大眼瞪大眼。
“唉……”
吃了一顿不知是什么的白菜煮腊肉，许是饿极了，竟觉得味道不坏。
可哑先生病了。
那已是晚间，我执意为他包扎，才解得外衣，却发现内里的衣服都被血粘着，轻轻一拉扯，哑先生冷然的脸都白了。
“忍着些，”我将他的剑放在火上烘烤，“田御的剑上有血槽，我要将你皮肉都缚紧，要不这手便不好了，还好你已买了酒。”
他应当是咬了唇，竟一下将左袖撕扯下来，血肉都翻出了，血腥味直冲入脑顶。
用滚烫的酒处理了伤口，将衣物斩了，牢牢缚上，我做得极是仔细，这手不仅救了我，更弹得天下第一的好琵琶。大约半个时辰下来，便累得我浑身是汗。
哑先生发起了低烧。猎户留下来的几张羊皮都包着他，好快点发汗。可我却只冷得在屋里围着火堆转来转去。
才转得几圈，他便支着起来了，招呼我过去。
“怎么了？”我探探他的额，并不烧得十分厉害。“快些休息吧。”
先生递给我剑，又让出半边床来。示意让我躺下。
我忙拒绝。这可不行，方才吃了大亏，即使只是同处一室，也已经让我暗暗不安。
哑先生似是早已了然，他指了指剑，又做了个自杀的手势。
“既然先生这样说了，”我便在床边坐下，“若是先生犯了糊涂，阿揽可是不会客气的。”
哑先生笑笑，我背对着他，和衣而卧，将剑抱在怀里。他因左臂的伤，便只平躺着，不久便有均匀的呼气，沉着而温暖。
“爹爹呢！”我许是低声说了一句。干净得没有一丝情欲的气息。除了那夜的欢迷，我从未与男子同榻。我生来便没了爹爹，而母亲，又确是不能代替爹爹的。我如果少时能有父亲之爱，想必今日也不会对男子这般排斥，竟又被人认为是引诱。
哑先生大概听见了，将狼皮替我裹紧，便面朝着我睡了，不再打扰我，只静静地，静静地散发出疼爱又维护的平静。
哑先生不见了！那大约是我们来山中避难的第三日。早晨便已不见他，却是什么都没带走，我只以为他下山去买东西，可直到晚间，仍是不回。
我担忧他被田御捉去了，便下山去寻他，才走到半山，竟是韩双举的儿子，少尉文虚领着一小队越兵上山。
“小韩大人？”我也有些不确定，试探地问一声。却见那人急忙寻声过来，正是他。
“下官护卫来迟，”他一见我便跪下，“还望公主恕罪……”
我摆摆手，“小韩大人辛苦了。”转过身来上了马，“你们怎么来了？又如何知道我在这山里？”
“下官来齐国接公主回去，”小韩迟疑了一下，“听说公主被强人掳走了，正着急，昨夜却有人送了信，”他从怀里拿出来，又呈给我。
“安阳在南山。”极其平常的纸，倒像是酒店掌柜记账常用的，字体微微□□，写得也算平常。
“下官也是想来此试试，便见到了公主……”
“你入山中还见过什么人？”
小韩立刻答到，“没有。”
拍了拍额头，“那送信之人？”
“是一个店小二，我已问过，他说是一个蒙着半边脸的男人让他送来的。”
“好。”我轻轻松了一口气，先生似是无事了。
“小韩大人，”我严肃道，“为何来齐国之前不与我说？为何急急忙忙要接我回去？”
“下官也是昼夜不分而来，”他欠了欠身子，十分年轻干练，“才五日便赶到临淄，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什么事这么紧急？”我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卫兵。“下山滑，我还是走走，免得马崴了腿脚。”
“回公主，”小韩便也下了马。“今年春季来的早，天气日暖，只怕又要发疫病了。可是今年……”
“怎么？”
“没有药材，”小韩皱了眉头。“茯苓、当归、菟丝子，这几味药材都产自楚国，往年都能买到，可……”
“楚王要做什么？”
小韩不安地动了动，“楚国来了国书，以此要挟，让越国在楚出征西凉时不偷袭，并提出，以公主为人质……”
我轻轻笑了，竟觉得春寒消逝不少。这下，我总该不用在这与田御周旋不清了呢。而他，我想，或许能在楚国见着他。
小韩见我并无不快，又说道，“国书来得迅疾，几乎是要公主即刻就去，大王便让下官……”
我摆了摆手，“我们快走吧。”
小韩尚不明白。
“我既不嫁齐王，又要去楚国为人质，也没有必要再见齐王了。”我沿着小路小心翼翼，“事情紧急，也不要再耽搁。”
我翻身上马，直冲出城，说不出的畅快，忽地身后有异响。我一俯身，一支箭斜穿过我的披风。
我急忙回头，城上，立着熟悉的俊美影子，竟又是一箭射来。我有了防备，用剑鞘刷的撇开。
勒了马，并不遥远的城上，年轻的君王苍白的脸色，决绝又悲伤。我拾起了箭，箭头被摘去了，密密地，缠上了红线。
我轻轻抬头，正与他对上。
他笑了笑，他的声音随着风，竟清晰地传入脑里。
“我多想杀了你。”
红线不再鲜明，只是滴血，不曾停止。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再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