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五只船后》白二苏

15、脚踏五只船的第十五天

　　她们找到了个小铺子，并没有很大，风格很可爱，装修用色也是柔和的糖果色，可能是蓄意做出的小铺子感觉来和游乐园呼应。

　　“新然想喝什么呢”同行的那个女孩用手指戳了下自己的脸。

　　“汽水。你呢？”

　　“奶茶。”女孩稍微顿了顿，似乎意识到现在还不知道名字，补充道：“我叫林绮。”

　　“名字很好听。”

　　林绮笑了：“胭胭和虞安想喝什么啊。”

　　“咖啡吧，这里有咖啡吗？”新然仰了仰脸询问。

　　她记得虞安约她的几次都是咖啡。

　　做饮料的是两个年轻女孩，女孩子摇了摇头：“没有咖啡，要试试其他的吗？”

　　“没有啊，那虞安和我一样就行，拿两杯汽水吧，谢谢。”新然拿着菜单思考：“那秦胭呢？”

　　“她应该会想喝果汁。”

　　“那就两杯汽水一杯果汁一杯奶茶，都是冰的……秦胭可以喝冰吧。”

　　林绮摇了摇头：“我其实并不是很楚这些，我和她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新然等着饮料，脑子里面还是在想咖啡：“但是你们俩个人来游乐园……”

　　要从其他店买咖啡吗新然想着，莫名感到两分古怪。

　　咖啡。

　　“并不是两个人。”林绮沉着头：“有蛮多人的。”

　　“只是刚刚胭胭让他们去其他地方等我们了。”

　　林绮突然不再说了。

　　“刚刚你们开始有很多人啊。”

　　新然突然想了起来，当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游乐园里面一起玩的家人恋人朋友……结伴而行的闺蜜。

　　他们开始一群人一起，秦胭藏在人群中，新然看不见她也正常。

　　为什么在商店里，林绮看见他们会表现的慌乱因为开始一群人，隐藏在人群中不会觉得什么，一单脱离集体单独跟踪，自然会慌乱……

　　新然和虞安进了商店，为了防止跟踪失败或者目标太大，秦胭就让大多数人先离开，新然知道秦胭，那秦胭为了不被新然认出来，只能让林绮——这个新然不认识的人单独跟着。

　　“是啊。”林绮局促地答应了声。

　　所幸饮料好了，让她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新然掂着两杯汽水，颜色漂亮的汽水中沉着冰块，翻涌着气泡，杯壁上因为温差凝了小水滴，套上了塑料袋，很快这些凝结的小水滴就会随着塑料袋的掂起而汇聚流淌至底部，新然把果汁和奶茶给了林绮，无意识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咖啡啊。”

　　“其他店应该有，咱们要去看看吗”林绮问道。

　　新然摇摇头：“已经买上汽水了。”

　　虽然新然这么说，但是在路过更大一家店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询问：“有咖啡吗”

　　“有的，您要什么”

　　“拿一杯冰咖啡。”新然顿了下：“不，两杯咖啡。”

　　比起之前的小摊子，这种大的饮品店更加高级排场，冷气也开的足，在原来一个这种地方，虞安说过的，他喜欢喝咖啡。

　　那么他会希望……

　　店里面伴随着凉气氤氲着咖啡香。

　　拿上咖啡走出去，铺面而来的热浪马上冲散了刚刚在店内粘上的冷气，新然将汽水搁在外面一个休息的长椅上，听到林绮有些费解地说：“为什么不把汽水拿回去？”

　　“我们……我和虞安肯定喝不下两杯饮料啊。”新然语气很温和。

　　“我们”这个词可以强调集体感，但这种情况下用“我们”并不好，仿佛她、虞安和林绮秦胭割裂开了一样，虽然新然确实是这么想，但她不喜欢言语上暴露所思所想，引发别人误解，即使她知道大多数人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那为什么不直接扔了呢”

　　两杯完整都饮料放在这里，就像是在占休息位置一样，在这林绮看来并不是多么合适的举动。

　　“因为……”

