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警戒[无限]》Pecado

10、亡婴索魂（五）

　　沈池鱼掌心一空，刚才还握在手里的刺|刀转眼消失无踪。视线从空荡荡的手心离开，他望向婴儿被遗弃在硝烟中的头颅，眉眼像淬了寒冰般没有温度。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下面公布任务内容：自10月5日18：00——次日清晨6：00，请所有市民找出圣婴，平息亡婴们的怒火。
　　注：本次任务内容非个人单线任务，如若完成，所有市民都将获得积分奖励，具体分数将根据个人表现进行加分；如若任务失败，所有市民均将扣除1000分，积分的减少将直接影响个人积分排名，请所有市民认真对待任务的执行，努力存活。

　　“——救命！救救我！！”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冲过来扑到沈池鱼身上，沈池鱼的手臂被她死死抓住，湿润感穿透衣袖渗透到皮肤上。

　　“鬼啊！来的都是鬼啊！！它们把人都吃掉了！都吃掉了！！救救我！救救我！！”

　　女人浑浊的眼泪混在浓稠的血污中，她被融掉了半个肩膀，白森森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的血肉和衣服全部粘在一起，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怖。

　　沈池鱼倏然抬眸，只见一个皮肤灰白、浑身浴血的“婴儿”从树后窜出，激动地旋转脑袋从地上一跃而起，向他们扑来——！！

　　“啊啊啊！！！”

　　女人发出嘶哑的惨叫着推开沈池鱼，连滚带爬地跑远，然而她刚跑到拐角，伴着一声兴奋地诡异笑声，两只“婴儿”从天而降将女人扑倒在地，女人哭嚎着面目狰狞地用翻出血肉的双手胡乱地扒着地面，留下一道道惨不忍睹的血痕，她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血泪混在一起的眼睛求救似得死死地盯着沈池鱼。

　　“婴儿”在分食上表现得很默契，一个撕咬上半身，一个饥渴地撕扯下半身，酣然的咀嚼声淹没在天塌地陷般的绝望浪潮中。

　　“……救、救命，我不想死啊……”

　　“我、我叫满曦……”

　　“别过来！”

　　“我已经……没救了……”

　　“我不想死啊……”

　　满曦浑身浴血的身姿再次闯入沈池鱼的脑海，不知不觉，她与眼前那个向他求救的女人的脸重叠在一起。霎时间，一股颤栗直冲他的脑顶——

　　燕岐退到一扇被一株矮小的丝棉木挡住的居民窗户前，“婴儿”张开血齿扑来！

　　他迅速脱下冲锋衣外套扔到婴儿头上：“你这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燕岐屈起手肘破开窗户掰下一块碎玻璃，迅速奔向3米开外的一株人工栽种的树前，将树干上绑了一半罢工垂落在地的防寒绳一头扯过来绕在手臂上。

　　“呀啊啊啊！！”“婴儿”操控四肢急速朝他冲去！

　　就在两者交锋的那一刻，燕岐飞快将麻绳绕在它身上！——即便“婴儿”可以从毛孔中释放出酸液，但若想要快速融化质量上乘的麻绳至少需要三秒。可他燕岐就掐准了这三秒时间！

　　第一秒结实的麻绳绞住“婴儿”的脖子——

　　第二秒拉紧绳子一端，绕过树干缠一圈，将“婴儿”生扯硬拽到坚硬粗粝的树干上！

　　第三秒——在麻绳步步断裂成丝的那刻，“婴儿”剧烈挣扎，燕岐抬腿死死踩住它看似脆弱的胸膛上，举起碎玻璃正中“婴儿”的眉心！！

　　“呀啊啊啊——！！”“婴儿”尖啸着在一片幽蓝色火焰中灰飞烟灭。

　　燕岐看了看满手的血，随意甩了甩。此刻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浸透，但当他收回踩它的脚时，沾染了血污和灰泥的ASICS限量版白色运动鞋鞋底冒出白烟，顿时脚板心拔凉。

　　“我靠！”燕岐震惊了，赶忙抬起腿弯腰检查凉飕飕又有点刺痛的右脚。“我排队一晚上买的限量版！！”

　　他从损失鞋的悲痛中回神，目光锁定在不知为何突然定在原地不动的沈池鱼身上。只见他微微垂着头，目光僵直，脸色惨白，看着不太对劲，正当他朝他走去的时候，沈池鱼却突然转身冲已经死透了的女人那里走去！