　　新然估摸了一下这个休息处离另外一个的距离，她和虞安走的时候应该会路过这里，如果虞安能看见放在这里的汽水就好了。

　　“有点浪费，也许别人会想喝呢。”新然随意敷衍道。

　　林绮欲言又止却没有再说什么。

　　没人会喝不知道底细的饮料吧，但她生性从不会让她咄咄逼人。

　　新然笑了下，主动拉了下林绮的手，带她拿着新买的咖啡回去。

　　回去之后，虞安和秦胭的气氛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新然看见虞安面色平和又冷静，嘴角弯着习以为常的微笑，却莫名的……新然感觉他心情很不好。

　　说是心情不好可能也不准确，古怪复杂到新然不愿意一一拆解辨认。

　　秦胭更是了，新然没办法形容那种情绪，应该很低落，却掺杂着某种高昂的兴奋……就像是，新然想打一个不合适的比方，就像是一份卷子，大部分题都不会做却意外做出了平时做不出来的大题，下考场时的情绪。

　　“胭胭，我给你带了果汁。”

　　秦胭笑了下：“谢谢，我挺喜欢喝果汁的。”

　　“我给你带了咖啡。”新然对虞安说：“虽然不是什么很高级的咖啡。”

　　虞安表情罕见的茫然了一瞬：“为什么是咖啡”不是那种没反应过来的茫然，更像是深深陷入某种情绪，对面前一切都带着审视，却无法探查清而产生的茫然。

　　“因为你说过的啊，你喜欢咖啡。”

　　“我说过”虞安面色古怪，他的眼睛很黑，倒映着那杯咖啡，有种捉摸不透的深沉，他像想起来什么一般：“啊，我说过，谢谢。”他缓缓笑了下，笑的很慢。

　　有些虚伪，但就像晚上，薄雾氤氲时低头看海面上倒映的月亮，琢磨不透又无损它的绮丽。

　　新然感觉，他情绪更差了。

　　“但是，你喜欢喝咖啡吗”他语速很慢。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比我的感受更优先，比起我，你喜欢喝什么才重要吧。”

　　虞安静静看着新然，表现出了一种过分认真的神情，他说着，又自顾自地否决：“……不，我的意思是反正你喜欢的——”

　　他突然暂停，短促地呼了口气扬着眉眼：“我是说、我可能并不是很喜欢咖啡。”

　　“我想要自己喜欢上而已，你知道我有一个哥哥……不、算了，只是我不太能接受这种又苦又甜的饮料。”

　　“我更喜欢甜的。”

　　新然愣了下，没理解他的意思。

　　虞安是什么人在新然的印象中，虽然他并没有比她大多少，但却鲜少有漏洞，即使是在情绪波动的刹那也固若金汤，那为什么现在却这样子

　　买一个咖啡对他很有震撼吗

　　在新然眼中，虞安应该是极其以自我为中心，做事说话虽然乐于照顾他人的情绪，但更多的还是在意自己，但他现在却是要求新然将自己的喜好放在首位，即使后面又重新回归自我。

　　“一杯咖啡嘛，你不喜欢的话我们换成其它的饮料。”新然轻轻笑着，弯着她的眼睛：“倘若我们成为情侣，那照顾对方是一种很自然的事情吧。”

　　虞安静静看着新然，点了下头。

　　秦胭吸着果汁，笑着和林绮说着什么话，一边又偷偷看着新然和虞安这边，感到心跳越来越快，一种发现秘密的振奋感。

　　那个时候，虞安说。

　　“我喜欢就够了，我喜欢她，很喜欢。”

　　他说这话时，表情像是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某种事物的罅隙，吝啬着什么一般。

　　他真的喜欢吗秦胭感觉，虞安并不喜欢新然……或者没他口头称的那么喜欢。

　　就算真的喜欢，也离“爱”相距甚远。虞安对新然这种感情绝非是男女相互吸引产生的情感，绝对不能称呼为情爱。

　　抱着这种想法，秦胭摇了摇头，说：“不，你不喜欢她。”