　　他像是中邪了似的，直勾勾盯着躺在血泊中的女人，仿佛要陷入她漆黑空洞的眼睛里——

　　她在看着我。

　　她在向我求救。

　　正当这时，沈池鱼脚步一顿险些栽倒，他的大脑轰地一声！像突然遭到什么攻击般，零碎画面猛地冲入脑海——

　　“他们也是人，怎么能被当成工具？”

　　纯白色的空间里，约莫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椭圆形会议桌前，个个面色凝重，神情紧绷。他看不清所有人的面孔，但却强烈感觉到自己也在其中，正激动地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可那声音像是撞在了海绵里，他听得朦朦胧胧。

　　“只要利用好了他们，就是将利益最大化的体现。”

　　“当初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忘了吗？”

　　“高博士，我认为你的反应过激了，这种强烈的情绪不应当出现在我们之中不是吗？”

　　……

　　紧接着画面倏转，他看见自己穿着白大褂，被一群武装后的人持枪紧紧围住，围着的人向两边分开，有个人走了过来，自己反抗的很厉害。

　　然而就在看见那人身后的身影时浑身一震，随后便被持|枪的人强行带走。

　　与那人擦身而过时，他附在自己耳边，漠然的说：“别折腾了，你什么都阻止不了。”

　　所有画面再度褪去，他掉入了另一个场景中，身后砰砰砰响起剧烈地破门声，合金钢门开始出现不规则凸痕，他听见自己急促地喘息，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着什么，然后将一个人领到一扇门前，对他急迫地说着什么，就在铁门被破开之际，自己一把将那人推了出去——

　　“去吧！去找到他！然后……”

　　整个空间连同声音一起扭曲了，那声声嘶力竭地嘱托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却忽然戛然而止，所有场景溃散成无法捕捉的碎片，一切声音都从耳边消退。

　　好乱，太乱了……他们要利用谁？高博士是谁？那个抓他的是谁？对他说话的又是谁？被推入另一扇门内的是谁？我是谁？

　　沈池鱼觉得自己跌入了深海之中，汹涌的海水疯狂撞击他的耳膜，呛入他的鼻腔和喉管，他的所有挣扎都变得绵软，最后四肢乏力，看着海面上的光斑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向着更深处的黑暗深渊沉去，直至最后，唯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去救他，去救她，去救他们！

　　沈池鱼头痛剧烈，他停下脚步捂着头蜷缩，发出难以忍受的呻|吟，在冷汗淋漓中，他颤抖着从手臂间抬起因为太过痛苦而浮红的脸庞，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住那个女人的眼睛，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一步一步不受控制地挪向那里。

　　忽然他的腰被人从身后箍住了，他开始时还在拼命挣扎，尽管他内心深处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激动，可他的视野中除了那个女人死气沉沉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

　　突然眼前一黑，视线被人遮住了，一丝温暖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渗透空气传到他冰凉的皮肤上，浸入他的毛孔……

　　“……醒醒！”燕岐模糊的声音穿透海水传来，沈池鱼恍然回神，沉沦海底的意识迅速被一股力量推了上去扎出水面！他颤栗着大口喘息，活像一个溺水之人。

　　燕岐就在他身后，两人前后只隔着两层薄薄的潮湿的衣服，沈池鱼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滚热的胸膛和说话时胸腔传来的震动，诡异又奇迹般的安定了他焦躁的情绪。

　　燕岐温热的呼吸就拂在他右耳的后耳廓上，用低沉又醇厚的嗓音在他耳边轻声说：“别看。看不到就不会难受了。”

　　沈池鱼头痛欲裂，冷汗如瀑浑身发冷，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

　　燕岐抬眸扫视四周，趁着几个“婴儿”还聚在女人以及其他尸体旁大快朵颐的时候，带着沈池鱼快速贴到角落，神情凝重地说：“不能再呆在这了，我们现在必须走。”

　　他对微脑发出指令，打开一直没来得及看的消息。

　　面板上显示有四通未接来电，全部都是徐盈酒打来的，时间就在裂变开始后的前一分钟，每一通打进的时间都挨得很近，几乎是刚挂断又立即拨打，然而到了18：02分的时候就再没有打过电话。

　　燕岐一边打开3D地图，飞快地扫过最近的几个避难所地点，一边接连回拨三通电话，但都没有回应，即便是平时冷静稳重的他，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扫了眼时间18：21分，将近半小时过去了，但徐盈酒没有给他发过任何一个定位信息。

　　燕岐带着沈池鱼从小区后门出去，对面路边的树下停着他的车。

　　借着后门旁边垂落的枝条遮挡，燕岐谨慎地环顾这条宽约莫十米的道路。两排行道树在暗流涌动的黑暗中像瘦长鬼影，它们分立两侧，弯下腰用月牙似的鬼眼饶有兴致地打量人类惊恐地逃散，濒临崩溃的神情。

　　“婴儿”数量很多，速度极快，且可以借助毛孔喷出浓酸气体，分解具有高腐蚀能力的浓酸液体，但战斗力不强，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对普通人类而言这几乎是毁灭性的屠杀。

　　在浓重的黑暗中，所有路灯的光都像是打进了一层棉花里，人们在拼命奔逃，轿车横冲直撞，突然“婴儿”跃上行驶车辆的车前盖，趴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司机惊叫着猛地转动方向盘，轿车头一歪开上道牙子嘭地巨响撞进某家店铺里。

　　视野中只有灰白色的娇小肉|体在墙壁上、在路边、在尸体旁、在诡笑着享受追杀……

　　燕岐薄唇紧抿，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唯有眼底泛着冰寒的光。

　　他的五官生来冷硬，眉尖与双眼间距近，眼窝深邃，这种面相的人往往给人一种无情甚至凶狠的感觉，平时燕岐都会注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凶，但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里，他再没有那种闲情为了照顾别人感受特意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因此一时间所有被刻意压制的戾气全部浮上表面，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暴躁了几分。

　　快速拉着沈池鱼走到车前，刚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沈池鱼如梦初醒，在左脚快要下意识迈进车里时停下。

　　“又怎么？”燕岐见他收回了腿，蹙眉道。

　　沈池鱼舔了舔干皮的唇，说：“你说过要签一份协议，忘了？”

　　燕岐心不在焉，警惕地看了看左右，低声说：“先到车里去，这里危险。”

　　沈池鱼脸色仍旧苍白，但他却像是遗忘了先前头痛欲裂的经历，抬手挡住他推着自己手臂要关门的动作，靠在门框上，扫了一眼熟悉的黑色路虎，半眯眼睛：“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万一进去了，你把门一锁，我岂不是任你鱼肉？”

　　“你怎么……”燕岐话没说完，忽然面色一变，猛将沈池鱼扑进车里，在一片混乱中起身将沈池鱼还在外面的腿收进来，随后猛地关上副驾驶的门，而就在“怦”地一声响后又是一声撞在门上的闷响，紧接着是手指疯狂刮擦车皮的刺耳声音。

　　燕岐松了口气，甫一转身，腿正好卡在副驾储物箱和沈池鱼的腿之间，一时失察没掌控好平衡，正巧外面的“婴儿”在冲撞车侧，一阵晃荡里他一头栽在刚抬起上半身的沈池鱼身上。

　　“啊！”沈池鱼陡然被一个巨型重物压身，就像被硬逼着表演了一场胸口碎大石，不禁痛吟出声，一时间胸腔被压得闷痛，差点喘不上气来。

　　燕岐则一脑门磕在操纵杆上，两人双双负伤。

　　沈池鱼险些就要破口大骂，生生用强大的意志力将它扼在喉咙里：“你脑子是铁做的，身体是用钢做的吧。”

　　燕岐支着手臂从沈池鱼身上起来，两人在黑暗中近距离对视。

　　沈池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滚开。”

　　燕岐微微挑眉，眼里浮现出些许揶揄：“小孩儿，我发现你骂人只会叫人滚，嘴炮技能有点弱啊。”

　　“嘶。”沈池鱼被调笑十分不爽，伸出手臂格开燕岐，下一秒拳头将至，燕岐用比他更快地速度抢在他前面，将他的手绞住交叉，按回沈池鱼胸前，沈池鱼屈起腿要攻击燕岐下盘，却被燕岐先一步屈膝压在了他两条腿上。

　　燕岐威胁说：“嗳别动，我劝你最好乖一点，想想你现在的处境。”

　　沈池鱼也翘起嘴角，迎上他的目光说：“什么处境，你要杀我的处境？不好意思，你以为我一个不死之身真的还会在乎多死几次？”

　　燕岐和他对视，他的两只手还压在沈池鱼交叉的双腕上，膝盖顶住他的两条腿。

　　过了半晌，他手脚慢慢施加了力量，像是在提醒他说：“不，是受、制、于、人的处境。”

　　寂寂无声的空气中仿佛悬着一根钢丝，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下慢慢拧紧。

　　沈池鱼不想被他拿捏在手里，刚要动作，燕岐就忽然压低上半身，吓得沈池鱼更往后贴，紧接着自己的两片唇瓣儿就被燕岐一个“揪”拿手，用食指拇指捏住。

　　“嘘，别说话。”

　　沈池鱼：“？？？”不是，不说话就不说话，你捏我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