　　虞安似乎感到困惑，秦胭看见他面部肌肉抽筋了下：“我确实……”随即，他反应过什么一般抿了抿唇：“我确实喜欢。”

　　秦胭笑了，夏天的气温炎热，她的脸热的有点红，她转而用更加笃定的语气反问：“真的吗我虽然没喜欢过什么人，但感觉你不喜欢她。”

　　虞安突然叹了口气，以一种非常善意的口吻说：“我们——我有必要分辨什么是喜欢吗？”

　　随后，他们归于长久的缄默。

　　秦胭在原地坐着，控制自己不笑出来，她给一起来的朋友们发了消息，让他们不用等她和林绮了。

　　那这算是承认了吧，他并不喜爱的事实。

　　要告诉新然吗她会在意自己的男友并不爱自己吗她想起从前看的书，里面主角说婚姻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爱，只要不相互讨厌就可以了。

　　在小说中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但秦胭莫名一直记到现在，那交往呢那新然呢

　　——这么觉得吗

　　又过了会儿，新然和林绮也回来了。

　　“胭胭，我给你带了饮料。”

　　林绮说。

　　……

　　喝完饮料，新然和她们告别了，走前林绮向她要了联系方式，已经黄昏了，旁边就是原来的商店，童话风格的屋顶镀染着淡淡的紫色。

　　新然侧过头看了一眼虞安，他没有丝毫进去的意思，于是刻意将脚步放缓。

　　虞安以为她累了，放慢脚步来配合她，表情清淡，没有丝毫往商店看的迹象。

　　新然也收回了视线。

　　他们也路过了原来新然搁置汽水的地方，新然走过去提上，扔到垃圾桶里面，“晃荡”的一声。完了，新然又走向虞安，牵着他的手走了很长的路到了出口，新然才听见虞安说：“我很喜欢喝汽水。”

　　虽然出口处人很多，但是夕阳染着游乐的设备莫名让人宁静，进入闹市中高楼多了，或者华灯初上时，绝对见不到这种景色了。

　　新然觉得黄昏，夕阳很神奇，不管谁听到，谁看到，都会有些细密的惆怅，明明是暖色，却会让人感到偏冷的寂寥，只有夕阳浓艳的色彩蔓延着延伸着和无数从前的时代重叠。

　　然后给每个人划分出了不同的空间，关于黄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而且这种感受相似又不同，再私密不过。

　　虞安攥着她的手，塞了一个硬质的东西，是金属，但是不冰。可能是因为夏天的气温，也可能本身就在口袋中藏了许久。

　　“什么啊……”

　　“你看看嘛。”他的语调甚至有些轻微的撒娇感，有种与他本人气质不符的笨拙。

　　是一枚戒指，很简单，绝对不能和“可爱”挂钩。

　　虞安笑着问：“你喜欢吗？刚认识就买上了，只是没找到时候送给你。戒指也没有特殊的含义，不要觉得奇怪。”

　　新然轻轻感慨了一声。

　　“我很喜欢。”

　　倒不是什么假意的奉承，而是切实觉得，非常喜欢。

　　小小一块饰品放置在手心中，不管是大小，设计，颜色，仿佛一切都非常的恰到好处。

　　新然是那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见到真切喜欢的东西会觉得确实是喜欢的，宛如福至心灵，只有看到才会有这种感觉。

　　但看到这件东西之前，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只能粗略得概括成类型，甚至连类型都概括不出来，倘若某个人送了你喜欢的事物，那么你们一定十分相熟。

　　但是新然虞安并没有相熟到那种地步。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种东西的。”新然顿了下：“刚刚在商店里面，明明说……”

　　“啊，关于这个。”

　　虞安弯了眼睛，里面像是装着湿烟，透着烟雾隐约可以看见星光闪烁，显示出了某种不同往常的光亮，盈满笑意，漾开情愫。

　　“因为我喜欢，所以就感觉你一定也会喜欢。”

　　因为我喜欢。

　　所以你喜欢。